遙遠的極西之地,傳說是離天最近的地方。時值傍晚,太陽如火球般懸掛於天地之間,琉璃般的晚霞伴隨着夕陽正緩緩落下帷幕。
這裡是片極大的荒原,一眼望去,無邊無際。絲絲縷縷的陽光穿透並不厚實的雲層傾灑在地面上,讓那些翠綠的青草披上了一層淡淡的綠暈。黃羊跳躍,野馬奔騰,有麋鹿穿行其間。若松鼠似的小動物時不時會後肢着地人立而起,眼神靈動,咕嚕嚕轉幾圈,有些好奇的打量一番前面的景象,然後受驚似的低頭狂奔,眨眼間便不見了。
有巨彬樹突兀的立於荒原中,之所以說突兀,是因爲除了這棵大樹外,旁邊竟再也沒有別的樹木。
一個年輕人盤腿坐在大樹下面,他穿着考究的名牌襯衣,左肩上斜搭外套,右手則拿着一瓶不知年份的紅酒,一本極厚的書就擱在他的腿上,渴時便飲一口酒,倦時稍憩。
他不時的翻動書頁,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緩緩起身,伸了個懶腰,然後指天說道:“我看透你了”。
回身打量了一下四周,繼續說道:“一法通則萬法通,我還留在這裡幹什麼呢?”
他輕揮衣袖,便有風起,眨眼間便有雨落。
他身上罩了一層淡薄的光暈,風雨不能侵,夜色不能進。
年輕人張口打了個哈欠,右手隨意劃了一下,一道深不見底的溝壑便突兀的出現在眼前。
有雷響徹於天地間,荒原上那些知名的不知名的動物彷彿感受到了那極爲神秘恐怖的氣氛,爭先恐後的奔躍而出,沒命的逃竄。
有人自天上來,這是一個美到了極點的女人。
她赤着雙腳,穿一件輕紗般的衣服,勾勒出若隱若現的完美曲線。
她神情淡定漠然,好像萬事不縈於心。眉間有顆美人痣,看上去不嬌豔,反倒增添了一種高貴和寒冷。
高貴與寒冷本是兩個截然不同的表情,但在女子臉上完美的融合爲一。她目不轉睛的看着面前這個看似異常平和的年輕人,開口說道:“葉清風,你還能到哪裡去?”
被喚作“葉清風”的年輕人似乎並未感受到女子身上所散發出的危險和恐怖威壓,他擰開瓶蓋,又喝了口酒,這才淡淡的說道:“一個人沒法對付我,一羣人也拿我毫無辦法,於是他們就創造了你出來,這想法倒也不錯,可惜的是你終究不是真人,雖然你擁有他們無上的法力與修爲,但仍然留不下我。
一味的完美便欠缺了真實,一味追求力量便會忽略細節。鬥了這麼多年,我一直都知道自己是爲什麼而戰,你們卻始終不明白自己爲何而爭,這便是我們的不同。萬千人的意志所凝聚,你們如何能破?”
葉清風搖了搖頭,神色也有些淡然,但眼神明亮,並不高大的身形此刻看着卻像是頂天立地。
他平靜的站在那裡,給人的感覺卻好像是和天地連在了一起。
女子沉默不言,眼神有些複雜,她咬了咬嘴脣,開口說道:“如果你答應放棄這場毫無意義的爭鬥,我可以答應你任何條件,只要你不在這件事上糾纏……”
“任何條件?”他眼神中露出玩味的神色。
女子呼吸略略頓了一下,她深吸了口氣,說道:“任何條件!”
“包括讓你陪我這個凡夫俗子睡覺?”
女子臉上閃過一抹憤怒的紅暈,但她咬了咬牙,沉聲說道:“可以!”
葉清風似乎沒有料到女子竟然真的會答應,一時間倒有些尷尬。
他撓了撓頭,接着便自嘲般的笑了笑,開口說道:“可惜了,你不是真人,如果真有人長成你這個樣子,我倒還可以考慮一下。”
女子神色不變,只是在她眼睛的深處,無數顆星辰倏忽明滅,恐怖的氣息從她身上散發開來,元氣在天地間肆虐,頃刻間,那棵不知道活了多久的巨彬樹便化作了粉末,只是那些暴虐的元氣來到葉清風身側時便化作清風,除了略略能拂動他的衣衫外,對他造不成任何傷害。
女子深呼吸了幾口,極力讓自己的情緒平穩。
她是昊天大帝意志所化,是冰冷客觀的存在,按理說是不應該擁有“憤怒”這種情緒的,只是不知爲何,每次和麪前的他相遇,自己都會禁不住怒氣高漲,愈來愈人性化的她知道這並非什麼好事,但就是控制不了自己。
女子不再說話,葉清風也一味沉默,兩人距離很近,看着就像是上天祝福過的戀人,但其中一人神情冰冷,一人臉色淡然,這畫面看着不溫馨,有些詭異。
天色漸暗,太陽早已西沉,有蟲鳴聲響起,葉清風隨手拋下酒瓶,仰首看了看天,嘴角露出一抹不屑的冷笑。
他對着面前的女子說道:“如若沒有別的什麼事,我要離開了。我奈何不了你,你也沒辦法殺死我,打來打去的,大家都累。在你們想出消滅我的辦法或者等我能夠滅了你們的時候,咱們再開戰吧。”
說完也不理女子的反應,就這樣施施然離開。
他走的並不快,但轉眼間已沒有了蹤影。女子蹙眉望着她遠去的方向,心思複雜,隱隱的有些難堪。
一個凡夫俗子竟然逼得她不得不低頭讓步,這是何等樣的諷刺?那個離開的男子又是何等的強大?
…………
年輕人並沒有走太遠,他很好的隱匿了自己的氣機,就算女子法力通天,也沒有辦法探查到他的方位。這是一個地洞,好似已經形成了數萬年,葉清風毫不猶豫的鑽了進去,裡面零零散散的坐着十數人,看到他進來,衆人臉上都露出微笑。
他對着這些人笑了笑,臉色多少有些凝重。
“這次應該是最後一次談判,接下來估計會有大的清洗。他們奈何不了我,對付你們還是綽綽有餘。我沒辦法保護這麼多人,不得已,只有另闢蹊徑……”
“清風,你打算怎麼做?”
“怎麼做我心中已有計較,不過暫時不方便透露。
對於信仰之力的掌握我還有些地方沒有想通,哼哼,他們一直以爲我會跳出三界,豈不知我早已融入這個世界,要想滅了我,沒那麼容易。
接下來我會消失一段時間,至於多久,我自己心裡也沒底,不過只要我不死,他們就不敢對你們做出極端的報復,契約還在,從今往後,大家少見面,如若遇到不決之事,可找蕭峰……”
說完這番話,他轉身出了地洞,深深的吸了口氣,這或許是自己在這個世上所呼吸的最後一口空氣了。
年輕人神色堅毅,目光決然,他閉上眼睛,動用無上修爲,生生將空間撕裂開一條縫,隱隱的有光線溢出,他睜開眼,眼神驟然明亮,呼氣的同時,身形竟淡淡的變至透明,直到完全消失。
…………
唐一千零三十六年,當朝皇帝李天易距離登基剛滿十年,北狄耶律延光在大唐鋒銳的鐵蹄之下,不得不簽署“靖邊之盟”,南少數民族白齊董雲四個家族俯首稱臣,東面,狼族族長公羊爵仍和大唐相互守望,邊境安定,內政清平,人民安居樂業,呈現出一片安定祥和的氣氛。
除夕夜,京城內外均是張燈結綵,人們歡欣鼓舞,全國上下,到處是一片歌舞昇平之象。
有三顆流星劃過莽莽夜空,向着大唐直飛而來。天現異象,最早發現異常的是天樞處的德陽先生,此公一生致力於研究星象,異象剛剛發生時,他便注意到了,着人飛馬報入內宮,此刻李天易正和皇后娘娘、衆臣工喝酒談笑,聞聽此言後,二十八歲的皇帝不動聲色,暗地裡卻派遣宮中禁軍高手沿途查訪。
數月過去,大唐境內並未發生任何異常,這次探查也沒有絲毫結果。皇帝一方面下令繼續嚴查,一方面卻也對此不再抱多大的希望。
與天樞處德陽先生的判斷不同,這三顆自天外而來的東西並非流星,它只是一團純粹由能量構成的虛體,因爲能量過於充沛和龐大,看着就像是隕石燃燒散發出來的光芒。
大唐一千零四十年,有三個人自不同方向而來,其中一人騎馬,一人騎鹿,另一人則徒步前行。
他們年齡相差極大,騎馬的那個人看着三十來歲,戴一斗笠,神色高傲而嚴肅;騎鹿之人二十出頭,臉上一直掛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徒步之人年過半百,神情木訥,不苟言笑。
三人穿過茫茫沙漠,途經罕無人跡的原始森林,渡過無垠的大海,一路風塵僕僕,終於趕到了這個俗世中最爲龐大的帝國——唐。
一年以後,江湖中開始流傳這樣一首偈子:霧隱歸八方,蕭蕭楚音寒。公子出世乾坤轉,流雲飛瀑在人間……
我們的故事,也由此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