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城的擂臺建在一片教場中,方圓百來丈,奇大無比。在擂臺四方矗立着高聳的烽火臺,士兵手持弓弩來回巡視着,卻是爲了防止有人攪亂大賽。而擂臺下方則擠滿了密密麻麻的人羣,這天下第一武道大會和春節、踏青節、馬球會等同爲大煜的盛事,更兼之五年才舉辦一次,此時的擂臺四方已是人聲鼎沸,所有人都興奮地看着擂臺上站着的那百多人,高聲呼喊打氣。
就在這時,人羣后方忽然傳來一陣騷動,前排的人回頭看去,都是微微一怔。
長街上,一個白衣如雪星眉如劍的少年正踽踽而來,少年的氣質固然出衆,但這幾日見多了年輕強者的京城老少爺們也是司空見慣,令他們無法移開目光的卻是緊隨少年身旁的那兩個風華各異的絕世佳人。京城裡青樓紅顏坊遍地,美貌的女子也不在少數,那少年身旁的兩位美人卻足以讓京城人平常見過的麗人淪爲庸脂俗粉,在這兩個如同仙子的傾城佳人前,若紅粉枯骨,相形見絀。
“啊,那是君公子!”不知是誰先喊了出來,人羣中彷彿突然炸開了鍋,所有人都勾着脖子朝周繼君看來,議論紛紛。
五日前,周繼君在白衣庵前大發神威,已然是鬧得沸沸揚揚,而在之前一刻,新的騰龍榜排出,來自雲州的神秘君公子赫然排進前十,成爲奪得武道大會魁元的熱門人選,一時間,京城中人盡皆知。
在靠近擂臺的一方高大華麗的觀禮閣上,身披軟甲的少年遙遙看向鶴立雞羣的白衣少年,眼中綻放出一絲神采。
“那就是傳言中讓劉家和明家恨不得生食血肉的君公子?看上去年紀似乎比我還小。”
少年身後留着花白長髯的老者微微頷首,目光飄過周繼君淡淡說道,“正是,莫非世子來這東方擂臺就是爲了招攬此人?不妥不妥,他得罪了劉家明家,還讓皇城衛吃了大虧,世子若想保住他,可是要頂住世家和京城軍方的壓力呵。”
百里雄剛欲開口,就聽他身後又傳來一個聲音。
“哼,我看此人行爲放蕩不羈,也不知是誰將他捧那麼高,定是浪得虛名之輩。”
說話的是一個三十左右的青年,他目光落在周繼君身旁的洛滌塵和客家娘身上,眼裡閃過淡淡的嫉妒。
百里雄略顯稚嫩的臉上浮起一絲果決,看向那青年淡淡一笑,“子度此言頗爲偏狹了,他既然能讓劉家明都恨之入骨,自然有其不凡的地方。這樣,老師你先派人將那君公子一行請來一敘,他排在第三場,也不急於一時。”
被稱爲子度的青年眼中流露出淡淡的不滿,卻很快掩過,朗聲道,“也好,那就讓我來試試這個小白臉值不值得世子招攬。”
周繼君遙遙望向站滿年輕武者的擂臺,手指輕輕彈動,卻是被這聲勢渲染起心中的熱血,有些迫不及待了。這天下第一武道大會的初比歷來分爲東南西北四處擂臺進行比試,每處擂臺分爲八場,每一場都有百多人同時上擂進行混戰,以半個時辰爲限,凡是下擂或者重傷的武者都被淘汰,半時辰後然後進入下一場,也是下一批的百人同時上擂。如此下去,每天八場,直到五天後,剩餘武者數少於五人的則晉級下一輪,若是場次中多於五人,則判爲消極比試,同被淘汰。
晉級的武者將分別挑戰一名大煜特遣的御殿武者,都是上屆天下第一武道大會的佼佼者,每個擂臺分派八名,是爲擂主,若在擂主手中支撐過三炷香時間而不敗,則晉級下一輪。這些擂主經歷過上屆大會,武道經驗豐富,又得了大煜皇室賜予的靈丹妙藥和功法秘籍,年齡雖然比今次參賽的選手大不了多少,可論到修爲實力武道經驗絕不是可以相提並論的。
按照以往慣例,晉級第三輪的武者勝將會進行一對一的比試,直到最後的終極決鬥,誕生出本屆大會的魁元。不過,京城不知何時傳出一個消息,今次晉級後的比試將會有所不同,至於到底會如何不同,卻是衆說紛紜,吊足了京城人的胃口。
“似乎還真沒有什麼熟人呵,三大公子不在,虛柯不在,月羅剎和沙摩尼那兩傢伙也跑去北城了……咦,是他?”
目光落到擂臺上穿着黑色武士服的青年身上,周繼君瞳孔猛地縮起。形若實質的目光似乎被那人感應到,黑衣青年迴轉過頭,冷然的目光瞬間尋到人羣中傲然而立的周繼君。兩人目光相撞,卻是誰也沒有退縮,青年男子眼中的殺意一閃而過,面色微有些複雜,迴轉過頭不再看周繼君。
“你似乎要比之前強了不少,也好,就讓我拭目以待你放下一切追求無上武道的成果吧。”周繼君淡淡說道,眼中流露出一絲期待,“若是你晉級,或許我們還能有一戰呢,李史武。”
這黑衣人正是黑水門遺徒,辛國王子李史武,在得到了完整的黑水真力的功法後,又經歷了三個月的磨礪,李史武的修爲也是突飛猛進,一舉突破到武侯地品,放在京城衆多年輕的武者中,也算是出類拔萃。
就在周繼君用心念掃過教場中衆多武者時,從遠處走來一個身形削瘦的兵士,手執一張請柬恭恭敬敬地遞到周繼君面前。
“君公子,主上有請,想邀尊駕前去觀禮閣一敘。”
“你家主上是?”
“敝主是大煜一字並肩王的三公子,頭上只有兩位小姐,所以也是當代並肩王的世子。”
周繼君揉了揉眉頭,擡眼看向不遠處的觀禮閣,當他目光落到那個遙遙拱手相邀的少年身上,眼神陡然一滯,隨即嘴角劃開玩味的笑意。
原來是他,那夜裡差點撞破我和阿珂的小將居然是一字並肩王的三公子,怪不得敢不顧宵禁縱馬京城,一字並肩王的名望可是遠超當代各大世家和諸侯王,僅在皇室之下。
“那恭敬不如從命了。”
周繼君淡淡說道,雙手接過請帖,對着普通的士卒也毫無失禮之處,那兵士面露奇光,卻不再做聲。
“走吧,一起去見一見那位世子吧。”
周繼君朝向挽着自己手臂早已一臉不自在的洛滌塵說道,目光飄到客家娘身上,卻見她正望向京城中央那皇宮所在之處微微出神。
“阿珂姐姐,怎麼了?”洛滌塵好奇地問道,伸出嫩手在客家娘眼前來回晃動着。
客家娘若秋水般的眸子裡閃過迷惘的神色,半晌纔回過神來,淡淡一笑,捉住洛滌塵調皮的小手,朝向周繼君道,“我似乎聽到有人在喊我,在京城中央。”
洛滌塵撲哧一笑,看向依舊滿臉疑惑的客家娘輕笑着道,“你肯定是聽錯啦,京城中央是皇宮,誰會在那喊你呢。再說了,我怎麼沒聽到呢。”
客家娘眼底的那絲不安漸漸消淡,輕搖着洛滌塵的小手,也是莞爾一笑,卻看得周繼君額上又滴下冷汗,心道這兩丫頭剛纔還一副水火不容的樣子,怎麼眨眼間變得這麼熟了?女人的心思,真是難以揣摩呵,估計連詭道蛇人也猜不透吧。
……
皇城上空濃濃的雲層中,一個蒼老的聲音傳出。
“羲族的孩子怎麼會出現在京城裡,還化腿了,莫非那個白衣少年是她的情郎?不妙,不妙,這布了十數載的棋局即將落子了,大網收下,她卻會被牽扯進去,不過……她出現的可真巧呵。”
風起,高空的罡風吹拂着濃雲,厚厚的雲圈漸漸消薄,一個身着黑袍的銀髮老者從與霧繚繞間站起身來,憑空立在千丈高空之上,正是那日將十七郎和千若兮帶回皇宮擁有武尊修爲的神秘老人。
他已經老的看不出年紀,可並沒像普通老人那般佝僂着腰背,他身形高大,腰桿挺拔,長長的黑袍將足底覆蓋,竟是和羲族男子一樣的裝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