瞭解卡曼古蹟、知道《行者日記》的, 不僅有她和庫洛洛,但直覺告訴米婭,會用“狄曼斯”做代稱來參加義賣的人, 只能是他。
於是, 一個重要的抉擇放在米婭面前, 就如同一條大河橫亙在於她和那人之間。
這一刻, 她又多了艘小船。
到底要不要過河?
到底要不要冒險?
米婭震驚於自己的猶豫不決, 要知道,她已經不止一次在這條河中翻船。
而每一次,她都會極盡悲慘地自嘗苦果。
“米婭小姐?”旁邊有人輕聲提示。
她從迷濛中清醒過來, 丟掉手中的標牌,又隨意從盤中抽取一個, 然後, 她大聲朗讀出上面的名字。如此, 最後一幅《黑天鵝》也塵埃落定。
WALSOM義賣會結束。
劇終人散。米婭的目光沒有爲誰停留,也沒有去搜尋那個飄渺的身影。她告別尼特羅會長後, 隨同塞斯一同走出美術博物館。
月亮河的夜晚,安靜而美麗。
涼風在她耳畔打了個轉兒,捲起她清亮亮的髮絲,騷擾着她光潔的面龐。
米婭裹緊大衣,望着黑暗中高聳的燈塔發呆。
從丟掉狄曼斯的那張標牌起, 她就很清醒, 她也知道自己爲何這麼做:
有時候, 人們真正恐懼的, 不是選擇所帶來的可怕後果, 而是選擇本身。
米婭也一樣。
於蜘蛛而言,想要的東西搶過來就行了, 可他卻出現了,就在這兒,在那尚未散去的人羣中,注視着她……儘管知道這一切,可她仍不會踏出任何一步。
她害怕動搖,害怕迎來一個更加不堪的局面。
如果選擇恨一個人,那就讓她恨到底吧……
“親愛的米婭,你思考的模樣真迷人。告訴我,你這是在想我嗎?”一隻手上摸了她纖細的後腰,熱熱的鼻息摩擦着她敏感的耳緣。
米婭將他推離自己的身體。
然而,那隻不安分地手繼續上爬,兩根手指在她背上若有似無地撓着,一時輕點,一時微撫。
“WALSOM結束了,我們是不是該繼續自己的節目了?”
“現在是去你的畫室?”米婭問。
耳畔傳來低沉的輕笑,“別這麼心急,甜心……我們要把最好的,留到最後。”
對於塞斯的挑逗,米婭無動於衷,“那你是?”
“跟我來。”
拖着一箱子的烈酒,塞斯和米婭登上了月亮河最高的一棟建築——某知名酒店的旋轉音樂餐廳頂樓。
夜風徐徐。
人站在至高的位置,俯視一切,腳下的車馬、人流、民居,都化作一點微不足道的亮光。
“來這裡喝酒?”米婭問。
“一半一半。”塞斯正好打開一瓶酒,仰頭灌了幾口,“哦,我甜美的米婭,你過來。”此刻,他正站在大樓的邊緣,腳踏着獵獵之風。
“你站的位置很危險。”米婭提醒他。
“嗤——你竟然還是這麼說?”塞斯向她踱來,將酒瓶塞到米婭手中,“親愛的,來嚐嚐我們的開胃菜。”
說着,他拎起有一個酒瓶,抓起米婭的手往大廈邊緣帶。
米婭猜到他的想法,便開口制止,“這樣會傷到人。”
“嘿,不會的……這個時間不會有人的,相信我。”
言畢,他抓起米婭的手,然後,用力向下甩。
酒瓶脫手,經過短暫的天空漂流之後,它“嘭——”的一聲着地,碎裂。
米婭想象着它炸開的場景,就如腦漿四裂一般,酣暢淋漓。
一種難以言喻的釋放快感,一種山崩地裂的破壞慾望,從下腹,從心臟,從腦海升起……
“我們再來一次,漂亮妹妹。”塞斯用低沉的聲音蠱惑着她。
米婭抽出手臂,抓起酒瓶,向樓底砸去。
“嘭——”
所有的一切,框條,束縛,倫理,道德觀,羞恥底線,都隨之碎裂……
“爲我吹首曲子,米婭。”塞斯忽然對她說,黑夜之下,米婭看不清他的神色,可就這一句,渲染了他奇特的語氣,非比尋常。
“你想聽什麼曲子?”
“隨你,親愛的。”塞斯開始酗酒,然後,神經質地將酒水灑在了他的頭髮和襯衫上。
這一刻,米婭的心境很微妙。
她的身體很輕,裡面好像有什麼東西,要衝破胸腔,飛向雲端。
她亦需要音樂,來進一步地宣泄,和釋放自己。
米婭取出金色口琴,吹奏起來。
腦海裡,徘徊着那些未知而熟悉的旋律——軍艦島尋寶之時,米婭意外獲得的那張曲譜。
歌唱,在月亮河的彼端。
琴聲,附和着微涼的夜風,披星伴月地闖入人們心底最柔軟的一處。
塞斯彷彿入了魔障一般,表情木訥,步履呆滯地像米婭走來,一步一步。
當琴聲停止,米婭睜開眼,看着面前怔怔的塞斯,“你怎麼了?”
聞言,塞斯面部的表情才忽而鬆動,就像剛睡醒一般。
“你怎麼了?”米婭又問了一遍。
“啊?”他恍然,“沒事……剛纔聽着的琴聲,腦海裡竟空空的,就像入了魔一般。”
米婭皺眉,尋思着,難道這曲譜有問題?
還未待她細想,一瓶冒着氣泡的東西遞到了她面前,“來,親愛的,爲我們乾杯!”
米婭接過酒瓶,仰頭喝了一口,讓火辣辣的液體穿過喉嚨,流進身體……
醉吧,醉吧。
現在,她只想要釋放;現在,她只想要快樂。
.
夜已深。
大廈,酒店,房間。
終於,兩個男人見面了。
“比約定好的時間晚了二十分鐘。”男人看起來像剛洗完澡,柔軟的白襯衫鬆鬆地套在身上,微溼的髮絲隨意地散在額前,擋住了他的黑色十字刺青。
塞斯將懷中因醉酒而沉睡的女孩交給了他,語氣染上幾分輕佻,“抱歉,只能說是她比較喜歡粘我,所以才晚了。”
女孩沒有意識到自己已換了一個懷抱,只不自覺地向那一處清涼靠去,完畢,還滿意地蹭了蹭。
男人的身體僵了僵,開口:“現在看起來,又好像不是如此。”
“好吧,如果你非要這麼想。”塞斯聳了聳肩,真是個彆扭又難搞的男人……他可憐的米婭,怎麼就招惹上這等貨色了呢?
“那恕不遠送。”
居然敢對他下逐客令!?塞斯癟了癟嘴,向門外走去,可在快到門邊的時他又突然停下,“對了,她答應做我的人體模特。”
“你已經得到了你想要的。”依舊是那溫柔又清冽的嗓音。
“她真是個……嗯,尤物。”塞斯靠着門框,目光流連於女孩裸1露的頸部,“哎,如果可以,真不想把她交給你。”
庫洛洛不答,只擡頭淡淡地掃了他一眼。
“放心,我會消失。”
留下痞痞的一笑,塞斯略顯落寞的身影消失於酒店長長的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