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我們是強盜沒錯吧?”流星街C12區某條馬路的轉角口,一個男人抱怨着,他懷中的食物和用品堆得滿滿的,以至於高過了他的個子、擋住了他的臉。
“我確定團長說過,我們是盜賊。”那是長着一張娃娃臉的男人,他手中也拎滿了東西,只是看起來沒有他旁邊的那位同伴那樣狼狽。
“那爲什麼剛纔我們拿東西要付錢?”
娃娃臉嗤笑了一聲,“大概是因爲最近C12區的安保太厲害?”
“靠!團長這兩天到底怎麼了?”小個子有發飆的趨勢,“總下一些奇怪的命令,就像是現在,居然不許我們在這區搶盜和殺人。”雖然12區確實高手如雲,治安也是流星街數一數二的。
娃娃臉正待說什麼,只見一個快速奔跑的身影撞了過來,他飛身躲過,並很不人道地沒提醒身側的另一位。
嘭——
物品散落滿地。
小個子全身散發出駭人的氣勢,緊握在腿側的雙手發出“咔咔咔”的聲響。
慌亂間的一撞,米婭頓時清醒過來:她這是怎麼了?竟然爲了一個電話就這般情緒失控!?米婭連忙彎腰致歉,“對不起。”
可她一擡頭,就怔住了。
面前是一張掛着天使般笑容卻明顯寫着“看你怎麼死”幾個大字的臉蛋;一雙陰鬱得彷彿隨時火山噴發的眼睛。
俠客!?
還有……飛坦!?
米婭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
然,她後腳跟還未着地,便感覺身子一軟,無邊的黑暗襲來……
飛坦利索地收回手刀,“這女的我見過。”
俠客掛上了近乎厥倒的表情,“你總不會想把所有見過的女人都打暈吧?”
“聖哥丹。”
“哈?”俠客發誓,最近他越來越跟不上這人的思維了。
“在火車上遇見過,當時團長制止我殺她,把我和瑪奇支開後兩人獨處了很久;她掉冰河裡,團長還用身體幫她降溫;在聖哥丹監獄,她要瑪奇幫另一個男人療傷,後來那男的就成了團長的狩獵目標。”
“飛坦……你是故意換表述風格的嗎?”
“突然覺得,這麼表述能起到一定的藝術渲染效果。”
“……”
.
流星街。
旅團基地。
米婭睜開眼睛,面前的場景很熟悉:一扇永遠敞開的大門,一張舒適的大沙發,盤旋而上的木質樓梯,一臺總是運轉着電腦。
“她醒了。”雖然只能聽到輕微的聲音,可米婭還是認出說話的是小滴。
小滴撐着下巴打量着米婭,問:“你叫什麼?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身後的沙發很柔軟,米婭很想就這樣陷在裡面不動,不動,是不是意味着她不必面對眼前混亂的境遇?
“她爲什麼不說話?”小滴轉過頭問飛坦。
“她耳朵好像聽不見。”
“哦。”於是,小滴來到她面前,面無表情地盯着米婭,一雙眨巴眨巴的黑眼睛顯得尤爲可愛。
米婭被她盯得渾身不自在,“你在看什麼?”
“誒——你和團長怎麼認識的?”
“不認識。”一種莫名的焦躁從身體裡竄了起來,米婭知道,她應該儘快回到會離婆婆那兒去。此刻,留下基地的蜘蛛並不多,就小滴、飛坦和俠客三人,可若她想離開,談何容易?
小滴說:“你的眼睛在說謊。”
米婭眼神迷茫,怔怔地看着空洞的某一處,口中喃喃,彷彿是在回答小滴,又彷彿僅僅是對自己說,“很快,你就會知道……”
……
當一片黑影擋住了基地門口的日光,當蜘蛛們屏息凝神等待事態的發展,米婭卻混亂了,任何一種相見方式,她都沒有準備好。
米婭仰起頭,視線在他身上落定。
沒有躲避,沒有猶豫,沒有思考,也就沒有了脆弱。
盈盈一水,遙遙相望,默默不語。
依舊是那雙靜若深水的黑瞳,這一刻,米婭不再期待從其中望見任何波紋,而她心底那一方湖水,也不會再爲他驚起半點漣漪……
白色襯衫,藍色西褲。
庫洛洛的左手還夾着一本書,他放緩步調,向基地中央走去。
放了她?
還是放了他自己?
庫洛洛突然意識到,對她,自己在意的時間有點久了……嗯,自從被那長長的獠牙咬了一口之後。
而只需一眼,他就發現了她的不同,那些暗藏於細微之處的變化;從某種程度上講,她的眼神中的堅定,刺痛了他。
他來了;她就能離開了。
掛上淡漠的笑容,挺直腰身,米婭朝基地大門走去。
米婭認定庫洛洛不會阻止她,那麼,他的團員也就不再有理由強留她。
然而,就在擦肩而過的一瞬,她聽見他問:“耳朵治好了?”
清冽如融雪一般的聲音,米婭簡直是要懷疑是自己的耳朵是因治療而出現了幻聽,她停下來,兩人距離相近,米婭稍稍偏過頭,他長長的睫毛、他微揚的嘴角、他唯美的下巴弧度就映入眼簾。
心,狂跳了一下。
米婭下意識地攥緊手指。
“嗯。”
“現在要回去了?”
米婭點了下頭,彷彿是爲了抵抗心底那一種名爲悸動的情愫,她的牙齒緊咬着發白的下脣。
“抱歉,可能是我的團員們有點好奇。”
“哦。”
強烈的情緒從心底迸發,再也堅守不住,米婭垂下頭,加快步伐向門外走去。
當那一抹淺色身影即將消失在門旁,庫洛洛勾起嘴角,朝着基地裡剩下三隻正看戲的蜘蛛看了一眼。
而這一眼,直接讓心虛的某人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他走上蜿蜒的樓梯,步子頓了頓,“把她送回原來的地方……飛坦。”
半個小時過去了,庫洛洛手中新借來的書沒有翻動過一頁。
他起身,丟掉書本,直挺挺躺下,自言自語:“要怎麼做纔好呢……”
(下)
“好了丫頭,這是你最後一次治療。”會離婆婆收起裝有“靈”的瓶子,“去吧,去外面的世界,用一雙凱爾特的耳朵,去聆聽海水覺醒的聲音,山風歸去的聲音……”
如抽絲一般的感覺,米婭意識到身體裡的某些東西正在發生變化。她閉上眼睛,任憑直覺牽引,緩步走向街上。
這個世界,無時無刻都在發生變化。
米婭睜眼,驚喜地發現她恢復的聽力竟然比以前更加敏銳。各種車馬聲,叫賣聲,鳥叫聲,不絕於耳,甚至是行人們的腳步聲,米婭都略略體會出細微的不同來……
.
多利島。澤巴市。
米婭回到了獵人考試現場,此時,小杰他們正進行着最後一場測試。療養結束的沃伏用熱熱的舌頭給予了米婭最好的歡迎儀式。
“謝謝您幫我照顧它。”米婭一邊向醫師姐姐道謝,一邊微笑着揉摸沃伏的脖子,後者興奮地發出嗚嗚之聲。
“別這麼客氣嘛,考試馬上要結束了,你要在這兒等嗎?”
“嗯。”
獵人考試的結果依舊,奇犽遇上僞裝成集塔喇苦的伊爾迷,並且因殺了鮑得羅因而失去資格;小杰、酷拉皮卡和雷歐力決定前往揍敵客家族以阻止奇犽的殺手之路。
“米婭姐姐,你要和我們一起去嗎?”小杰睜着一雙烏溜溜的眼睛問。
“抱歉,我答應了尼特羅會長要幫他一個忙。”
小杰略帶失望地低下頭,“哦……”
“放心吧,等我履行完承諾就來找你們。”米婭彎下腰,揉了揉他可愛的刺蝟頭。
“嗯!一定哦!”
酷拉皮卡忽然上前,擁了下她的肩膀,“找到奇犽後,我打算去修煉,米婭,要一起嗎?”
聽出了他語氣中的異樣,米婭心下一動。
此刻,酷拉皮卡的眼睛擁有着天空一般的顏色,那發自心底最柔軟之處的顏色,湛藍湛藍的,這般溫柔的一個大男孩,她又如何能拒絕呢?
“好,我到時來找你。”
幾位夥伴一一告別。
最後,酷卡皮卡貼近米婭的耳廓,留下一句話:
“不見不散,米婭。”
尼特羅會長還有一些關於獵人考試的後續事宜要處理,所以,米婭又在澤巴市逗留了兩天。這日清晨,她剛和沃伏早煉結束,回屋,一位意想不到的訪客到來了。
米婭彎腰脫球鞋,調侃道:“私闖民宅可不像揍敵客少爺的風格哦——”
而此刻,伊爾迷正兩眼無神地坐在沙發上,喝着米婭才購置的新茶,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我來拿回我的手機。”
米婭解鞋帶的手指頓了頓,“怎麼?”
“獵人考試結束了,你的三個要求我也達成了,自然要收回我的東西。”
米婭緩步上前,說:“那部手機,我掉了。”
“很好。”伊爾迷動作優雅地給她倒了杯茶,“這部分資金將從我們的協議款中扣除。”
“隨你。”米婭不客氣地接過茶杯,反正她不差錢就是了……
“你特地回一趟澤巴市就是爲了問我要手機?”米婭歪着腦袋打量他。而回答米婭的,還是伊爾迷那張一成不變的、彷彿用石膏拼湊起來的臉。
“吶,伊爾迷,我們再做個交易如何?”
“請說。”
“那個讓你把手機給我的人……”米婭思忖了下,“把你和他所定的協議內容告訴我。”
“這是委託人的隱私。”
“好吧,如果你堅持。”
這是個麻煩的女人,伊爾迷對自己說。無論是從投入成本還是產出效益的角度考慮,與一個麻煩的女人有瓜葛,都是極其不明智的……
“我也是你的客戶吧?”米婭彎了彎嘴角,“那我現在要和你擬一份與那人一模一樣的協議,這總可以吧?”
聞言,伊爾迷原本無神的黑眼珠居然轉了轉,米婭估摸着他是被自己的要求驚悚到了,於是又加了一句:“不然……交易金額翻倍?”
伊爾迷離開後,米婭就開始對着茶几上的那張紙發呆。
縱然是她自己提出的要求,可誰又能保證:這不是另一個陷阱,另一場遊戲呢?
終於,米婭拿起它,仰躺在沙發上,開始閱讀。
協議上,當事人的姓名都已被伊爾迷省略,而條款內容如下:
甲方義務:
保證當事人XX的性命。
在不干擾XX的情況下,記錄並反饋其身上發生的一切。
以受託人的名義,將***型號手機交予XX,事後收回。
乙方義務:
……
補充條款:
當項條款發生衝突時,以第一條爲準;
本條款有效期至XX退出獵人測試爲止;
以上各項內容皆進行保密協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