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迷霧籠罩了這個不知名的工業小鎮。
自下火車起,米婭就一路飽受着瀰漫在空氣中的那股嗆人焦炭味,可沒有法子,傳言中那位“法力通天”的巫師性情乖張,居無定所,唯一愛好就是到處漂游。米婭一向不信鬼神,但自從在獵人世界走了一遭後,也不得不到處碰碰運氣,或許在這個世界真有人能幫她。
米婭在一處不起眼的民居前,停下了腳步。再三確認了下地址,她擡起手正準備敲門,木門竟“吱呀”一聲,開了道口子。
黑漆漆的屋子中,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遙遠而空曠,仿若來自另一個世界,“你還是來了。”
米婭錯愕不已,“我?您是在和我說話嗎?”
“當然,有個人讓我在這裡等你。”
米婭不禁好笑,“他爲什麼要讓你在這兒等我?你又爲什麼要聽他的?”
“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一個交易”,那個聲音緩緩說道,“至於你和他之間的糾葛,我老婆子如何得知。”
“好吧,那個委託你的人是誰?”
“抱歉,恕我不便透露。”
這不是唬人麼?米婭越發覺得這人故弄玄虛,“那你怎麼知道自己沒有找錯人?”
彷彿被米婭的態度逗笑了,屋裡的聲音也輕快起來,“哦,難道這個世界還有兩個紅頭髮的米婭•喬?”
這下,米婭不敢再開玩笑,彷彿看到了黎明前的曙光一般,驚呼:“天——你真的能幫我!”
“自然可以,不過”,那個聲音停頓了下,透着一股意味不明的沉重,“你爲何要再回到‘那個世界’呢?”
這人真的知道自己的目的!
米婭激動地想推門而入,然而,卻被一種無形的力量彈了回來。這扇門,似乎成了一道無形的屏障,看不見,摸不着,卻也不得而入。
“不用試了,你進不來的。”
“那你如何幫我?”米婭不再徒勞,站定在門前。
那個聲音不答反問:“你爲什麼還要回去?”
“因爲——”米婭語塞。
是啊,她爲什麼要這般千方百計地回去?
獵人世界,到底有什麼東西令她無法忘懷?
一羣患難與共的朋友;
一段甜苦交加的回憶;
還是一個似敵非友的男人?
她不清楚,可她就如同受了某種蠱惑,中了某種□□一般,無可救藥。
“我也不知道——”她如實回答,“就是很想回去。”
聽着她彷彿自言自語般的呢喃,門內的人輕輕嘆了口氣,“如果你去了‘那個世界’,你將失去很多很多,且結局並不盡如人意。”
“你又怎麼知道將來的事呢?”
“呵呵,我自然知曉”,蒼老的聲音笑道,“委託我的那個人,讓我留在這裡,使得你有一個機會做選擇。”
“選擇?”
“是的,我已將‘故事的結尾’都告知,你還是堅持嗎?”
“我堅持。”她堅持順從自己的心,故事還未開始,如何註定結局?
“既然如此,你如何來的,便如何去吧。”
“什麼?”米婭一時無法理解其話中含義,如何來?她是因爲“時空禁咒”纔回到這裡的,難道只能再一次施展禁咒?“不可能,那需要同時吹響Siciliano和默唸咒語,可我從來不知道咒語是什麼!”
門內的人笑了,“你不知道,可有人肯定知道,不然你是如何回來的?”
“他——”米婭被氣笑了,“那我們又如何能做到‘同時’?”
“這個嘛,只需要等一個契機。”
“契機?”
“對,如果你想去‘那個世界’,當這個契機來臨時,一定不要猶豫。”
米婭聽得似懂非懂,彷彿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在腦中一閃而過,可又無跡可尋。
“哎——難得你這麼對我脾氣!我再免費贈送給你一個忠告:四個字,‘會,者,定,離’,丫頭,凡事無需太強求的好。”
.
某日午後。
母親正幫米婭編髮,她溫暖的手指,穿過了米婭酒紅色的頭髮。她忽然笑了笑,那一刻,宛若蝴蝶撲飛,停棲在她嘴角。
米婭有點看呆了。
“親愛的,請別那樣看我。”她並未停下手中的動作,口中喃喃:“我只是想起來了你們小時候,你和米拉大約才五歲呢……你爸爸問你們長大後想做什麼。”
“我猜測米拉肯定會說,想當一名家庭教師,她是那麼喜歡小孩子。”
“哦,比那個更糟糕!米拉說,她長大後想嫁給拉蒙家的小兒子,你可知道爲什麼?”
米婭想了想,對兒時的趣事毫無印象,於是道:“只記得拉蒙家是我們曾經的鄰居。”
“拉蒙太太有一條像童話裡公主穿的漂亮禮服,米拉當時說啊,小拉蒙長大後會用它來像她求婚的。”
“呵呵——”兩人都不禁笑出聲來。
“那知道你是怎樣回答的麼,親愛的?”
米婭略微擡頭,用帶着迷茫的目光詢問。
“你當時說,‘我永遠不會長大的’。”
永遠不會長大麼……
米婭低垂下眼,恰時,光線掃過了她長長的睫毛,投下一層淡淡的迷人陰影,“母親,曾經我是多麼羨慕米拉,您會爲她梳頭髮、會教她烤曲奇餅、甚至會生氣地呵斥她,可您從來沒有這樣對待過我。”
“因爲你是那樣得乖巧懂事,那樣讓我們驕傲,親愛的。”母親收斂了笑意,“我和你爸爸一直覺得你早已長大,而我們也應該完全信任你,可事實上,是我們錯了,米婭。”
“嗯,我明白的。現在你也在爲我編髮了。”這正是她夢寐以求的一刻!是她最大的圓滿!米婭棕黑色的眼中閃動着琉璃水色,依偎在母親懷中,“在你們面前,我永遠不會長大的。”
而就在那一刻,異樣的感覺流竄全身。
有個聲音說過:『當這個契機來臨時,一定不要猶豫。』
冥冥的相遇,別樣的悸動。
情不自禁地,米婭將口琴取出來,雙脣微動,仿若飄渺的夢囈:“母親,我想給您吹一首曲子。”
當嘴脣貼向那一處冰涼,當氣息循環於琴管,當思念隨同音符從胸腔破出,故事便得以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