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我望着路燈發呆,燈罩像是很久沒清理過了,堆積了不少蟲子的屍體,明明是密封的燈罩,它們從哪裡鑽進去的?直到結巴蒼白的臉擋住我的視線,我做出決定,對他說:“我要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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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庫洛洛風塵僕僕地來了倉庫,再次刷新了記錄,打天地初開到現在,他就沒這麼早到過!他一來,好多還張着大嘴打呵欠的小弟當即就傻了,竟動作一致地擡手看手錶,沒錯啊,現在是八點啊!老大不會是來搞突擊檢查的吧?

看到庫洛洛目掃左右地好像在找什麼東西,氣勢洶洶的,誰也不敢上前去問,全心虛地低頭假裝在忙自己的事情,只見他一眼看到我,徑直走過來,一把把我從墊子上豪起來,聲色俱厲地問:“你是小孩子嗎!”

大早上起來的,突然給我來這麼一句,我反應了好半天,才嘟囔回嘴說:“有病啊你……”

他把我往前一提說:“幾歲了你?還玩這個?”見我全然不當回事,抖手腕晃了晃我!

我跟鞦韆似的悠了一陣,正樂得把全身的重量都掛他手上,省勁兒!

“我怎麼了?”我眨眨眼睛,是真的不明白!

他運氣說:“昨天半夜我起來喝口水,剛拉開冰箱門,就聽見哐地一聲,回頭一看,窗戶玻璃碎了一地,我還以爲別的區搞夜襲,心想不能啊,怎麼我睡着的時候不攻擊,非得等我醒了才動手,北區是缺心眼,但也不能傻到這份上啊!誰知道走過去一看……”

“你猜怎麼着?”見我跟聽得津津有味,他故意抖了個包袱!

這人,真釣人胃口!我不滿地追問:“是怎麼回事?”

他一笑,有那麼一股子讓人看不透的勁頭,順手把什麼東西扔我腳下,“認認,看是不是你那塊兒!”我低頭看去,只見地上那東西鋥光瓦亮,正是板磚,倍感親切,剛要彎腰撿就又被他提拉起來了,他邊說邊戳我腦門子,“你腦子裡裝的都是些什麼啊?砸別人家窗戶發泄情緒?這裡面是漿糊嗎?是漿糊嗎?嗯?”戳得我連聲叫疼,他才意猶未盡地住了手!

“你怎麼能想的出來?!”

“切~”我捂着腦門,像戰士一樣高揚了不屈的頭顱!

那有什麼難的?想噁心噁心你就想得出來了唄!

這才發現周圍小弟們的耳朵都快豎成兔子了,聽得這叫一個帶勁,有的還忍不住笑了兩聲來,被庫洛洛瞪了一眼才悻悻地憋了回去,還有不怕死的捧着肚子哈哈大笑,此人正是窩金,後來失蹤了一天,回來之後神情恍惚,嘴裡含糊不清地不間斷說着什麼,經多人分辨,才知道他說的是:“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昨天晚上本來想回家的,但中途突然被一個好聽的聲音叫住了,當藍髮披肩芬芳撲面步履嫋婷腰肢纖細身段玲瓏的美女從黑暗處緩步走入路燈黃光內的時候,我就打消了回家的念頭,庫洛洛是誰?是某個星球派來參演蒙面超人的怪獸嗎?還是某種在催化劑的作用下長得比其他的大了十倍的南瓜呢?

怕嚇壞人家小姑娘,我胡亂地擦掉口水,正經八百地說:“我知道你叫瑪奇,但不巧的是在我認識的人裡面沒有叫這個的。”

言下之意是你找我有什麼事?

小美女不但人美,腦子轉得也快,會意地回道:“我要見魯西西。”

這麼看來,她也知道我是魯西西的女人這件事,要不也不會找上我,我想了想說:“他死了。”

“不,他沒死。”我不由得一怔,說出這句話並不奇怪,只是像她說得肯定的還從沒有過,就好像她已經見過了沒死的魯西西一樣,可我確實沒有見過她,這我騙你幹嘛?這樣的美女擺眼前我會不記得?那簡直是在侮辱我的智商!

不過也難保,因爲獵人電視臺那幫人在播報天氣預報的時候,也能板上釘釘地說:“明天局部有雨……”跟觀衆玩什麼語言遊戲,沒趕上下雨的就會想:我這不是局部。

難道她是想詐我的話?

我打賭,如果我現在轉身就走,她一準得跟過來!

果然!她有意無意地和我保持十步以上的距離,很自信嘛!要真有什麼突發危機,區區十步的距離就夠讓你逃跑的了?

要不是顧及形象我就笑出聲了!想不到我魯西西也有被美女倒追的時候!哈哈——

走到庫洛洛家樓下,我從牆角扒拉了塊兒板磚,在手裡掂了掂,嗯,不錯,夠份量!看小美女一臉不解地盯着我瞧,顯然是不認識這是哪裡,也就是說她跟庫洛洛沒什麼關係……

她終於沉不住氣了,冷冷地對我說:“告訴我魯西西在哪裡!”

語氣中有種威脅外加命令的味道,我皺了皺眉,這是求人辦事的態度嗎?

身爲流星街的一員,我覺得我有必要教教她什麼叫做社會複雜,要當爺就得先當孫子,“接着。”我把板磚遞給她,指着庫洛洛家的窗戶,說:“拍了丫我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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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真別說,我這一板磚下去,庫洛洛收斂了許多,至少這麼多天過去了再沒找過女人,當然這裡面有很複雜的原因,首先一點,沒有女人願意在一間還有一塊兒碎玻璃的屋子裡做那事,只要這是一個對浪漫稍微有點追求的女人!

庫洛洛當然不能放過我啦,毫無懸念地把補窗戶的活兒交給了我,他的邏輯就是這樣的,誰幹的誰就要負起責任,堪稱我們男人中的典範,想想也是,現在已經很少有男人願意把女人帶回自己的家了,一般隨便找家賓館就解決了,還得是三顆星以下的,便宜!所以說像他這樣把女孩子帶回來過夜的好男人已經頻臨絕種啦,要好好保護起來!

爲了好好保護這個稀缺物種,就不能讓人住在有塊兒破窗戶的房間裡是不?

所以我深明大義地攬過了修補窗戶的工作,當即拍着胸脯表示一定跟原樣一樣!

好流氓是不用自己動手的,我趴在陽臺上衝樓下一喊:“好高啊!會不會掉下去呀!”

半秒鐘之後結巴敲開了庫洛洛家的門,呼哧帶喘地說這事兒交給他了,拍着胸脯表示肯定比原樣還好,我抓過他的手,放自己手上拍了又拍,看見沒有!這纔是好兄弟!

一直在旁邊觀賞全過程的庫洛洛說了句,“真看不下去了。”說完合上書走人了,直到晚上纔回來,一回來就問我:“修好了?”我舔了下冰淇淋,往後指了指說:“沒呢!結巴說了,砸的那人水平太高,碎得也很徹底,從根上裂的,得修一陣子呢。”

庫洛洛走過去查看完玻璃的情況,說:“我看他是爲了多看你幾眼。”

就在這時,只聽嘩啦嘁哩喀喳,玻璃又碎了一地!

望着一地玻璃碴,我大驚之下忙衝庫洛洛搖頭,“不是我不是我!你看我在屋裡呢!”

庫洛洛拽過我猛地向後跳開,“廢話!我當然知道!”

擺脫了嫌疑之後,我才明白過來,這是真正意義上的夜襲!

像球一樣的人影已然進到房間裡,球型慢慢舒展開,逐漸變高,就在我和庫洛洛覺得他還能再高的時候,那人影停住不動了,他抖掉身上的玻璃碴,露出了斗篷下陰冷的眸子,原來是上次來挑釁的那個野人,哦,對,我已經知道他叫飛坦了,就不能再叫人家野人!

飛坦表情迷茫,好像不知身處何處,直到看到庫洛洛才明白自己來的意義。

他問庫洛洛:“你還要同伴嗎?”

大晚上有個人踢破你家玻璃跟你說我就是想跟你交個朋友,要你你能同意嗎?

可庫洛洛卻笑了,點了下頭說:“要。”

我當即就傻了,張着嘴巴看看庫洛洛再看看飛坦,這是什麼?倆瘋子嗎?

飛坦像是鬆了口氣,畢竟是在庫洛洛的地盤上,只要他一句話,就能涌出一堆人來瞬間把自己剁成肉陷,飛坦這次敢來,也算是孤注一擲的賭博!需要相當大的勇氣,他說:“這個給你。”然後扔過來一個硬幣,那硬幣在空中劃出一道圓滑的弧線,落在庫洛洛手中,這不會是炸彈吧?卻見庫洛洛接到硬幣後,只隨意瞥了一眼就揣進兜裡,看他的意思,好像是說禮重了,我不禁好奇,到底是什麼東西?莫非是一個面值巨大的硬幣?還是什麼稀有寶石打造的而成的?

我插嘴問飛坦,“既然是來表示友好的,你爲什麼不走門?”

我以爲庫洛洛會罵我多嘴,誰知道他竟不吭聲,像是也在等飛坦回答,這人!明明自己也好奇,還繃着等我先問,裝什麼帥啊你!

只見飛坦的一隻腿已經邁出了窗戶,跟着另一條腿也邁出去,“不習慣。”說完一蹦,蹭地一下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了……

冷風從他剛剛消失的那個窗戶吹進來,我和庫洛洛都不禁一顫,好冷……

早上結巴過來修窗戶,聽我說昨天修好的那部分又碎了,臉上浮現出了遺憾的表情,但這一天裡,不論你什麼時候過去,都能聽見他哼的小曲,曲調輕快悠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