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隻羊

五隻羊

五隻羊

茉緹抓了一個知名的女歌者回來,就那樣看着她在琴房的昏暗中高聲歌唱,仿若一尊發條玩偶。窗外的雲一陣一陣的過,流入室內的光線忽明忽暗。女歌者神采奕奕的唱着,不知在茉緹給她的幻象中看到了什麼,神色滿足而泫然欲泣。

俠客走入琴房,茉緹回頭看他,伸手示意女歌者停止。

“什麼事?幫我標到新高跟鞋了是不是?”

“幹我屁事。”俠客不屑道。

“那不然?”茉緹從地上爬起來去纏他。

“我已經向旅團推薦妳入團,“俠客靜靜說道,“我們去集合吧。”

不是前幾天纔跟自己提過怎麼今天就決定了?旅團連她本人都還沒看過呢。茉緹仰頭看着俠客,退後了一步。

“幾號?”聲音幾乎是在顫抖。

“9號。”

茉緹記憶力可沒好到記得那是誰,但不是四號已經讓她鬆了一口氣,“那原本是誰?怎麼死的?”

“原本是一個叫帕克諾坦的女人,情報人員,很多年前就被不知名的人殺了。”

帕克諾坦死了?

茉緹愣了,腦中立刻閃現基裘那憑空冒出的好友楊雪安的臉。那女人到底影響了多少劇情?帕克諾坦的死可是會使日後友克鑫那一段完全改變!

“怎麼了?”

看到茉緹凍結似的神情,俠客低頭輕聲問她,軟軟的茶色頭髮近在咫尺。

茉緹笑了,對俠客這樣的關切很是滿意,開心的湊上前摟住他頸子就是一陣撒嬌似的在他脣上亂親,磨磨蹭蹭的就咬上他的脖子。

知道嗎?俠客?

你這段時間的陪伴就足以成爲爲你加入旅團的理由,即使那些都是欺騙我的假象也沒關係。

總比我一無所有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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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俠客,你肯讓我接近了,但這樣真的算是被馴養了嗎?

茉緹拿着一件雪白的無肩小禮服,在連身鏡前比着,身後站了兩排店員待命。茉緹哼着歌將那兩排店員視爲無物,自顧自轉圈和衣服跳起了華爾茲。

集合地點這座繁華大城真是她的菜,繁華、人多黑道也多,還充斥着最好的精品店。茉緹這幾天刷俠客的卡就像刷電話卡一樣順手,刷爆的數量也跟隨地亂丟的名片一樣多。

刷別人的卡果然比刷自己的卡過癮多了,茉緹回到連身鏡前對自己微笑。鏡中的自己還是老樣子,頂着人類最上乘的容貌爲武器,一個笑容就足以讓所有人傾倒,就算還是個半熟的少女也不影響那樣的致命魅力。

她用這附皮囊殺了多少人了?茉緹靜靜的看着鏡中的自己,彷佛可以看見身後散落一地毀壞人偶般的屍體,鮮血一地。

如果野獸不殺戮,還是野獸嗎?如果野獸不殺戮,要如何活下去呢?再說人類也是可怕野獸的一種不是嗎?只是茉緹的主食是人類罷了。

不會殺掉每一個被她咬的人,但茉緹也不得不承認來到這世界後她變得比較肆無忌憚了。

她變得更容易飢餓,尤其是在學會念能力之後。

旅團好像還沒到,俠客放任茉緹在城裡亂竄亂咬人加上亂刷爆他的卡,自己則不知跑到哪裡處理事情去了。

然後,雖然茉緹知道不久後就會見到那一羣非人的強者加變態,也一直在替自己做心理建設……但她沒有想過會在路上遇到他們!

而,茉緹竟然發現,自己在第一眼就愛上了他們的氣息。

陰暗的、任意妄爲的、殘酷漫不在乎的,還有身上那股淡淡血液氣味。這兩人的氣息比俠客還接近她族人。

芬克斯抱胸用充滿興趣的眼神看着茉緹,一旁的飛坦帶着面罩,手插在口袋裡微微皺着眉,細長的眼微瞇。街邊商店內播着音樂,那節奏和旋律恍若緩緩飛動的黑蝶。

那氣場讓茉緹寒毛直豎,下意識的屏住呼吸。

下一秒十數只蝙蝠自屋頂、街燈上、茉緹的新名牌包包中飛出,啪啪拍動的翅膀聲響驚動了不少路人。

都是一瞬間的事,下一瞬,全部的蝙蝠卻都落到了地上,斷頭的斷頭,腰斬的腰斬。

看來去向俠客報信也難呀,茉緹看着似乎都沒移動過的飛坦,嘆氣。

“妳是什麼東西?”芬克斯大眼眶小眼珠正像看奇珍異獸的打量她,“妳會念能力,卻不是人類。”

茉緹一時之間不知該怎麼回答了,該怎麼跟兩隻強到吐血的羊解釋她其實是他們的天敵?也太沒說服力。

在原本世界混了那麼久,從沒遇過這樣直接被羊掀開僞裝的半羊皮,硬生生的質問她到底是什麼東西?躲在羊羣中又是在幹什麼?

正當茉緹打算搬出俠客時,飛坦卻慢條斯理的開口:“動手不就知道了?”

飛坦自面罩下發出的聲音悶悶的,細長的眸子瘋狂而嗜血,這是茉緹當下分神的內容,等回過神來,她已經被腰斬。

腰斬不同於平日的小傷害,瞬間啓動血族的自我保護機制。茉緹在被腰斬那一瞬全部身體瞬間液化成血液,血液又化爲數百隻小蝙蝠往稍遠處飛去,在地上慢慢聚爲人形。

“哈哈哈!太有趣了!這是什麼幻獸?”芬克斯大笑,一雙無眉眼閃爍興奮莫名的光芒,“一定要帶回去給團長看看!”

本來倒在地上裝死的蝙蝠管家此時卻全數自我治癒,叼起地上衣物去替茉緹遮擋。相較於蝙蝠們的紛亂,茉緹卻出乎意料的毫不慌亂,當着衆人的面開始一樣樣穿回衣物。

她對自己的身體很有自信,外貌一直都是血族最自豪的武器。

“喂,“飛坦卻不給茉緹將衣物全數穿回的機會,抓起她的黑髮狠狠一提,“妳是什麼東西?”

茉緹半裸着擡頭對上飛坦的眼,那雙異常鮮豔的綠眼竟讓飛坦有股不寒而慄的詭異感覺。

“團員間不許內鬥。”

沒聽過的聲音。

那聲音一落下飛坦就鬆了手。茉緹看着一羣人從天而降,當看見爲首那個額上纏着繃帶的男子她就瞭然了。團員只來了幾個,其中有俠客。

那傢伙不知道從什麼時候就在了,一跟着庫洛洛跳下來就往她這裡走,把自己身上的白色帽T脫下罩在她身上。茉緹頂着一頭被帽T弄亂的發,擡頭對只穿着黑色無袖背心的俠客說:

“才病好沒多久,你的身材真的都回復了呢。”

團員無言,這隻到底是什麼東西?這兩人又是什麼關係?人獸戀?

“她就是那個新九號?也太弱了吧?根本是初學者!”芬克斯不屑道。

“不會死還不夠強嗎?”俠客人畜無害的笑着。

“喔,“芬克斯恍然大悟,“說的也是。”

“動物可以入團?”小滴不解,大眼眨呀眨。

富蘭克林用大掌拍拍小滴的頭,“她只是突變的物種,叫吸血鬼,不是動物。”

俠客你這狐狸到底怎麼和他們解釋的?茉緹瞪着俠客,俠客卻只是一臉沒事的笑着回望她。

在團員們熱烈討論廢物茉緹時,庫洛洛靜靜道,“先回去吧。”

茉緹大方抓住俠客的頸子跳上他的懷抱,一雙穿着高跟鞋的白晰長腿晃呀晃。俠客隨便她,單手隨意抓穩茉緹就跟着團員跳上屋頂往老巢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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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僻廢墟中,俠客一樣一樣的和大家解釋她的種族與多功能,還不時要茉緹配合示範給大家看。茉緹對俠客細微到草泥馬的觀察力歎爲觀止,對自己遲遲不能換上一套正常的衣服其心情之糟也草泥馬到歎爲觀止。

俠客提到那些中只有一件事,是連茉緹自己都不知道的。

“她用不同人血液所製成的魂隨石,也就是市場上的『幻象空間石』,具有將念能力增幅和不知名的各種功能,“俠客拉出自己頸上的”紅狐”墜子,展示給大家看,“我猜測日後會隨着佩帶者的使用而出現不同的功能。”

他們兩人相處這麼久俠客也沒告訴她,不知道是懶還是覺得沒必要。

茉緹冷眼看着俠客,雖然早知道兩人是隨便在一起的狀態,卻還是對俠客這種把自己當特殊生物觀察、不怎麼當一回事,還有這種利用意味強烈的行爲感到心冷和怒意。

“嘖嘖,“信長雙手環胸嘆道,“別隻幫妳情夫做吧?也給我做一個吧小丫頭。”

茉緹冷笑。

一邊的瑪琪冷冷道:“團長的會先做。”

“剩下的人用抽牌決定製作的順序,“俠客接話,“一個石頭的抱蛋時間約是三個月。”

茉緹一直在旁邊瞪着俠客看,沒想到此時庫洛洛卻對飛坦說,“你帶茉緹去看那個一個字都不說的傢伙。”

茉緹又看向飛坦,那傢伙冷冷看着茉緹,吐了一句:“走。”就往老巢陰暗的深處走去。茉緹看着飛坦孤傲而漂亮的背脊,有點疑惑。

一個字都不說的傢伙,是從剛剛開始就一直聞到的那股強烈的血腥味嗎?

茉緹跟着飛坦,越走越黑,來到一個房間。

潮溼的陰暗房間中有一股發黴的臭味,那味道混雜着腐爛傷口的臭有些難聞。陰暗的房間中只點了一根蠟燭,那個男人靠在牆邊,身體殘破不堪頭低低的垂在胸口,剩不到一口氣,是念能力者。

“問他石雕在哪。”飛坦在一旁邊坐下,似乎等着看好戲。

“什麼石雕?你不講清楚我沒辦法問話。”

“那男人用念能力親手雕出的聖母石雕,叫聖艾麗斯。”

茉緹走到那男人面前擡起他的下巴,一張臉早已面目全非,黑黑紅紅還爛爛的,最糟的還是……

“你把他的眼睛弄瞎了?”茉緹不敢相信的問飛坦。

飛坦瞇眼看着茉緹,沒有理會。

哇靠你這矮子,你這傢伙把他眼睛拆了,叫你老母我要怎麼辦?

“以後不要動眼睛好嗎?”

茉緹在心中問候飛坦他全家,但也很無奈,因爲不能使用瞳術就要改用聲音的催眠,那是很累的。

低頭附到男人耳邊開始輕聲不知說些什麼。那耳語的聲音就像風翻動書頁,輕到幾乎沒有聲音,在陰暗又空曠的房間襯上水珠滴落的聲音,有些詭譎。茉緹說了很久,久到飛坦都離開了房間,太陽都升了起來。

那男人終於輕輕蠕動他的嘴脣,吐出了一堆字句。茉緹凝神傾聽,隨即大笑。她盯着那男人,右手穿入那男人的身體一陣翻找,五指掃過各種臟器,一路深入到最深處,抓出了一個果核大小的小東西。

茉緹用衣角擦去血塊肉塊,看出了那是一尊極小的女子雕像,染上了血的女子雕像面目極猙獰,舉着兩手利爪像是在詛咒般。

“你真是個瘋子。”茉緹對那男人說,“明明血的味道這麼好卻讓我胃口全無。”

她轉身離開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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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合期間日子在過,茉緹卻開始不知道自己加入旅團是爲了什麼。

旅團沒有茉緹想象中危險,可能是團員間不許內鬥的關係吧?他們認同了她的多功能與她相敬如賓。茉緹活在他們之中很自在,氣息和氣味與價值觀旅團都和族人相像,茉緹卻老覺得少了些什麼。

是少了什麼?

只要聞過一個人血的氣味,五十公里外她也能正確指出方向。於是團員們一跟丟人,往往就取回一點血什麼的,然後把茉緹扛在肩上當追蹤器追殺人去。

遇到意志堅定的念能力者,無法操縱、飛坦虐他一頓還不肯開口時,飛坦就會把茉緹拎進刑訊室。如果茉緹使用瞳術還是無法的話,兩個人就一起虐他,一直到那人意識渙散被茉緹突破防線爲止。

簡稱”見血拍檔”,不知不覺就這樣成爲和飛坦討論刑求方式的好夥伴。

以前世界的家族愛好血腥味會把人剝皮什麼的讓他們的血管暴露在空氣中,也會爲了增加血液的芬芳甜美而增加受害者的痛楚。於是茉緹有事沒事就會和飛坦上街抓一個人回來放到刑訊室,東戳一下西刺一下的討論個人見解和心得。

但茉緹喜歡待在刑訊室主要還是因爲飛坦在虐人時,她可以在旁邊欣賞血的氣味順便也品嚐一下。

“真的有那麼好喝?”飛坦常這樣不解的瞇眼問茉緹。

茉緹則開心的抱着飛坦獵來虐的念能力者轉圈圈,歡樂答道:“你可以試試!”

芬克斯對茉緹和飛坦虐人的活動好像沒興趣,俠客又常常鬧失蹤外加不理茉緹,結果最近茉緹比較常在一起的旅團成員就變成飛坦了。那傢伙是真的心狠手辣,有時茉緹甚至會懷疑飛坦不是人類,不然爲何他對血沒慾望還要這樣折磨同類?

幾次蜘蛛們一起出任務集體行動不言自威的走在人羣中,茉緹看着那些被惡質念力所恫嚇而自動散開的人羣深深覺得這是一羣豺狼虎豹。

旅團不只奇裝異服有些人還長得很奇怪外加眼神兇惡,年紀偏小又蘿莉的茉緹混在裡面看起來像是一隻誤入狼羣的小羊,只是誰知道,其實她纔是狼。

因爲就算旅團再如何強悍殘酷,他們都是不吃人的羊。

和旅團在一起時,茉緹總說不清心中那股奇怪的感覺究竟該如何界定。

是寂寞嗎?她也不知道。

旅團永遠不缺遊戲機,那些遊戲機果真是團員聯絡感情的好東西,只是茉緹老打不贏飛坦俠客他們,久而久之就膩了,迴歸自己奢華的晚宴生活。

最新入團的西索是長時間失蹤人口,這幾次集合沒來半次的不敬業人士。

至於”抱蛋”,庫洛洛那個魂隨石還真不是普通的難抱,跟主人一樣變態。茉緹一把那原石放入體內就覺得全身發冷、昏昏欲睡。血族體溫已經夠低了,庫洛洛的蛋還來雪上加霜是怎麼樣?而且對茉緹體力的消耗極大,害她動不動就處於飢寒交迫的狀態。

也許是茉緹太常吶喊團長的石頭難抱害她好餓、速度會減緩什麼的,常常會有不知名團員拎新鮮屍體放在角落給茉緹,還都是美味的類型:年輕、男性、身材中上,有時會有念能力者。

以及,茉緹賴上了富蘭克林。

富蘭克林讓人如沐春風的父愛氣息俘虜了茉緹,讓茉緹只要一沒事幹就往他那裡衝,在富蘭克林身上爬上爬下,抱着他頸子汲取體溫、要他幫忙自己覓食之類的。

富蘭克林並不是父愛氾濫,但他沒事幹時還是陪茉緹混。但相對於成天喵喵叫撒嬌的茉緹,他好像還是多愛呆呆的小滴多一些,這讓茉緹傷心欲絕。

旅團感覺都是這樣,若即若離,看似哥兒們般可以偶爾開開玩笑,卻沒有人肯真正讓你接近他們。

他們相信彼此,卻不給他人任何機會往他們心中走。

這樣好寂寞。

“幹什麼?不要咬我。”

俠客盯着電腦屏幕,對身後摟着他頸子磨蹭的茉緹如此抱怨道。茉緹把臉貼近霞客溫暖的背部,隔着一層薄薄布料可以清楚感覺到他身上有彈性的肌肉,和心跳脈動,溫暖的令人想哭。

即使俠客肯讓她這樣輕薄,實際上卻還是與茉緹隔着一段看不見的距離,讓人寂寞的想顫抖。

不是這樣的,她的族人不是這樣的,他們永遠以對方爲第一順位,對於擁抱與親吻、關懷毫不吝嗇,絕對的護短、絕對的的保護……

還有絕對的愛,沒有理由。

不再復返的往日,她該去哪裡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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