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Chapter 13

如果不是因爲還有零星的小樹和廢棄的樓房,把這裡稱作一片沙漠也不足爲過。炙熱的空氣與暴曬的太陽光,就算躲進高樓的陰影下行走,腳下的熱砂也依舊不讓人安寧。

希壬喜歡溫暖的東西,但是這種完全不輸給盛夏的炎熱已經超出了他的承受範圍,腳底下的熱砂讓他覺得自己成了會行走的鐵板燒,再過一會就可以端上桌了。現在他正按捺着滿心的不情願跟在團長大人身後,走在這片灰土揚塵的廢棄土地上。

就算是盜賊,通緝犯團伙,也沒必要非得定居在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吧?

不對,這裡連鳥都沒有哪裡有蛋……

越想越憋屈,希壬每路過一座新的建築都期盼着庫洛洛能停下,告訴他到了,可是這一刻等了兩個多鐘頭了還是沒等到,他簡直以爲這種折磨會一直持續到他變成第二個‘菠蘿列夫’爲止。

敢問你們搶的錢都哪去了?就不能找個好地方麼?!

“呦!團長,這個小不點是誰?”

一個巨漢突然從建築物的縫隙裡鑽了出來,嚇得希壬一抖,但不管怎麼說他也不至於叫出聲來,只發出了很小的一聲驚呼。可惜這聲驚呼還是傳到了庫洛洛和窩金耳朵裡,變成了需要被鄙視的反應。

“你這小不點膽子也太小了,這都能嚇到你?我還以爲你早就發現我了呢!”窩金扯着大嗓門毫不留情的數落希壬。

希壬剛想抱怨,就聽庫洛洛也開始對他說教。

“希壬,唸的基本功你也熟悉了,應該更多的應用。你警惕性太差了。”

被這麼一說希壬覺得有點憋屈。他並不習慣用圓來探測周圍的生物,並不代表他不能掌握自己周圍的環境。對於惡魔來說天生就更習慣於依賴自己敏銳的感覺,他們察覺危險是靠捕捉到的惡意或者殺氣,隱藏的再深,他們也能迅速發掘。可是如果沒有什麼特別強烈的感情波動,希壬早就習慣了忽略大部分捕捉到的情感,畢竟生活在人羣裡,窺探別人隱私不是什麼愉快的經驗。

“又沒有感覺到惡意,不需要特別注意的吧……”他低聲碎碎念,跟在兩個人後面繼續朝基地走。

聽到這句話庫洛洛想起了希壬跟蹤團員時的事情,那時希壬還不會用念,究竟是什麼能力讓他探查到團員的位置的?當時希壬的回答是本能,也許和剛纔他說的‘感覺到惡意’有關係。

“你說的感覺到惡意是什麼意思?和察覺到殺氣是類似的嗎?”

“嗯……”希壬思考了一下,“也不完全一樣。我能感覺到每個人不一樣的氣,和念很像,但是更接近散發的生命力,是用絕也隱藏不了的。如果察覺到惡意我會立刻發現,其他的就會直接忽略掉,不然那種氣場會讓我多少察覺到別人的感情波動,如果是很強烈的情感會讓我有點吃不消。”

這個發現是庫洛洛的意外收穫。這就是希壬所說的本能?

“你說過這是本能,所以它不是念?”

“嗯,不是。”希壬點頭。

如果把這種能力妥善利用,對旅團會有很大的幫助,“忽略的話怎麼能察覺到惡意呢?”庫洛洛繼續瞭解着希壬的能力,以便於需要時更準確的判斷。

“我們對惡意很敏感的,負面的感情通常更有存在感,絕對不會被漏掉。”希壬回答的很老實,說出來的話卻是模糊的。

「我們」,希壬用了這個詞,所以說可以做到這件事的不只是他自己,聽起來倒很像是在說一個種族。可是庫洛洛從不知道人類中哪一族人有這樣的能力,說起來希壬的言辭常常會若有似無的把他自己孤立起來,好像他和人類是兩種不同的生物一般。

看了看身側眯着眼擦汗的少年,不論怎麼看,希壬都和人類沒有一點差別。

終於進到旅團大本營的時候,希壬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呼的長嘆了出來。這棟建築物裡比外面涼快了很多,外面的空氣大口吸的話覺得氣管都要燒起來了,全身都不舒服,黏糊糊的。

“其實你可以用念裹在身上,雖然比不上這裡,但也可以涼快很多。”

“!”希壬看着庫洛洛一路上都沒脫下來的外套,心想怎麼剛纔沒發現,庫洛洛穿着這麼厚的衣服一滴汗都沒有,原來是用了念,“你爲什麼現在才說?”

“剛纔沒想到。”庫洛洛抱歉的笑笑。

鬼才信。

環顧了一下這棟建築,像是羅馬競技場一樣的形狀,雖然有封頂,可是中間是用玻璃封死的,陽光可以輕易的照進來,角落的陰影卻是沒辦法被照亮的。從大門進來穿過一段不長不短的走廊就到了這扇大玻璃的正下方,可見這裡就是整個建築物的中心了。

這是一片不小的空地,四周有些巨大的碎石,一面還有6、7級階梯,每一級都有將近一米高,與其說是樓梯,不如說是用來坐上去的座位,現在就有幾個團員坐在那裡,看來這是平時集合的聚集地吧。

整棟樓除了這裡是上下打通的以外,外圈有4層高。每層都有欄杆柵欄圍住,能看見欄杆裡的牆壁上嵌着一扇扇門,應該是團員的房間之類的。

階梯上坐着的團員都在打量希壬,裡面並沒有他認識的人。

說起來庫洛洛告訴過自己旅團有13人。他已經見過的有豆丁,黃毛,搓衣板,女巨人,木乃伊,科學怪人,加上他和大魔王,這也已經過半了,所以說究竟是運氣好還是運氣不好,這麼多冤家一進門竟然一個也沒有遇到。

“這是旅團新的8號,希壬。”庫洛洛坐到了階梯對面的一塊巨石上,算是道明瞭希壬的來路。

“哦?這個小傢伙是新的8號?長的挺可愛嘛。”一個扎着髮髻看起來很像日本武士的人打量着希壬說道,“我是信長,多多指教。”

剛纔一路一起回來的那個大個子坐到信長的旁邊,“我是窩金,旅團腕力第一!”

“誰也沒問你腕力啊混蛋!”信長擠兌他,然後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吵了起來。

看來這兩個人關係不錯?

“吵死了!”一個皺着眉頭的大叔打斷了他們,“我是芬克斯,既然是團長帶回來的實力應該也差不了,加油吧少年。”

“庫嗶。”芬克斯旁邊一個頭發擋住了大半個身子的矮個子也報上了名字。

“大爺我是馬戈,比你早幾個月入團的4號,不要拖我後腿啊小鬼!”

希壬很不喜歡最後介紹了自己的這個高個子,總覺得他的氣息放在這羣人裡有點格格不入,雖然希壬自己也有點不太合羣,可是馬戈口氣自大,包括他手裡那個像西瓜刀一樣的巨大武器,希壬都覺得不喜歡。

正打算也介紹一下自己,身後一陣熱風襲來,伴着明顯的惡意。

希壬事先察覺到了所以有了時間準備,他穩穩的向右跳了一步輕鬆躲開了背後衝上來的對手,等他站穩了之後一看,這不是‘飛毯’嗎?

“呦!有兩下子,以飛坦的速度從背後偷襲竟然被這樣輕鬆的閃過啊。”信長有點幸災樂禍,指指點點的評價着新8號的身手。

“哼!不是這樣的話進了旅團我們可是很困擾的。”飛坦刻薄的接下了話茬。

“飛坦,旅團不允許內鬥,明白的吧?”庫洛洛居高臨下的聲音響起,於是後進來的一羣人也都站到了自己喜歡的位置等待團長的下文。

“先介紹一下自己吧希壬,包括能力,這是旅團的慣例。”

將要把背後託付給對方的夥伴怎麼能沒有最基本的瞭解,更何況這一次的新人並不是來自流星街。

希壬點頭,按庫洛洛的要求一一回答道,“希壬,念是具現化系。武器是具現化出的一把鐮刀,可以隱形,能在不給□□造成傷害的前提下斬斷□□和靈魂的聯繫。”

“哎呀,有很有趣的念嘛?上次見面的時候你應該還不會念纔對。”俠客拿着手機不知道在輸入些什麼,順嘴問道。

“恩,最近才學會的。”

這句話一說完,俠客的手機差點從手裡掉下去,“初學者?團長,這傢伙不是拿來充數的吧?”

“他的實力我親自驗證過。”

這句話說完,再沒有人質疑希壬的能力,他們對庫洛洛有着絕對的信任,他認可的話,沒人會有意見。

“現在,介紹也結束了,希壬,有關於旅團的幾項規定,我需要在這裡告訴你。”說着庫洛洛站了起來。

“喂喂,就是這裡,又到了團長最帥氣的時間段。”俠客一臉激動的伸手拉飛坦卻被閃了過去,他也不介意,“快快用手機錄下來然後高價賣給派克……”

“俠客……我聽到了……”派克黑着臉瞪俠客這個奸商。

庫洛洛沒有在乎下面俠客的小動作,反正這番話他們都銘記於心了,這次,是要說給希壬聽的。他直視着下面希壬的眼睛,接下來的這段話,希壬永遠都不可能忘記。

在旅團裡,我是頭腦,你們就像四肢。

原則上四肢要忠實服從頭腦的命令。

不過這是組織運作上的原則。

和生死無關,只要有人繼承位置即可。

有時候,四肢比頭腦還要重要。

希壬一瞬不瞬的看着庫洛洛,從這一刻起他也成爲了幻影旅團的一部分,庫洛洛是頭腦,他是四肢,這種緊密的聯繫竟然讓他感覺到一陣顫慄。在他面前的庫洛洛比任何時候都要充滿壓迫感,但卻讓人沉迷,沉迷到忘記了最初他帶來的恐懼。庫洛洛口中說出的一字一句彷彿都帶着魔力一般強橫的洗劫了希壬的頭腦,然後那個清冷的聲音踩着跳躍的節奏一下一下敲擊着希壬的心。

蜘蛛沒有頭仍然能夠存活,沒有腳便是死屍一具。

記住,我的命令最優先,但不要吧我的性命放在第一位,我也是旅團的一份子。

應該存活的不是個人,而是旅團。

不要忘了這一點。

這一刻庫洛洛身上傾瀉出難以言喻的濃重黑暗,他逆光站在希壬面前,幽深的黑色雙眸莫名的閃爍,額頭上的十字讓他看上去美麗而威嚴。希壬不知道如何迴應,只好愣愣的看着,胸腔躍起從未體會過的鼓動,眼睛傳來一陣酸楚,像是被過於炫目的光線刺痛,卻怎麼也移不開視線。

曖昧不清的態度背後的理由,壞心腸的惡作劇和玩笑,忽遠忽近的靠近和誘導,此時此刻這些全都變成了毫不重要的事情。如果這就是庫洛洛的目的,那他已經成功了。本以爲絕不會淪陷的惡魔似乎最後還是落網。

這一天,對幻影旅團有着近乎於狂熱偏執的團長——庫洛洛•魯西魯,成功的佔據了他新的8號成員,希壬的全部意識,並在其中紮根,生長。

這也許是成功馴養惡魔的開始。

在如此尋常的一天,庫洛洛踩着濃重的墨色一步一步走進了希壬的世界,在希壬心裡埋下一種連他本人都沒有察覺的渴望。它讓平緩的血液帶上異常的熱度,有一種神秘的力量催促着希壬許下誓言。

惡魔不會輕易許下誓言。

惡魔的誓言,通常只存在一個意義,這個意義希壬還需要時間去發現。

猛獸制伏了惡魔,接下來會發生的故事誰也不曾預料。

漫長的追隨,從這裡開始。

——庫洛洛,在你這短暫的一生中無論何時回頭,我都會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