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昊說:“那我在這邊坐着,你換,有需要在叫我!”
他走到窗戶邊窗臺上的榻榻米上坐下,那個地方是以前爲了樑子衿特地設計的。她還住在這裡的時候,經常喜歡坐在這裡看書、看外面的海景。
樑子衿又紅了臉,猶猶豫豫地拿過牀邊的衣服,走到洗浴間去,怕秦昊多想,在小聲地關了門。
裡面的衣服她不打算換了,但外面的衣服得換。雖然還沒到夏天,但也十分炎熱。在加上她因爲緊張,整個身上都是汗黏黏的在冒熱氣,勉強脫下牛仔褲,襯衣,然後套上裙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裙子的拉鍊在背後,她要拉上拉鍊,就必須得把手繞到身後去。
‘嘶……’
樑子衿感覺到肩胛骨的傷口被扯動,有些疼的輕哼出聲。她慌忙的垂下雙臂,感覺疼的厲害,怕會在流血,也不敢再動。
門忽然就被人從外面推開。
樑子衿身上的米黃色長袖長裙剛穿到一半,後面的拉鍊沒拉上,此刻正鬆鬆垮垮的耷拉在肩頭上,露出精緻的鎖骨,露出肩膀,有種欲拒還迎的美感。
秦昊清冷的視線從她的身上掃過,然後皺了皺眉,問她:“怎麼呢?”
“沒,沒事。”
她慌忙擡手去遮掩身上的裙子,又是輕哼一聲:‘嘶……’
秦昊已經上前繞到她的身後,利落的替她拉好拉鍊。再走到她面前來,視線停留在她緊皺的眉頭上:“很疼?”
“也還好,就是剛剛扯到了!”
矯情到這裡,在繼續矯情就顯得有點裝了,樑子衿擡起頭來,對着他淺淺地笑了笑:“不過現在已經沒事了,不用擔心。走吧!我們現在可以出去了!”
事實上在繼續兩個人呆在這樣的空間裡,樑子衿估摸着她整個人都得爆炸了!
柳姐顧念到她剛剛大病初癒,煮的也都是以清淡爲主的菜色,以及宋明提過的補血的大骨湯、烏雞湯,各色系列的都有一份。完全把她當豬在餵養,只是味道都太過清淡。
最近這段,樑子衿在醫院吃這些都快吃出心理陰影,就巴望着出院能吃點辣椒,犒勞犒勞她的小味覺。沒想到回來還是這樣,頓時小臉止不住的微垮,頗有幾分無奈。
在場的人,大概貝洺微同她的口味最是相似相同。
她瞟了眼樑子衿,在旁笑呵呵地,釋放無限的同情心:“哎呀,真是苦了我們子衿了,對我們這種無辣不歡的人來講啊!即便柳姐做的這些菜是天物,我們都只有暴殄的份吶!愁人,很愁人啊!”
慕寒立馬接茬,湊到貝洺微的耳邊,小聲低語:“多少吃點,給柳姐個面子!要是實在吃不慣,回家了我在給你煮點好吃的!”
偏偏這個‘小聲低語’,還是被他們非常不小心的聽到了。
宋明最先受不住了,在那邊打趣:“得了,你們這邊秀恩愛秀的厲害,還非得拉上我們家丫頭,典型的‘得了便宜還賣乖’,別啊,沒聽說過一句話嘛,‘秀恩愛死的快!’,你看看我們,對比之下,顯得低調多了
……學着點啊!”
慕寒素來性子溫吞些,溫和有禮的,就跟個鄰家大哥哥似的,被宋明這麼一調侃,儒雅白皙的面龐頓時染上微紅。
反觀貝洺微,從同慕寒在一處之後,就跟收穫第二春似的,現在徹底放開,人也變得開朗很多。她笑意明朗:“那是你們不秀。你們要是想秀,那就秀唄!反正這碗狗糧我們乾的起哈!”說着話就有些羞澀的倚到慕寒的懷裡去了。
本來也就是個玩笑話,見到意思到了,大家立刻都笑開了。
樑子衿也笑,心裡真的覺得這樣的感覺特別好,也很溫暖。她扭頭看向一邊那張清俊的臉上同樣掛着笑意的秦昊,神情變得愈發溫和起來。
—
吃完飯,他們又在這裡坐了會。宋明幫樑子衿稍微檢查檢查傷口,見到差不多確實沒事了,就帶着瑞恩先走了。慕寒和貝洺微來的時候沒開車,宋明順路載他們一程,就跟着一起走了。
柳姐下午就送樑子衿的衣服去幹洗,還沒回來,別墅裡猛然又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樑子衿坐在大廳裡在看電視,晚上七點準時是新聞聯播。
她手拿着遙控器,純粹無聊,電視在那邊播着,她睜着眼卻在發呆。
秦昊到書房裡整理了份文件,出來的時候,就見到她視線空落落的停在電視上,但卻並沒有任何的表情,稍顯麻木。
他走到她的旁邊,沙發上坐下。
秦昊問:“怎麼呢?”
這話問的奇怪,樑子衿迷惘地扭頭看向他,回答:“什麼怎麼呢?沒有啊,我挺好的!”
她在笑,可笑意卻並不達眼底,像是又心事氤氳在眉眼裡,鬆散不開來。秦昊看的分明,清冽的眸光裡閃過一絲哀痛,然後取過她手上的遙控器,按了關機鍵,放到一邊來。
電視上的新聞主播正在播報新聞的聲音,戛然而止。
樑子衿猛然收回心神,眼底的迷惘和疑惑同時並存。她有些尷尬,心裡在想:‘是不是剛剛她對秦昊表現太過無視,所以他掐斷她的電視?’
她問他:“怎麼呢?”
“我有點事要找你談下!”
樑子衿點點頭:“嗯,那你講!”
秦昊深呼吸口氣,習慣性的從口袋裡掏出煙盒和打火機來,就要點燃,目光在空中與樑子衿對視之後,手莫名頓住,在空中像是有慢動作一樣,又重重地放到茶几上。
“你有什麼話要講?”
樑子衿見秦昊沒吱聲,又重複問了句,她直覺或許他打算同她‘開誠佈公!’
四周的氣氛變得詭異起來,她屏住呼吸在等待秦昊開口,而秦昊卻只是將視線投向別處,靜靜地沒動。就好像剛剛先開口的人不是他。
樑子衿等不及了,扭頭看向秦昊:“我之前問的那個問題,你還沒回答我,現在能回答我了嗎?”
這個問題在心裡躊躇很久很久,她沒問,不敢開口,上次發生那樣的事情,她以爲是最後了,沒想過還能活下來,所以她想問,也敢問。現在會問,具體
原因她也沒整明白。但唯一可以確定的一點,就是她希望同他之間,從此刻開始,徹底交代清楚。是在一起,還是分開,就一次性斷絕。
褚冉這人雖然平時大大咧咧的,但有些事其實比她看的更加明白,‘不論怎樣,你是想爭取,還是想放棄,兩個人都應該開誠佈公的談一次,一起來決定,別以爲你悶着話不吭聲,時間就會把這些糊塗賬給一筆勾銷。因爲藕斷絲連到之後必然不會達到你所想要的結果,與其沒完沒了的繼續糾纏,還不如一次性斷絕個乾淨!’
“你想問的是關於孩子的事情?”
“嗯,秦昊,我不想在這樣裝傻着假裝我們彼此很好,沒有任何問題。但有些事我們都很清楚,不談清楚的話,我們彼此都不會好過,與其彼此這樣猜忌着過餘下的日子,我寧願我們把所有的東西一次性談清楚。然後徹底翻開這一頁……”停頓了一下,樑子衿的心情顯得複雜,深呼吸口氣,才繼續說:“我愛你,我不想欺騙你,也不想欺騙我自己。人的身體本能是撒不了謊的,我能爲你擋槍,就代表了我的心思,所以我希望你給我個痛苦,這次是最後一次。你說清楚之後,我就會跟褚冉離開C市,以後再也不會出現在你的面前。”
秦昊的視線停留在她的表情上,靜靜地看了十幾秒。那清冽的眸光裡漸漸閃過痛苦與折磨,低沉的聲線顯得愈發嘶啞帶着壓抑:“我,就在我們去美國的前一週,我接到醫院的通知。你的血型和我的妹妹秦思思一模一樣……所以這個孩子,我不能留下,這就是理由。”
他一字一頓的話,說的格外清晰,帶着無比的壓抑,彷彿託舉着一座大山,壓在他的身上,直到此刻,他才終於感覺到有一絲絲的放鬆。
多可笑的理由!
樑子衿從小也不知道她的爸爸是誰,媽媽只說:‘爸爸是個非常好的人,可他們有緣無分在一起。所以就分開了,僅此而已。那時候爸爸還還不知道媽媽有了她,所以你沒有爸爸這回事,不怪你爸爸,都怪媽媽。’
多餘的話,媽媽沒提過,媽媽期望自己同那個遙遠的爸爸,只活在媽媽的回憶裡,和媽媽的隻言片語裡。因爲不靠近就不會有傷害,她也不希望她自此在別人的眼裡擡不起頭來。
卻沒想到,到事實真相揭開的時候,結果是這樣,只是這樣。
腦袋裡想到秦振澤的時候,回憶裡的還是那個面目猙獰,雙眼裡都泛着精光的男人……
“不,不可能。我怎麼可能……你的妹妹秦思思,不可能的,我媽媽生的我,很多人都知道的。”
秦昊掐住樑子衿的肩膀,抑住她的激動,會扯到傷口:“你媽媽是不是三歲之後才帶你回到老家?而我的妹妹也是在那個時候……我知道你很不能相信,但在這麼多的巧合下,由不得我們不相信。”
樑子衿悶悶地埋着頭開始哭起來,從未有過像現在這樣絕望、好笑的各種心思夾雜,就好像人生中所有的厄運侵襲而來的時候,她覺得她特別像是晚間八點檔的苦情劇裡演繹的角色一樣,百轉千回,可笑至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