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容庭臉上的笑意越發濃烈了，他低頭看向樑子衿那張倔強的臉頰，脣邊的血跡順着她的脣瓣，慢慢的滑落下來，帶着一種決然的美感。有那麼瞬間宋容庭有些恍惚，好像見到了她的媽媽，那個倔強的女人。也和這個女人一樣，一輩子就愛過那麼一個男人，然後爲那個男人生下了孩子，然後又爲了孩子而死。
驀地他臉上的笑意轉變的悲涼起來：“齷齪嗎？你說我齷齪？我要是真的齷齪，現在就該扯你的衣服，把你捆在牀上。再餵你點藥，醉生夢死一晚上後，看你還會不會罵我齷齪。”
樑子衿咬牙瞪着宋容庭，心裡明明害怕的要命，可卻拼命的忍住：“你，你不會的。”
“我不會？你剛剛不是還罵我齷齪，那我就齷齪給你看看也好啊。反正被人罵了，我也不介意在被你罵一回。”宋容庭說着就朝着樑子衿湊了過去，又要吻她。
“宋容庭……”門被人猛地拉開，一個強勁的力道拽着樑子衿的胳膊，把她一把拉到旁邊。然後一個拳頭如風似的朝着宋容庭就打了過去，一切來得太急，宋容庭就被人揍倒在地上。
“你……”宋容庭擡頭看向來人，突然又笑了起來：“秦總呀，還真是稀客啊。果然每次只要樑子衿有危險，你就會來。嘖嘖，秦總你對待不要的女人，都還這麼好。也怪不得她會對你這麼死心塌地了。”他從地上爬了起來，笑意不減的看向站在他身邊的女人：“樑子衿，他又來英雄救美了，你會不會對他心軟，回到他的身邊呢？”
樑子衿冷了臉色，真是擡眼冷冷地看着宋容庭，彷彿在看一個陌生人一樣，沒有任何的情緒：“宋總喝醉了，今天的事情我就當做沒有發生過，如果再有一下次，宋總就等着身敗名裂吧！”
“勝敗名裂？好笑，你猜猜看，今天這個事情，徐獻參與了多少。沒有他的幫忙，我怎麼能把你騙到這裡來，說到底，男人在愛你，你也沒有名利更加重要。對男人而言，沒有得到手的女人，就更加沒有多少地位了。”宋容庭笑了笑，看向秦昊：“不過你身邊這個秦總嘛，至少也就剛開始的時候利用了你一次，就被你恨得要死要活的，看來你愛的還是他呀，不愛徐獻，否則怎麼可能這麼無動於衷呢？”
“無聊。”樑子衿收斂了神情，提過沙發上的包包，拉開門就朝着外面走。
她穿過走廊的時候，褚心就在拐角的地方，靠着牆壁，正在靜靜地抽菸。地上好幾根菸頭零零散散的鋪在地上，見到她在看她，褚心指尖的菸頭朝着地上一丟，米白的高跟鞋鞋尖在燈光下顯得晶晶發亮，她踩在菸頭上捻了捻，菸頭陡熄，煙霧消失。她轉頭就朝着相反的方向離去。
有那麼瞬間樑子衿發現其實她和褚心，誰也不比誰活得更好。
一路朝着外面走，走出大堂，走出大門，和來的時候一樣，東方之珠依舊是個燈火通明的地方。但卻處處藏匿着屍體腐爛的氣味，令她有些噁心作嘔，尤其是想到剛剛被宋容庭親過的地方。她朝着門口的角落裡跑，嘩啦的中午吃過的東西，全部都吐了出來。
外面突然下起朦朦朧朧細雨起來，她不知道自己吐了多久，好像整個胃都被吐空了之後，纔好像舒服幾分。她靠着牆壁，就坐在了地上。外面的細雨下的越來越大，慢慢地淋溼了她的外套，裡面的棉布裙子也被濡溼，貼在衣服上面。她覺得有些冷，渾身都特別的冷，抱着雙腿，這樣埋頭靠在膝蓋上，好像這樣纔會變得溫暖一點，纔會不那麼怕一點。
突然後背上蓋了一件衣服，衣服還帶着原主人溫熱的氣息，剛剛蓋上的時候，一股暖流襲來，將她全身包裹在衣服之下。她從膝蓋裡擡頭起來，看向面前的人。白色的襯衫被雨水打溼，緊緊地貼在身上。可他就那樣站在前面，不遠不近，不碰觸她，但卻又站在那裡，動也不動，不離開。
“你來做什麼？”樑子衿緩緩地開了口，沙啞的聲音顯得有些憔悴。
“我來看你。”
樑子衿又問：“看我做什麼？”
“褚心給我電話，說你來了這裡，還說宋容庭喝醉……”
“所以你纔來的。”樑子衿好笑：“你來幹什麼呢，其實挺好的，你就讓我這樣挺好的，我過得越慘，才能越恨你，才能離你越來越遠，挺好的呀。你怎麼就不明白，我越是對不起你了，才能離你越來越遠。因爲我也沒有理由怪你，怪你騙我，怪你先離開我。”她臉上的眼淚毫無徵兆地夾雜着雨水就慢慢地流了下來：“好奇怪，你說我怎麼好好的，就哭起來了。是不是故意要博取你的同情，讓你憐憫我，可憐我，這樣你的心裡多痛幾分，我心上的疼就緩上幾分。”
“對不起。”
秦昊俯身上前，將樑子衿瘦弱的身體一把抱到懷中，緊緊地抱在懷中，他摟在她腰間的手，手上被雨水沖刷過後，破皮的地方有些泛白，還有些顫抖。他沒說，剛剛一路趕來的時候，他闖了好幾個紅燈，還撞到了人，車被人扣住了，所以是他打車過來的。後來在路上又遇到下班高峰期，堵車。他一路跑啊跑，就怕晚了一步，就怕晚了一步。
樑子衿任由着秦昊抱在懷裡，她沒保住他。只是被他抱着，沒有掙扎，沒有推開。她想啊，她就還是這麼犯賤啊，即便不愛了，即便還恨着，她也覺得能在多涉取幾分的溫暖，她便要溫暖一些。還有啊，她想，秦昊總在對她說對不起，若是說對不起，她的孩子可以在重新生長在肚子裡，那她跪在地上，說上幾千遍，幾萬遍的對不起也行啊！
“可是沒用了，秦昊，真的沒用了。”樑子衿小聲地呢喃着。
雨越下越大，風聲襲來的時候，秦昊好像沒有聽清樑子衿說的話。但他的身體卻在風中打了個顫，然後攔腰將她抱在懷裡，淋着雨就朝着外面走：“回去嗎，還是去別處。”
秦昊問這個話有些奇怪，樑子衿卻聽懂了。很想打趣幾分，但沒什麼力氣了。她笑了笑：“反正我不回家。”現在還那麼早，她怕Angla見到她的樣子。
“好。”秦昊低沉地應了聲，然後在路邊攔了輛出租車，隨便抱了個地址，司機就開動車走了。
那個地址樑子衿沒聽過
，所以她沒做聲。秦昊就坐在她的旁邊，隔着空氣，在不遠不近的地方。她透過玻璃窗上朦朧的雨水，看窗外。沒有回頭，她也能感覺到秦昊正在看她，至於原因，她不願意多想。或許秦昊在看她如今有多可憐，又有多慘。
“有煙嗎？”樑子衿突然問。
秦昊沒有說話。
倒是前面在堵車，司機正好停下來，回頭看她：“小姐，車上不準吸菸的。”
“我知道。”樑子衿回頭看向司機：“你有煙嗎？”
“小姐我說車上不準吸菸的，你這小姐腦袋是不是有問……”司機有些無語，本來是在罵咧的話，在秦昊那雙清冷的眸光中，噎回到了口中。
秦昊從錢包裡掏出來兩百塊錢遞給司機：“你幫我買包煙回來，剩餘的錢給你。”
司機猶猶豫豫地借過錢，把車朝着路邊開去，然後停下，拉開車門，朝着雨中就跑了出去。
樑子衿看着司機那不要命的在雨水裡面衝的樣子，覺得好笑：“你是故意把他支開的嗎？還是你要向我證明你很有錢？”她扭頭看向秦昊：“其實，我已經知道你財大氣粗。”
“沒，給你買菸。”
“哦！”樑子衿有時候在想，秦昊的話真少啊。少到時候她都覺得跟他說話很累，真不知道她當時是怎麼喜歡上這麼個男人的，對她也沒見多好，不會寵，反倒折磨更多。仔細回憶起來，她和秦昊在一起的回憶裡，大多都是不怎麼愉快的。不愉快的開始，不愉快的結束。揹負着兩條人命，她的媽媽，還有肚子裡的寶寶。
她擡手習慣性地摸向空空如也的肚子，來回摸了摸。才擡頭看向秦昊：“我猜那個司機年紀那麼大，肯定有孩子。說不定也是個女兒，和我們家的那個一樣大。所以他才冒雨也要掙這筆錢，對不對？”
秦昊捏住錢包的手一抖，車內只有泛黃的燈光投射進來，有些朦朧，看的也不是那麼清楚。他清了清嗓子，然後纔回答：“嗯。”
兩個人沒在說話，車內突然就沒有聲音了，又顯得寂靜起來。司機很快就跑回來了，拉開車門上了車，然後把煙遞給樑子衿：“小姐，給你，不過我這車內真的不準抽菸的。你別抽成不？”
這時候司機說話已經帶着乞求了。
樑子衿很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你放心，我不抽。我再問你個問題成不成？”
“什麼問題？”
“你家裡有小孩了嗎？”
司機臉上一喜：“有啊有啊，俺老婆剛剛給我生了個女娃，才兩三個月大，賊漂亮了，小姐你說我長得有不好看，但我媳婦長得好看，生了個姑娘卻美的不得了。以後肯定和俺媳婦一個模樣，多的是人追。”提到自己的媳婦還有閨女，司機整個心情都變得愉悅起來。
樑子衿靜靜地趴在前排的靠墊上，仔細的聽着，臉上的表情顯得比剛纔淡然恬靜許多。
她一邊聽，一邊還在咧嘴微微笑。
而秦昊就在旁邊靜靜地看着她的那張側臉，那樣笑的樣子，真的好久沒見到過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