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亂世人命如草芥,張景惠跟張作霖都清楚。這年頭‘人無害虎心、虎有傷人意’,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亂世,禮義廉恥很多時候,不如幾斤糧食值錢。
加上百姓都沒什麼文化,做事全憑各人性格。久而久之,爲了在這亂世活下去,每個人都必須狠下心來。因爲,過度的憐憫之心,只會給自己帶來無盡的麻煩。
如今坐在這裡的張作霖,爲何會落到今天這個下場,不正是因爲他組織的村護隊,擋了鬍子金壽山的活路。最終才導致,金壽山勾引沙俄人,將他的護衛隊打的七零八落嗎?
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這話應在這個時代,也許在合適不過!
這些道理,劉興華同樣明白。只是他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跟引導,讓這些本想忠義國家與民族的人,儘早明白忠義可以兩全的道理。
看着張作霖略顯猶豫的神情,劉興華也不再多言什麼。他很清楚,今晚過來確實是衝着張作霖來的。有些人,一遇風雲便會化身爲龍,而張作霖無疑就是這種人。
只可惜,這一世東北有了他的存在,張作霖還想跟前世一樣成爲東三省的張大帥,幾乎是不太可能的事情。如果張作霖未來擋在他的前面,劉興華也會殺無郝。
想明白這裡,劉興華很直接的道:“張敘五,張雨亭,酒喝了,肉也吃了,剩下就辦點正事吧!想必這個時候,張團長的手下應該全部聚齊了吧!
若張團長捨不得現在的基業。又不敢跟沙俄人抗爭到底,胡某不勉強。只是有一點。從今天開始,胡某不希望再聽到。張團長跟沙俄暗通消息的事情。
當然,若是張團長覺得,投靠沙俄更有保障,那麼你也儘可將今夜我來的消息告訴老毛子。你們沒聽過我的威名,想必老毛子跟洋鬼子會很感興趣。
畢竟,去年八國聯軍攻打京城,在朝廷手中折損的官兵人數,只怕還沒有死在我手裡的多。你若把這個消息賣給沙俄人,只怕會得到很大一筆獎賞哦!”
面對劉興華絲毫不畏懼被出賣的表情。張景惠確實想過,通過沙俄人之手報今夜被脅迫之仇。可現在聽劉興華主動說出來,張景惠反倒不敢這樣做。
對張景惠而言,眼前的劉興華也好,城裡的老毛子軍官也好。他都沒什麼好感,他想做的就是保住現在的地位,儘可能在這亂世帶着一家老小好好活下去。
爲此很快苦笑道:“請胡大當家的放心,我張敘五還不至於混賬到這個地步。只是敘五還要替一家老小考慮,只怕不能象胡大當家這樣英勇。還請大當家的見諒!”
對於張景惠的表態。劉興華不置可否起身道:“雨亭呢!你打算繼續在這裡,還是跟我走呢?錯過今天,下次你我再見只怕就不會如今天這樣客氣也未嘗可知了!”
面對劉興華的招攬,張作霖內心有些感動之餘。卻還是苦笑道:“胡大當家,多謝你的器重。只是雨亭還有一幫兄弟,需要問過他們才能做決定。
老毛子毀我護衛隊。殺我鄉鄰百姓,我跟他們也算結了死仇。不管我將來如何。但雨亭若一息尚存,一定會帶着手下兄弟跟老毛子血戰到底。”
不再多言什麼的劉興華。很快便起身來到外面。正如他所預料的那樣,此時張景惠的屋子前,已經聚集了幾百上千號團丁。可這麼多人,根本不怎麼敢隨意走動。
先前他們已經知道,自衛團的彈藥庫已經被人控制。任何敢越過警告線的人,都會絲毫不猶豫被擊斃。若是待在警告線之外,他們便會安然無恙。
一句話,今晚偷襲自衛團的未知敵人,不想大開殺戒。若是他們無視這些人的警告,下場只有身死當場。爲了小命考慮,沒人會無視這些警告。
人越聚越多,卻鮮少有人敢動手。那怕有些團丁槍裡有子彈,卻也不敢隨便開槍。那些不時從他們頭頂掃過的紅線,帶給他們莫名威脅,不敢隨意亂動。
等到這些團丁,看着站在臺階上這些絲毫無懼的警衛排官兵,同樣有些焦急的期待着,他們團練長的出來。到了這種時候,張景惠穩定軍心的作用不言而喻。
好在不多時,劉興華便帶着張景惠跟張作霖,還有另外一名自衛團的軍官走出房間。看着張景惠平安無事,這些團丁們也顯得長鬆了一口氣。
望着走在最前面的劉興華,不少團丁也很好奇,這個年青人到底是什麼人。看這樣子,自家團練長在他身邊,表情都顯得有些畏懼啊!
而此時走出房門的劉興華,卻從身上掏出一個金屬外殼的香菸盒,從裡面打開之後抽出一支香菸。又拿着一支金屬外殼的打火機,將嘴上的香菸給點燃。
這付作派,讓不少沒怎麼見過這種東西的團丁,多少有些好奇劉興華接下來要做什麼。就在香菸被點燃之時,操場四周突然多出幾束強烈的燈光。
通過這些強光手電的照射,整個操場都顯得非常明亮。而劉興華的面孔,這些團丁也看的非常清楚。相比火把,這些手電的光芒無疑更加耀眼。
很多團丁都很好奇,那跟棍子狀的東西,怎麼會射出這麼亮的燈光呢!雖然好奇,但更多的還是畏懼。一時間,原本私下討論的聲音,很快便安靜了下來。
深吸一口氣香菸的劉興華,很適時的開腔道:“今晚胡某不請自來,讓諸位都受驚了。至於胡某來這裡做什麼,諸位馬上便知。總之,胡某沒什麼惡意。
來錦州時,聽聞八角臺的張團練長急公好義,很受江湖人尊敬。組建自衛團,保住這全鎮百姓跟商戶的安寧,胡某很是欽佩,特意深夜過來拜見一番。
至於胡某是什麼人,諸位很快便會知曉。站在我身邊這位,相信諸位應該都知道,七里河吳老六,我胡漢三的部下。一個敢跟老毛子玩命,保護一方百姓安寧的部下。
如今東北的形勢,就算胡某不說,相信大傢伙心中都有數。朝廷無能,將這大好河山丟給老毛子,以至我們這些良善百姓,也飽受老毛子的欺凌跟剝削。
今晚站在這裡的,想必都是七尺男兒,響噹噹的東北漢子。可你們當中,有多少人是敢真心跟老毛子玩命的呢?
胡某今晚還真想問問,這些敢跟老毛子玩命的漢子,願不願跟我胡某人跟老毛子玩命。我們跟老毛子,都是一個肩膀扛個腦袋,憑啥要讓老毛子騎在我們頭上作威作福呢?
老子想不通,不知道你們想不想的通。但老子知道,你們當中很多人,都不敢跟老毛子玩命,覺得老毛子殺人不眨眼,只要不去惹它,相信老毛子也不會隨意殺人。
忍一忍,也就過去了。可你們是否知道,老毛子這次悍然入侵東三省,打的是什麼主意,他們爲的又是什麼呢?這個問題,也許你們很多人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那今天我便告訴你們,老毛子看重的,是我們東北這塊土地。這裡有豐富的礦產資源,運回老毛子的老家,便能煉製出海量的鋼材,做出更多的長槍大炮。
這裡還有非常勤勞的東北百姓,還有肥沃的良田。老毛子想讓我們,替他們種地,把糧食運回國內之後,把這些糧食又擴充軍隊,再進一步搶佔我們更多的國土。
或許這些大道理,大家聽的不是很明白。對你們當中很多人而言,只要能保住一條小命,能吃上一口飽飯,你們便聽誰的話,從來不去想聽命的會是什麼人。
可你們又是否知道,自從老毛子入侵東北,他們殺了我們多少百姓,搶劫了我們多少東西,凌辱了我們多少姐妹。也許這些事,你們覺得跟你們一樣沒關係。
可就在這凌海城,同樣有着老毛子的部隊存在。今天他們不來找你們,明天呢?將來呢?如果到時他們讓你們交出家財,把至親姐妹都送給他們,你們還能忍嗎?”
這樣的一番話,讓操場上不少團丁覺得非常羞愧。畢竟,自衛團成立至今,還真沒怎麼跟老毛子打過仗。他們更多對付的,還是進八角臺鎮搶劫的鬍子。
說了這麼一通話,劉興華將吸完的香菸滅掉。很快又道:“我,胡漢三,響馬出身。原本我也可以,繼續當我的響馬,過着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逍遙生活。
但老子知道,老毛子的野心很大,今天他敢搶佔東三省,朝廷那幫縮頭烏龜連個屁都不敢放。甚至還讓駐紮在東北的清軍,給老毛子當奴才,當幫兇,這樣的朝廷尊來何用?
若是明天老毛子,突然揮軍南下,佔了京城覺得不滿足,又繼續搶佔其它的遼東半島之地呢?怎麼辦,我們又要忍氣吞生,還眼巴巴指望着朝廷來救嗎?”
聽完這些話,張景惠跟張作霖也清楚。如今這世道,朝廷根本就沒指望。如果老毛子真的貪心再起,劉興華說的這些話,真有可能變成現實。那時,他們又該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