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峰無論是在民間還是士林,都沒什麼好聲望。老李因爲給洋人當過狗腿子,所以飽受詬病。老李唯一的功績就是踏平捻子和太平天國,不過因爲手段太過毒辣也沒有得到讚頌。別說老李了,就是曾國藩也只是御用文人們吹捧一下,普通文人對他也是有褒有貶,江南百姓更是背地裡辱罵曾國藩。
老李知道,能爲自己爭得名聲的,也只有開疆拓土了。這次只要收復了新疆,李明峰必定聲名鵲起。二十幾年來,大清在對外戰爭中屢戰屢敗,民間和官場都有一種壓抑的氣氛。老李若能在對外戰爭中立下大功,打出氣勢,定能獲得國內的輿論的好評。
自古以來軍功都能漂白一個人,誰會在意戚繼光是個大貪官?沒有!所謂一美遮百醜,新疆的勝利會將李明峰以前的污點全部洗去。
李明峰望着正西方,嘴角露出一絲微笑,老李身後的宋慶、蔡宜羣、丁藻林、傅禹等人還以爲李明峰在做他的皇帝夢……
阿古柏帶領大軍迅速向迪化(烏魯木齊)方向趕去,他要在迪化城破之前擊敗常勝軍的攻城部隊。玉努斯江從後面追上來之後,阿古柏得知他的剩下的那六千精銳騎兵也全軍覆沒了。
阿古柏明知玉努斯江脫不了干係,但是卻也沒有辦法。玉努斯江經過哈密一戰,手下也傷亡超過萬人,阿古柏要是不出點血,恐怕再想驅使玉努斯江就難了。
此刻阿古柏手中還有兩萬多士兵,其中有一萬是玉努斯江的人馬,阿古柏的嫡系一萬多人馬也都是火槍步兵,玉努斯江剩下的這一萬人中火器的使用率也達到了三成。兵力雖然不多,但是戰鬥力卻不低。
因爲騎兵所剩不多,所以軍隊行進速度緩慢。雖然李明峰率軍在哈密休整了一夜,但是阿古柏這一夜也只將兩軍距離拉開了七八十里的路程。
阿古柏經過三日行軍,從哈密到了吐魯番附近。果然不出李明峰所料,阿古柏一夥並未想要攻擊吐魯番,不過李秀成卻主動的攻擊了阿古柏一夥。
幸虧李秀成也是百戰老將,知道強攻不是個辦法。等到夜裡阿古柏軍入睡之時,李秀成親自帶領五千人馬突襲了阿古柏臨時駐所。
阿古柏早有防備,但是他們沒有堅固的營寨,都是臨時搭的帳篷,即便提前有防備,也沒有任何的地理優勢,是處於劣勢一方。
阿古柏畢竟不能完全斷定李秀成是否會突襲他,而他爲了擺脫李明峰的追擊,明日還要趕路,所以不可能讓全軍埋伏,只能選派兩千人加強警戒。
所以李秀成的偷襲人馬雖然在進入營地之前被探子發現了,但是仍然殺了阿古柏一個措手不及。夜晚伸手不見五指,兩軍血戰了一夜之後,不分勝負,待到天色將明,李秀成才帶兵退回。
這一戰,雙方損失都在千人以上,阿古柏經此一役,不敢停留,連忙帶兵迅速向西。李秀成害怕有詐,也沒有追擊。
到得當日午時,李明峰已經帶兵趕到了吐魯番。此時常勝軍也行軍了三日三夜了,疲憊的很,老李命令大軍入城休息。
吐魯番城的規模也不大,比內地的縣城還要略小,城牆低矮,城內也就能容納三五萬居民。吐魯番城的歷史也短,這座城池是八十多年前乾隆帝下旨修建的,這座城池是爲了更好的控制北疆而建。
有了城池,再有了駐軍,朝廷就能更好的控制新疆了。不過,當新疆有事的時候,城池也會變成敵人的利器,比如迪化這座北疆第一城,現在就是李明峰最頭疼的。
吐魯番的回王早在阿古柏入侵之前就帶領全家逃入陝甘,投奔清朝去了。此刻城內完全被李秀成接管了。幸虧城內百姓百年來一直歸朝廷管轄,所以看到常勝軍入城大家還算擁護,有不少人給常勝軍運送各種糧食。
李明峰帶領的前隊在入城一個小時之後,沒等造飯完畢,後面的運輸部隊也到了吐魯番。
這幫後勤人員一入城,李明峰就看到英國隨軍醫生華萊士連忙跑到自己的跟前,焦急的說道:“閣下,那位將軍大人不肯留在哈密城,他執意要跟隨軍隊上前線,現在他的傷有發作了!”
李明峰又驚又怒:“什麼,他的小命還不知道能不能保下呢,竟然還想上戰場?”
劉銘傳被送到華萊士手中的時候,已經昏迷不醒了。華萊士連忙又是麻醉又是消毒的,將劉銘傳背部所中的子彈取出。不過,整個過程流血太多,讓劉銘傳陷入了深度昏迷,這還是因爲劉銘傳身體夠壯,要是換了其他人,早就死了。這個年代還沒有輸血的技術,只能靠劉銘傳的自我體質來恢復了。
哪知經過一日之後,劉銘傳醒了過來,發覺李明峰已經出城了,把他放在了哈密。他哪裡肯留下,強烈要求要隨軍。不過華萊士勸到,他身體太虛弱,稍有不甚,讓傷口崩裂,再度流血,那他還有生命危險。
但是劉銘傳不聽勸阻,命令守衛自己的士兵擡自己去追主力部隊。守衛在劉銘傳身邊的,都是劉銘傳的親兵,他們哪敢違背主將命令,只能照吩咐做事。至於華萊士,畢竟只是個醫生,在面對一個武將強力要求的時候,他只能退讓。
不過,果然不出華萊士所料,走到半路上的時候,劉銘傳就因爲顛簸嚴重,傷口崩裂,再度流血。傷勢惡化。現在華萊士也沒了辦法,連忙來找李明峰。畢竟只要通知了李明峰,華萊士就算沒有責任了,劉銘傳是死是活都和他無干了,誰讓劉銘傳不聽醫囑呢。
老李聽了華萊士的介紹,連忙跑到劉銘傳所在的一個臨時徵用的民居。老李進屋之後,一眼就望見了正趴在牀上的劉銘傳,此刻劉銘傳面如白紙,雙脣毫無血色,一雙眼睛也絲毫沒有神采,也只有他這種堅強的毅力才能保證在這種情況下沒有昏迷。
幾個華萊士帶來的助手正幫着處理劉銘傳背後的傷口,看來此刻傷勢終於穩住了。不過看樣子,劉銘傳還是出氣多,進氣少。
看到李明峰進屋,劉銘傳眼中神光一閃,低聲喚道:“太師…”
李明峰見狀,快步上前,握住劉銘傳的手焦急的道:“你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啊!這可怎麼辦呀!”
華萊士和宋慶、蔡宜羣緊跟着也進了屋子,見此情景,蔡宜羣一把抓住華萊士的手道:“大夫,你得把老劉給救回來啊!”
華萊士感嘆道:“哎,劉將軍本來就身體虛弱,失血過多,但是這次又再度引動傷口,流了更多的血,此刻他的身體狀況不容樂觀。我真的不能理解,爲什麼一個人失血到了這種程度竟然還能保持神志清醒,真是奇蹟啊!”
劉銘傳不理會衆人的談話,只是死死的拉住李明峰的手,雙脣顫抖的說道:“太師…”
但是劉銘傳身體太虛弱了,喚了一聲之後就沒有了力氣,再也說不出話來。
劉銘傳見狀,不禁怒道:“華萊士,你別感嘆什麼狗屁奇蹟了,趕緊救人!”
華萊士有些無奈的道:“劉將軍的傷口已經止血了,我能做的已經全做了。”
李明峰怒道:“那你看他這樣子明顯是……你……”
老李想說,看劉銘傳的樣子明顯是不行了,但是華萊士竟然就這麼幹瞅着,一點也不搶救。不過,老李心中也明白,華萊士所言不差,他能做的已經都做了,現在只能聽天由命了。
華萊士解釋道:“現在看劉將軍的傷情,如果不採取任何手段的話,有五成把握能活下來,不過這次他可不能再動了,即便搶救過來,也要養個兩三個月才能恢復。如果太師閣下非要採取手段的話,我們也可以嘗試輸血治療,不過這個方法風險更大,我不建議採用。”
李明峰聞言,反問道:“輸血能有什麼風險?”
華萊士苦笑着答道:“目前歐洲輸血的病例大約有三四百起,其中六七成的案例都失敗了,誰也沒有把握說一定成功!”
李明峰聞言,楞了一下,隨即大喜,撩起自己的衣袖,露出胳膊,高興的說道:“輸血好,就輸血,來抽我的血給他,我是O型血,我這個鐵定能成功。”
老李聽了華萊士的話,這纔想起,現在是19世紀中期,輸血技術還沒有得到大範圍應用。現在的人還沒有發現血型,所以輸血都是胡亂輸的,其中大部分當然是產生了排斥反應。不過老李的血卻是O型血,就是所謂的萬能血,任何型號的血都能給O型血的人輸血,O型血的人也能給其他任何人輸血。
不過在後世,爲了安全起見,還是採用的本型號對本型號的輸血方式,只有在危急的情況下才使用O型血應急。
華萊士聽了李明峰的話,不禁反問道:“什麼是O型血?”
李明峰不耐煩的說道:“別廢話,有空再和你解釋,你趕緊抽我的血給他輸!”
華萊士細心的解釋道:“太師閣下,其實抽誰的血都是一樣的,您……”
李明峰怒道:“閉嘴,讓你幹什麼就幹什麼,哪那麼多廢話,就輸血這套過程老子比你懂的多!”
華萊士看到李明峰是真的發怒了,連忙應道:“是!”
李明峰挽起袖子,讓華萊士抽血。華萊士也沒有專業的抽學設備,就是直接用針管從老李手中抽血,然後再注入劉銘傳體內。
劉銘傳趴在牀上,看到李明峰爲了救自己竟然肯讓人將血從自己身體中抽出來,雖然身體動不了,但是淚水卻忍不住的流了下來。
華萊士所選的針管是最粗大的,連續抽了四次之後,老李就覺得有些頭暈眼花了。老李估算,起碼抽了能有兩個聽裝可樂,或者一個普通型號的礦泉水瓶子那麼多的血液。
華萊士見狀,知道李明峰有些失血的徵狀了,連忙勸道:“太師閣下,失血過多對身體不好…”
李明峰不耐煩的說道:“別廢話,繼續!”
老李知道,這種程度的失血也就是有些頭暈眼花罷了,反正是不會致命的。從個人角度來講,劉銘傳是李明峰的好友,從常勝軍的角度來講,劉銘傳是個悍將,所以老李覺得略微吃些苦頭來救劉銘傳的命是值得的。
而且劉銘傳是個血性漢子,他欠老李這麼大個人情,將來必定死命報效。老李覺得,損失點鮮血,換一個忠心的大將,這是值得的。
華萊士又從李明峰身體中抽取了四次,加上前面的,總共大約抽取了老李一升多的鮮血。老李知道,血液占人的體重的百分之八左右,老李估計自己大概一百五六十斤重,那血液也就是大概有十二三斤的樣子。
十二三斤就是六七公斤,也就是六七千毫升,六七升。華萊士抽取的血液,也就是李明峰血液的百分之二十。雖然讓李明峰眼前發黑,但是還不影響正常生活。
一個人的血量低於正常值的百分之八十,就會不能正常生活,低於百分之六十,就會有生命危險,低於百分之五十,屬於高危,低於百分之四十,那基本可以斷定爲死人了。
劉銘傳身體雖然極度虛弱,但是失血量恐怕最多也就是全身的一半,在得到李明峰的鮮血之後,面色明顯轉紅。看樣子,只需靜養十天半個月的,就會恢復了。
李明峰在傅禹和丁藻林的攙扶下,緩緩的站了起來,低聲道:“給老子燉個母雞補補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