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一個古怪的聲音突然鑽進荒木的耳朵,荒木身子一震。

“除了死沒人性的‘離親叛盜’,還附贈一具新鮮的屍體。新鮮的屍體介於陰陽之間,最通靈了,尤其是這種冤氣小散,老是在幽冥路上徘徊不定的傻瓜屍體……”

荒木的褲管溼了。因爲他這次聽明白了,那古怪的聲音是從死去的美照子口中發出來的。

美照子的身體慢慢“爬”了起來……小,不是那樣。

美照子屍體極不自然的動作,看起來像是被一股奇怪的力量給“吸”起來,四肢垂晃,毫無自行施力的跡象。

就像木偶一樣。

即使平日再怎麼冷靜,看到這一幕,荒木還是徹底崩潰了,張大口,全身寒毛豎起,他清楚感覺到,在厲鬼從陰問爬梭出的追索下,自己的性命將在接下來的幾分鐘內,經歷最慘酷的粉碎。

“哈,別嚇着人家了,他也是身不由己。”

清朗的聲音自荒木的背後近距離傳來,荒木大驚,還來不及轉頭,自己的腦袋就被一隻手掌重重一壓,身體完全無法抗拒地跪下。

彷彿,聽見了一聲貓叫?

“不好意思了,烏霆殲,這次的‘離親叛盜’,又是我們先得手了。”背後的聲音說道。

荒木大叫了一聲,但喉嚨卻什麼真正的聲音也發將不出。

接下來荒木兩眼發白,腦子裡一陣瘋狂的天旋地轉……砰!砰!轟!有某種可怕的“東西”正在自己體內逃竄!一邊淒厲地嚎叫,一邊倉皇地逃竄,跌跌撞撞!

是惡魔嗎?是寄居在我體內的惡魔嗎?荒木突然看到很多可怕的幻覺,漸漸地,他的意識被地獄的刑罰景象給取代,就這麼昏了過去。

“憑你這種不上不下的髒東西,也想成精成仙?”一個燦爛無比的笑容貼近荒木的耳邊,用譏嘲的語氣對着荒木體內的“那東西”說話。

此人壓在荒木頭顱上的手正冒着白煙,另一隻手則抓着一隻通體火紅的怪貓。

“啾!”荒木噴出兩槓深黑色的鼻血。

火紅怪貓的身子同時一陣哆嗦,那擁有光明笑容的男子吹熄掌心的白煙。

荒木驀地往前一墜,頭頂着地,雙手斷翅般抽搐,那姿勢就像被迫的懺悔。一動也不動了。

“玩夠了吧,前輩,你這變態的嗜好可得改一改,對淑女不敬呢。”說話的,正是剛剛獵得兇命“離親叛盜”的天才獵命師,風宇。

美照子的屍體不可思議地漸漸離開地面,一陣震動後,終於停住怪異的“上引”。

一個嘴叼着煙的高大綠髮男子,赫然從櫻樹下的黑暗浮出。他的手臂極不正常的“長”,巨大的手掌正抓着屍體的腦袋,毫不在意地搖晃。

不知何時,美照子屍體的額頭上,被新鮮的血污塗上了“化土咒”中的“穢土擒屍”咒法。

“……有時候我難免會想,一個人死了之後,他的屍體倒底還是不是他自己?比如說,你,風宇,你淅哩嘩啦死掉以後,我應該繼續叫你‘風宇’呢,還是叫你‘風宇的屍體’?還是乾脆一點,用‘屍體’就可以了?”綠髮男子摟着美照子下沉的屍體,用任何人都聽得出來的不友善語氣,跟風宇說話。

鰲九,他從見到風宇第一眼開始,就沒生過一分好感。以後也不這麼打算。

“我想,如果哪一天我變或了一具屍體,前輩怎麼叫我都可以。甚至,當前輩化土咒的奴隸差遣也無妨喔。”風宇若無其事笑道。

他這種言不由衷的樣子,尤其令鰲九反感。

鰲九放開手中的屍體,手臂也恢復一般人的長短,而美照子的屍體就這麼呆呆地站在鰲九身邊。她當然不是活轉過來了,而是變成傳說中所謂的“咒屍”。

“夠了,今晚的行動已經結束,這次是我們贏了,走吧。”鎖木在樹梢上說道。

十幾公尺外,阿廟也同樣在高高的樹梢上。雖然她長期處於嚴重驚嚇後的呆滯,但她卓越的“能力”完美地監視着周遭動靜。

無數條肉眼看不見的蜘蛛絲布滿了附近密密麻麻的櫻樹枝幹,雖然無法產生任何傷害,但有任何風吹草動,阿廟就會從蜘蛛絲的震動感應到來者的信息。

這次,窮兇惡極的烏霆殲並沒有跟來。幸好如此。

昨天跟前天,烏霆殲都早他們一步吃掉“你是個好人”、“電車癡漢”兩種詛咒宿主的邪命,加上烏霆殲從沒停過捕食能量較低的“天詛一瞬”,令他身上的黑暗能量又膨張了不少。

縱使沒有靈貓做拍檔,將鼻子練到比靈貓還要敏銳的烏霆殲,在獵捕這些偏離正道的厄命時總是比他們還快。

烏霆殲已經太接近邪惡,絕對會走向自我毀滅。如果邪祟能量更巨大的“離親叛盜”再被烏霆殲吃掉,以後要對付他,就加倍困難。如果他尚未被邪惡焚燬他的肉身。

“晚上還沒結束呢,要不要再找找其他的怪命?這座城市不知道怎麼搞的,亂七八糟的命全都塞在這裡。”鰲九看着鎖木,吞雲吐霧,踢了踢跪在地上的噬親者荒木。

雖然還是不認同鎖木的實力,但鰲九對鎖木已經沒有初時那樣的輕蔑,因爲鎖木總是沉穩地研判每一次的情勢,這樣的冷靜贏得鰲九願意跟他好好說話的態度。

“只要大家堅守不跟烏霆殲正面衝突的原則。”鎖木笑笑,與阿廟一齊跳下樹。

“我沒意見。”風宇聳聳肩,也點了根菸,在淡淡的人造煙霧中從容地欣賞夜晚的櫻樹林。

鎖木看了看阿廟。阿廟當然也沒意見,她早已失去了“意見”的能力。

此時,鎖木的手機響起,來電顯示是書恩。

“我們已經獵到‘離親叛盜’,你們那邊怎樣?”鎖木接起電話。

城市的另一端,傳來書恩哭泣的聲音。

“怎麼了?……誰出了事?”鎖木沉聲。

鰲九與風宇發覺不對勁,全都豎起耳朵。

“五分鐘前我們在新宿圍獵‘罪魁禍首’,的時候,烏霆殲突然出現……朝着我……”聲音陷入歇斯底里的哭泣。

“書恩,冷靜,到底是誰犧牲了?”鎖木一開始就往最壞的方向判斷。

“婆婆爲了救我被殺死了,‘天堂地獄’也被烏霆殲吃掉了,孫爺坐在地上調息,他剛剛跟烏霆殲對了一掌。”

書恩牙齒的打顫聲也傳人了鎖木的耳裡。

鰲九突然暴喝一聲,劃破原本寧靜的上野公園的魅夜。

怒火攻心的鰲九東張西望,然後朝面無表情的阿廟腹部轟上重重一拳。鰲九憤怒的拳勁何其兇狠,阿廟被砸得雙腳離地,足足在空中飛了兩秒才墜落。

阿廟沒有立刻爬起,焦灼的鮮血自她的嘴角淌出。

“小樓呢?”鎖木除了皺眉,看不出其他的情緒牽動。

“追上去了!”書恩幾乎崩潰。

“那笨蛋……”鎖木的額上冒出冷汗。

一隻大手搭上鎖木的肩膀,鎖木擡起頭,鰲九示意將手機換手,鎖木遲疑半晌,便將手機遞給似乎努力在壓抑什麼的鰲九。

“書恩,把婆婆的屍體留着。”鰲九接過手機,冷笑:“只要烏霆殲碰過婆婆,婆婆的屍體就會帶我們找到烏霆殲。”

還躺在地上的阿廟,呆呆看着突然受驚衝上天空的夜鶯。

“不等長老團了,今天晚上我們就摘下烏霆殲的腦袋。”鰲九皮笑肉不笑,拳頭已進出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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