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刀軍中軍將軍大帳。
中軍將軍馮安凌相貌普普通通,不高大也不粗壯,長滿厚繭的手,正手持毛筆,批閱文書。
下手位置,一個比掌衛使慫王小兩圈的粗壯大漢坐在大帳中,身體圓滾滾的,但鼓出的每一寸肉,都是堅硬的肌肉。
前軍將軍何豹。
何豹身邊坐着一個比他矮三個頭的白面書生,面帶微笑,一臉和善。
左軍將軍呂文華。
何豹臉上和光頭上紋着青紅相間的圖騰,他一邊撫摸光頭,一邊道:“馮哥,雖然咱們上面不是一條線,可您知道,我是佩服您的,您說,那個李清閒到底是怎麼想的?進陌刀軍一個月了,整整一個月了啊,竟然只開了兩場會,一場是分權給我們,整場會都在誇我們。第二場會,就是簡單的校場檢閱,只是走了個過場,然後就回統領府窩着修煉。我派人去請示,人家倒好,直接說讓我自行裁決,沒見過這樣的統領啊,其他各軍兄弟聽說這事,都懵了。老呂,你心眼子跟馬蜂窩似的,你怎麼看?”
呂文華柔和一笑,道:“你們誰知道他在啓遠城做的事?”
“聽過,但不多,只知道很不錯,我前一陣都想去看看。”何豹道。
呂文華道:“他當年去啓遠城後,悄無聲息,暗中控制神弓派,慢慢發展。等到恰當時機,以神弓派的身份驟然發難,最後才亮出身份,配合文修與北綠林的勢力,一舉掃蕩城內各大勢力,而後將啓遠城打造成他的大本營,至今水潑不進。我聽說,神都多家想插手啓遠城摘桃子,但都碰了釘子,最後連接他班的,也是他舊時好友,一個是京兆尹之子宋白歌,和榮國公一脈唯一獨苗王不苦。”
“可咱們鎮北軍和啓遠城不一樣。啓遠城當時爛得跟糞坑一樣,咱們鎮北軍可是鐵桶一般,嗯……兩個鐵桶。你們幫我想想,他如果想在鎮北軍闖出名堂,從哪裡開始做事?”
“新軍,副軍。”上位的馮安凌頭也不擡,一邊說一邊繼續批閱文書。
“呃……這倒也是,上面要是真建新軍和副軍,他不開口,咱們誰都不敢伸爪子。不過,我總覺得他有陰謀。”何豹道。
“哪裡有那麼多陰謀,純粹是你想多了。他在第一次大帳會上說的很明白,他來這裡,不是搗亂的,是找個地方修煉,順便爲皇上、爲國家做點事。至少初期,他不想大動干戈,以後也不會與我們爭權。”
“不能他說什麼就信什麼,他畢竟是文修那邊的,跟舊勳貴關係更好,跟咱們尿不到一個壺裡。”
馮安凌冷哼一聲,道:“都是爲君爲國,都在大齊,怎麼就尿不到一個壺裡?”
何豹撇撇嘴,道:“這話自己信麼?”
呂文華笑道:“你不要忘了,他之前做過什麼,把刑部得罪得死死的,他要在神都,必然寸步難行。又剛剛從詭鎮出來,那定北侯之子葉寒跟瘋了一樣,改姓不說,還監斬全家,簡直入魔了,誰還敢讓李清閒他們長留神都?他說找個地方修煉,更深層的意思是,避一避風頭。估計是趙首輔授意的。”
何豹一拍腦門,瞪着兩個大牛眼,道:“看我這腦子,這纔看出來。既然是移山公授意的,那就對了。我管他什麼命術師什麼岡鋒之子,我特麼本來見面就跟他比一比臂力,打不過我還想當老子上司?不過後來聽說他是移山公的門生,就算了,畢竟當年我也算跟着移山公見過世面的。我和李清閒,算半個同門吧。”
何豹說着挺直胸膛,洋洋得意。
馮安凌和呂文華輕輕搖頭,何豹這傢伙每次提起這事,都一副順毛狗搖尾巴的樣子,等着人誇。
呂文華道:“此人背後得文修指點,又是最善算計的命術師,所以,既然交了底,那大體方向不會變。關鍵是,除此之外,他只拜訪過監軍大人和元帥大人各一次,完全沒去守河軍那邊,而且聽監軍大人的意思,這李清閒確實不想搞事,雖然也防着,但沒那麼防着。”
“移山公的門生,可以信一半……不過,也有傳言說,這人手段了得?”
“能在這世道活着,誰還沒兩把刷子?”
“說的也是,他刷子越多越大,我越放心。”
呂文華道:“我個人推測,他志不在此。就算真動手,也是在副軍和新軍方面動手,避開我們。”
“那仗呢?老子要打仗啊!屁眼子都閒出痔瘡來了!總不能每次老子都自己偷偷跑前面砸妖吧?他不主戰,來個屁啊?”
呂文華苦笑道:“這就是大問題了,他簡直就是個三不沾,不管事,也不扛事。我去拜訪,他說陌刀軍交給察富里大人和馮安凌大人,他放心,他不瞭解北邊軍事,不能胡亂指揮,說應該讓專業的人做專業的事。”
何豹笑道:“不愧是移山公看重的,話說的真是滴水不漏。他既然說到這份兒上了,說明他真的可能懂分寸,知道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照你們倆的意思,我看這人能處。”
“這就是他想要的。”馮安凌道。
“只要不惹老子,只要讓老子有軍功,他想要什麼,老子給什麼!”何豹笑呵呵道。
馮安凌與呂文華相視一眼,陷入沉思。
陌刀軍統領府。
乾枯的水池邊,於平撓了撓發癢的屁股,擡頭望天,長長一嘆。
“這都什麼事兒啊,本以爲來了北邊,能看到人妖大戰,結果一天天閒的蛋疼,胖了十斤。我身爲九品大修士,雷部留名人,總要砍兩刀。”
“你可要點臉吧,真上了戰場,你馬上尿。”李清閒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於平急忙轉身,輕咳兩聲,道:“侯爺,您修煉完了?”
“天勢宗馬上要招收外門弟子,我準備走一趟。”
“可您畢竟是陌刀軍統領,現在走……”
“已經向監軍和朝廷報備,朝廷有不成文的規矩,只要是爲了修煉,可以如此。再者說,我修爲越高,對朝廷的作用越大。”
“您啥時候晉升四品?”於平雙眼放光。
“快了。不過我打算再沉一沉,穩一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