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興立刻道:“詔獄司聽着名氣大,但真正厲害的都是那些整日修煉的偏司正、偏指揮使甚至偏掌衛使。我們這些小吏,其實還不如你們巡街房快活,整天干髒活累活。是,能從犯人身上撈一些油水,可都要跟上面分潤。是,進詔獄的犯人大都別想出去,可品級稍微高點,我也不敢招惹。有的丹田是被大人們封禁,可他們真要被逼急了破開封禁拼命,我們小命不保……”
範興嘮嘮叨叨說了許多,然後將他管轄的丙七號牢房裡的三十二個犯人的名字、入獄原因和大概背景一一說出來。
李清閒聽了一遍,丙七號牢房的囚犯沒什麼大背景,後臺最大的算是龐明鏡。
想想也是,有大背景的都在西院,最差也是甲字號待遇。
李清閒問:“其他命術師是怎麼買命的?”
範興道:“直接進牢房,讓他們聚一起,說明來意,大多數囚犯搶着賣。”
“這麼簡單?”
韓安博道:“就這麼簡單,大多數囚犯進了這裡,要命格也沒用,若是賣了命,那命術師就得好好保護,運氣再差也能送到甲字號好吃好喝伺候,運氣好的,甚至出詔獄,安穩過完下半輩子。”
“韓哥說的對,”範興補充道,“還有一點,西院和甲字房的人有好命格,其餘地方的人,過半一身倒黴命格,不如賣了省心。也有不願意賣的,都妄想出去。比如那位龐明鏡,怕是不願意賣。”
“無妨,我品級低,只買一些最普通的命格。”李清閒道。
三人傻眼。
韓安博忙道:“李隊,您是說‘一些’?”
“對啊。”
“正常命術師,不都是很久纔買一顆嗎?”韓安博問。
李清閒微笑道:“你覺得我正常嗎?”
“挺正常的。”
李清閒微笑道:“不同的命術師,走的路子不同,我是走薄利多銷的路。”
三個人一臉迷茫,也沒聽說這種命術師啊。
還薄利多銷,這是跑詔獄司收菜來了?
李清閒語重心長道:“你們誤會了。我的意思是,我太年輕,修爲不夠,只能廣撒網,取到幾個是幾個。萬一我只買一個,結果取不出來,豈不尷尬了?”
“也是,畢竟你剛成命術師,就算買命,也可能買個空。”韓安博道。
“就是這個道理。”
“再說你弄多個命格也沒用,命術師的命柱和普通人命柱數量一樣,再多隻能用命船承載,你肯定沒命船。”
“命船你都知道?”
“知道,命術師用來承載命格的命器,也是唯一能承載命星的寶物,最便宜的一柱命船就要花費十萬兩白銀。”
“是啊,那東西太貴,我還是先買命。”李清閒道。
範興道:“下官願爲李大人效犬馬之勞。”
“很好,你很有眼光。不過你應該明白,這件事,不是我一個人在做。”李清閒拉大旗扯虎皮。
範興咧嘴笑着,露出一口大黃牙,道:“我懂,我懂。老爺們不願意碰這些髒的賤的兩腳羊,要體面,動手的時候要戴上手套。我就是您的手套。”
李清閒假意嘆了口氣,道:“小小詔獄,也有明理之人。你是我的手套,我又何嘗不是別人的手套?”
範興愈發高興。
韓安博扭頭望向別處,心道你就忽悠吧,不過也好,越是這麼說,範興越信。
“走,帶我去牢房。”李清閒道。
“您隨我來。”範興微微彎着腰,在前面帶路。
來到丙七牢房,範興打開門,混雜着惡臭的潮溼氣味撲面而來。
李清閒走進去,迎面是一處昏暗的廳堂,四壁掛着一些雜物與刑具。
廳堂中間,擺放着兩張桌子幾把椅子,幾個獄卒急忙起身行禮。
難以言喻的腥臭味兒在空氣中飄蕩。
穿過廳堂,左轉便是丈許寬的硬土地面過道。
過道兩邊,一間間牢房依次排開。
淺淺的陽光從兩側牢房的窗戶照進,落在石牆木門上,明暗交織。
範興一邊走一邊介紹:“甲字號牢房與正常民居無異,乙字號和丙字號都是這種普通牢房。至於丁字號牢房,直接在地下挖坑,四壁以大石加固,宛如大井,一下大雨真就變成井,所以叫井牢。至於西院那邊,地面只是普通建築,關押囚犯的都在地下,以法陣加護。”
李清閒看了看牢房的木門,道:“不怕囚犯跑了?”
範興嘿嘿一笑,道:“就怕他們不跑,誰跑就直接殺了,反倒省事。聽說魔門刑部那裡更特別,內鬆外緊,鼓勵囚犯逃跑,然後名正言順用以練魔功。”
“叫他們出來。”李清閒道。
範興一邊走一邊吆喝:“來人,打開房門。所有人聽令,在門口站好!今兒有貴人前來買命,拿的是神都司司正周大人的牌子。招子放亮點,誰敢造次,打斷腿扔井牢。我知道有人不服氣,覺得有後臺瞧不起我老範,有本事把你們的後臺擺出來,跟周大人打打擂臺!貴人在這裡,難聽的話我也不多說了,誰要是不給貴人面子,就是不給我範興面子,咱們事後好好算賬!”
獄卒們紛紛開鎖,在一片嘩啦啦的聲音中,一個又一個戴着厚重腳鐐的犯人走出房門,站在門口,望向李清閒。
龐明鏡在看到李清閒的一剎那,呆住了。
怎麼回事,十幾天前,李清閒還沒入品,幾天前就算入了品,現在就能買命?
這肯定是拿囚犯來修煉命術草菅人命!
龐明鏡暗歎一聲,低下頭。
衣衫上滿是血跡的陶直扶着木門站立,望着李清閒,眼中飄着絲絲恐懼以及隱藏不住的憤恨。
經歷了神獄折磨的洪誠在看到李清閒的一剎那,雙腿一軟,癱坐失禁。
“不要殺我……”說完便被生生嚇暈。
其餘囚犯嚇得老老實實,平日裡桀驁不順的也低眉順眼。
範興踢了一腳洪誠,心中越發高興,把一個十品嚇成這樣,這李清閒值得依附。
李清閒挺直身形,舉起周春風的腰牌,道:“這是神都司司正周春風周大人的牌子,也是我買命的根底,別的話我不多說,誰願意賣命,站出來,至少給伱一個甲字房。”
三十幾個犯人畏畏縮縮望向李清閒,脖子都不敢伸直。
範興一看沒人迴應,氣得七竅生煙,陰聲尖氣道:“好啊,這是給我範興上眼藥啊。今兒個不開口的,今年就別出屋放風了,接下來三天吃的沒了。”
犯人們猶豫不決。
韓安博笑了笑,滿面和善道:“三天怎麼夠,五天吧。”
“那就七天!”範興咬着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