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白歌道:“你還不算湖塗。不過,以我對全解公的瞭解,他不會怕任何人,他之所以讓你回京城,不是你不適合留在啓遠城,而是你更適合神都。”
李清閒道:“你說說神都的局勢,我好有個準備。”
“那位的病重,很可能是真的,因爲他的一些手段,突然有點急。比如要人加快修建鎮妖塔,比如命令定南王蕩平十山連寨,比如……卻沒有嚴重責罰楚王,只是圈禁三個月,而後一切如初。”
宋白歌說話的時候,盯着李清閒的眼睛。
“老趙真是喜歡把我往火坑裡推啊。”
李清閒一聲嘆息。
宋白歌聳聳肩,道:“火坑裡不還有我麼?”
李清閒突然輕笑道:“也對,你這一來,連宋伯伯也被架在火上了。”
“要不說那老……全解公老謀深算,我爹得知後,硬是坐了一刻鐘才長長嘆氣。”
“你說,趙首輔到底要讓我做什麼?”
宋白歌撇撇嘴,道:“誰知道他到底在謀劃什麼,你知道他讓你來啓遠城做什麼嗎?”
李清閒搖搖頭。
“這不就得了?這種老狐狸太厲害,咱們玩不過,逆來順受吧。幸虧他看好你,知道派我來,要是換個人來,指不定怎麼折騰你。”
李清閒沉默許久,道:“我不想去神都。”
“等你能一拳打飛全解公的時候,去東西南北都行。”
“我不放心,先拖一陣,然後慢慢在路上考慮。”
“你想得可真美。我爹說,明天夜衛就派人接你。”
李清閒眉毛一挑,道:“還在夜衛?”
宋白歌猶豫剎那,道:“我打聽了,我爹沒實說,他只說,皇上很看重巡捕司。”
李清閒轉頭,靜靜望着窗外。
“我不喜歡巡捕司。”李清閒道。
“你放心,刑部已經不敢爲難你,除非全解公辭官。”
“趙首輔要是辭官,這朝廷,也就崩了。”李清閒冷哼一聲。
“誰說不是呢。沒有趙首輔平衡朝政,武王早就擼起袖子把刑部與戶部砸個稀巴爛,魔門邪派也不能閒着,一定會禍亂天下,道門一定躲得遠遠的,地府暗中搜刮地盤,文修定然開罷黜百家與魔門邪派不死不休,到那時,妖族南下,大家一起死翹翹。”
“那位到底怎麼想的?”
“那位的心,可比趙首輔更深。趙首輔再如何,終究是讀書人,終究敢穿布衣斷惡,那位,呵,誰知道?”
李清閒板着臉,呵斥道:“你這是什麼態度?咱們不便提皇上的名字,但你也不能用這種態度!你若再如此,我定然參奏你個大不敬。”
宋白歌翻了翻白眼,道:“你這啓遠城,很好,我一開始信心滿滿,但跟那些混蛋東西吃吃喝喝罵罵咧咧後,有點無從下手的感覺。”
“先學習,後改進,別狗屁不懂就瞎指揮就行。”李清閒不客氣道。
“就你牛行了吧?真不知道你腦子怎麼長的,怎麼能把這裡設計的井井有條,在很多地方,甚至勝過神都,對了……”
宋白歌仰着笑臉,道:“啓遠城,是朝廷的啓遠城,但歸根結底,也是你的啓遠城。爲了以後避免啓遠城百姓忍飢挨餓,爲了避免啓遠城在你走後人亡政息,我決定至少在前兩年蕭規曹隨,以李清閒大人爲目標,堅定不移走李大人的路線,絕不動搖。”
“你表情不對勁。”
“嘿嘿,我覺得吧,天下要是有錢修,你妥妥的一品。您大人有大量,能不能從手指縫裡漏一點點給我?別到時候讓我接一個無米之炊,那多沒意思。”
“要多少?”
“新城的錢肯定有,多少我不說,你自己掂量。然後其他的……一年……這個數?”宋白歌舉起右手,張開五指。
“五十萬?”李清閒問。
“要不四十萬?”
“沒出息,前兩年一年一百萬吧。”
“你哪兒來那麼多錢?”宋白歌精神一振。
“我師兄給的。”
宋白歌一臉狐疑,問:“他們說的那個斜眼狗頭?”
李清閒點點頭。
“我是不懂命術,我是沒去過獸橋,但根據衆人對斜眼狗頭的描述,那不就是你嗎?”宋白歌問。
“胡說八道。”
“你在獸橋的頭像是什麼?”
“英俊獅王。”
“呸!”
李清閒望着窗外,靜靜坐着。
宋白歌自己倒茶端水,靜靜陪坐。
“你準備一下,明天我帶你見見啓遠城一衆人,而後回返神都。”
宋白歌點點頭,道:“啓遠城高人很多,水越來越深,沒有你引薦,我怕以後舉步維艱。”
李清閒道:“文修不用怕,宋伯伯與啓明書院的老師們都有舊,武修現在神弓派與青山幫兩家爲大,你與孫擎天也算是朋友,北綠林不會爲難你。至於駐紮的兩軍,啓遠軍有王不苦在,有事你就找他,另一軍是一羣散兵遊勇,不敢惹事。天神擲山園的上品雖然強,但都通情達理,反而好說,禮數備至即可。只有每次天玄試煉開放,會鬧不小的亂子,你不用在意,直接鎮壓,讓各門派高手出手,誰不出手,告訴我,取消以後的試煉名額……”
李清閒一一囑託,兩個人一直聊到天亮,李清閒才讓人召集衆人,將宋白歌介紹給啓遠城各大勢力。
與會期間,李清閒話說的很重,衆人隱隱預感到什麼,但什麼都沒有說。
賓客散去,一些人站在院子外久久沒有離去。
王守德與徐芳兩人站在假山後偷偷抹淚,劉義天輕聲安慰。
王不苦與宋白歌一起經歷過詭城,記憶所剩不多,但情感仍在,三人在一起敘舊。
聊到共同的朋友,說起之前幾個犯了事的七品青雲試同伴,宋白歌突然一拍大腿,道:“邱燁的事你們聽說了嗎?”
李清閒與王不苦一臉疑惑。
“七品青雲試後,邱燁奉命外出平妖,一直很順利,就在前不久,遭遇妖族包圍,大戰後突圍。結果有人告發他出賣戰友,獨自逃生,於是被押入兵部調查。這兩天估計調查結果下來了,即便洗脫罪名,但名聲徹底壞了。”
王不苦皺眉道:“邱燁不像是害死戰友的人,這期間一定有什麼誤會。”
“是,應該是什麼誤會。”李清閒心中暗歎。
當年在詭城的時候,邱燁玩過那個自己瞎編的遊戲,當時石獅子問邱燁,在玩丟手絹的時候,是否想過害自己隊友。邱燁坦然承認有這種想法,這是人之常情,但並沒有去做。
沒想到,終究還是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