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9章 天雷斷香
姑蘇城，周氏茶樓。
周家世代書香門第，子孫後代開枝散葉。
這周氏茶樓原本也只是尋常茶樓，但這些年慢慢成爲衆多人的聚會地點。
今日一大早，周氏茶樓便賓客盈門，許多半大孩子站在門外，豎着耳朵。
一樓的戲臺上，一個說書先生正滔滔不絕說着。
“說到中嶽倒懸，東嶽崩裂，許多人不信，但我有一位上品朋友，親眼所見。他說，昨日凌晨，天未亮，中嶽山上，突然傳來兩聲龍吟，一聲渾厚堂正，一聲暴虐霸道……”
“……黑龍一口咬向金龍，說時遲那時快，金龍一個神龍擺尾，砸在黑龍胸腹間。黑龍嗷嗚一聲，吐血倒退。這時衆人方纔看清，那黑龍龍鬚已白，全身流淌污血……”
“……反觀那金龍，正值壯年，一身金光照耀天地，流出的血，竟然也是與人一樣，鮮紅鮮紅的……”
“……兩龍大戰許久，黑龍眼看體力不支，纏住金龍，就要同歸於盡。那金龍早知黑龍伎倆，身形一震，周身爆出無數金光，而後，那北方的正氣城牆不知爲何飛到金龍身上，宛如戰袍，覆蓋金龍……”
“……最終，那黑龍自天而墮，砸出萬丈深坑。魔氣沖天，中嶽竟被衝得反轉，遲遲無法落下……”
“啪！好，講完金龍壓孽龍，咱們再說一說皇陵大爆炸，嘖嘖，你們猜，皇陵炸開，裡面是什麼？”
“金銀珠寶？”
“水銀流瀉？”
“不會是陰兵守衛吧？”
“都不是，你們且聽我慢慢道來。話說那西郊皇陵，本是一塊風水寶地，但少有人知，當年齊太祖駕崩前，卻並未選這一塊。到底選哪一塊？咱們便從齊太祖四選帝陵說起。”
“話說初選帝陵時，齊太祖垂暮，信不過別人，只信天命宗的老神仙……”
一些聽衆不禁莞爾，就在幾天前，這說書人還管天命宗人教老不死。
“……天命宗老神仙們道法高深，選個墓地能有什麼難的？只三天時間，就選了昌山。太祖爺龍顏大悅，親自前往祭天，並做那開陵儀式。當天天清氣朗，萬里無一絲雲，太陽高照，太祖爺一路上別提多高興了。到了那裡，一切順順利利。可就在太祖爺點燃三香，要祭天拜神的時候，天驟然黑了下來，無雲自黑啊，大中午的，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百官俱驚。太祖爺是什麼人物，面不改色，就要把三香往香爐裡插。結果，天降神雷，劈碎香爐，三根香齊齊斷掉，斷面光滑，就跟刀切似的……”
“待天大亮，在場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說不出話，也不敢說話。別說文武百官，連天命宗的神仙們都嚇傻了。”
“可還能怎麼辦？太祖爺拂袖而去，這初選帝陵，便以天雷斷香結束……至於爲何天雷斷香，說法衆多，在下不敢妄言……半年後，太祖爺靜極思動，準備二選帝陵，誰知道……”
相似的一幕，相似的故事，在齊國大地處處上演。
那些說書先生表面上在講天下異變、皇室秘辛，實則暗暗影射齊國皇室得國不正、暴虐無道。
隨着這些說書人不斷傳播，越來越多的人知曉了皇室秘史。
一縷縷無形的力量浮現，進入各城暗中的勢局之中。
神都城中，一個個小道消息流傳。
閒王要攻城，但不想屠戮百姓，希望城中百姓早早撤離。
至於外面的路，多走幾步，就能看到。
如果還不走，整座京城必然會被封死。
在八方路斷的中午，數不清的百姓拖家帶口涌出神都城。
城門守軍層層上報，但上面卻不下任何命令。
隨着一批批人離開，剩下的人要麼還在觀望，要麼等待消息。
下午時分，突然一道金光神橋跨越長空，竟突破命術封鎖，一衆飛空船沿着金光長橋落在城門四方。
各大勢力援兵，紛紛抵達。
附庸小國、武林門派、皇室宗親、各地官員、豪門望族……
城中的百姓，喜憂參半。
城牆上的士兵鬆了口氣，但那些身居高位的將領們，卻更加沉默。
換做過去，整整二十七艘飛空船，足以震懾羣敵。
但，閒王軍早就百船橫空。
最讓京城將領憂心的是，聖旨下達，天門軍全線回撤，入京防守。
天門軍也明確答覆，回防京師。
之後，便再也沒動靜。
所有探聽的人馬，都得不到任何消息。
只有少數斥候回報，見過三個瘋瘋癲癲的老頭，有時候在地上畫圈，有時候玩泥巴築牆，有時候在地上插滿樹枝。
將領們站在城牆，望着遠處莽莽羣山。
經過一日，眼前的莽莽羣山，氣勢更勝開始。
神都，已成孤城。
當夜，大內傳來一道御令。
封閉城門，備戰。
在一片慌亂之中，數不清的居民被徵召，城中守軍加緊操練，傀修們開始擴建城牆。
神都的將領經驗豐富，大都有邊疆大戰的經歷，加上京營各軍這幾年一直嚴格練兵，一切看上去形勢大好。
一些將領甚至覺得，現在的神都城內的大軍，可能比閒王軍弱一些，但絕不比定南軍弱。
但是，更多的將領看着忙忙碌碌的神都守軍，不知道爲什麼，胸口悲涼翻騰。
他們做得很好。
可神都城的城牆，比北極關如何？
這些士兵都不弱。
可他們的血肉之軀，能抗下多少爆裂符缸？
將領們都真心防守。
可那漫天的機關鳥，拿什麼去擋？
士氣還算可以。
但在屠戮妖族的虎狼閒王軍前，京營只是小綿羊。
這天下的戰爭，早就不一樣了。
防禦工事做的再好，準備得再充分，刀槍磨得再亮，也只是捱打的時候好看一點，僅此而已。
那還只是閒王軍。
神都城一直封鎖消息，但高級將領們卻總能得到最新的戰報。
東鼎國大軍，已經沿着海岸線水陸兩軍齊上，拿下一座又一座城市。
而且大半城市，是不戰而降。
因爲，東鼎國大將，同時拿着閒王令、定南王手諭以及……趙移山在啓遠城的親筆授課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