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思,可惜天命宗力量太強,連我也無法推斷。”
沈知齋暗中傳音道:“我們也推演不出來,但思來想去,能讓天命宗如此做的事,只有幾件。或幫助太寧帝,或舉辦龍運大祭祀,或尋找新的天命之子,或……想辦法解決傳承流失的問題。”
李清閒搖頭道:“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天命宗到底家大業大,總能查到。不過,有相關的消息嗎?”
“沒有。我們在天命宗的人,無法傳出消息,現在天命宗禁制森嚴。”
“走吧。都準備妥當了吧?”
“準備妥當了。我們已經請尋命宗的大命術師,施展了‘掌故舊術’,加重齊太祖的惡跡,現在全島上下幾乎人盡皆知齊太祖當年的事,幾乎所有跟齊太祖沾點血脈關係的人,都在斷脈,您瞧,前面就在舉辦斷脈儀式。”
李清閒擡眼一掃,就見數十里外,似有一羣人在做什麼。
李清閒微微眯眼,剎那間,一切便如在眼前,老人眼角的皺紋清晰可見,孩子熟睡的呼吸清晰可聞。
那是一片大空地,空地中心,擺着三層圓臺。
此刻,一個青年男人走上前,右手握刀,刀尖指向左小臂。
圓形祭臺周圍,數以百計的人圍成三層圈子,一邊叫嚷着,一邊跳着怪異的巫舞,像一羣直立的老鼠被燙的吱哇亂叫。
三個人圈徐徐旋轉,叫嚷聲越來越大。
李清閒看到,那青年男人耳朵輕動,下頜緩緩凸起,將刀尖扎進左小臂。
“嘶……”
青年男人一邊抽着涼氣,眼睛一閉,擡頭向上。
殷紅的鮮血順着抖動的手臂流下,落在最上層的祭壇上。
祭壇吸收血液,外放出聖潔的光芒,就見一個白光麗人出現,彎下腰,輕輕親吻青年男人的額頭。
青年男人面露緋紅之色,右手再一用力,更多的鮮血流出。
白光女子向後倒退,化光消散。
青年男人身形一晃,急忙拔出尖刀。
一個白袍祭祀伸手一點,白光落在青年男人傷口上,快速癒合。
青年男人低頭謝過祭祀,放下尖刀,捂着傷口,慢慢向下走去。
所有人高聲歡呼,喜悅的氣氛在會場蔓延。
男子看得到大家的祝福與鼓勵,開心地笑起來。
隨後,第二個人走上祭壇,先吟誦一段長長的咒文,而後和前面的男人一樣,揮刀扎向小臂。
一個接一個人上前,儀式有條不紊進行。
沈知齋道:“其實脈血已經足夠,但喬家卻發現這樣有利於報復齊國皇室,凝聚人心,所以繼續使用這種祭祀來詛咒齊國皇室。”
李清閒點點頭,雙目光芒一閃。
一縷縷血色流光飛上天空,融入上空紛亂的勢局雲之中。
尋常的勢局雲,代表強大的勢力居中,代表邊緣的居外。
但這座島嶼上的勢局雲,卻恰恰相反。
島嶼上空,分散着成百上千種勢局雲,但所有的勢局雲都被金色的環狀勢局雲圍困。
在金色環狀勢局雲的包圍下,這裡的所有勢局雲都被壓制到極限。
那些勢局雲在不斷滾動,不斷衝擊金色勢局雲。
李清閒面前浮現命盤,細細推演,就見命盤噴吐出光影,宛如抽絲剝繭一樣,一點一點顯現出金色勢局雲中的命術力量。
“貴宗可曾探查過此地天命宗的手段?”李清閒問。
沈知齋搖頭道:“我們沒有辦法在不驚動天命宗的情況下,探查他們的命術。您能?”
李清閒道:“天命宗的手段有點糙,大概沒派長老來,只是尋常上品命術師,而且也沒把這裡的人當回事,所以只設置了四重勢局。首先是拜龍望勢局,用以獲取齊國皇室的氣運,作爲基礎……”
“而後是真龍鎮獸大勢局,本來是很強大的勢局,但那位命術師並不擅長,年長日久,被削弱了很多……”
”第三重,是截運十二碑勢局,思路對,但天命宗做事太絕,反而逼此地之人死中求生,得了超品功法……”
“最後一重,則是困囚人勢局,將整座島上所有的勢力圍困。所有勢局的思路,都圍繞着困、禁、封、鎮等手段,中規中矩。”李清閒道。
沈知齋轉頭對弟子道:“你們說說,還有沒有更好的勢局或方案?”
年輕弟子們思考片刻,紛紛作答。
“我認爲,既然天命宗也怕絕死勢局有傷天和,真要下狠手,不如使用引災類大勢局,比如七重連禍大勢局……”
“我倒覺得,全面封鎖不現實,這可是大島,相當於一箇中小國家那麼大。不如使用內鬥類勢局,比如困獸吮血勢局,慢慢耗……”
沈知齋輕輕點頭,等弟子說完,道:“李大師,您說說您的看法。”
李清閒道:“哪怕換做一年前,我的看法也會與他們類似,不過是術與法上面的變化而已。但現在,我更傾向於使用沐春風類的勢局,並派遣人力物資援助此地,坦誠當年齊太祖的過錯,同時,徹底教化這些強盜,清除他們血脈中的罪惡與獸性,這樣,他們即便強大了,也會遵循仁義之道,不再爲幾百年前的恩怨而生事。堵不如疏,永遠是聖人之道。”
沈知齋的弟子們頻頻眨眼,思考李清閒這番話。
沈知齋嘆了口氣,道:“不愧是三重補天者,您的話,近乎道。我們都知道,要立身正,要行仁義,要做善事,可偏偏在許多時候,卻突然走偏。即便是老朽我,也一門心思想着如何解決這裡的強盜,但卻沒能看到背後乃至更長遠的未來。您能成爲大河之主,實至名歸。”
衆將笑呵呵,廢話,閒王殿下要是想法和小命術師們一樣,根本走不到今天。
“可是,閒王殿下的做法很難,比我們的難一萬倍。”一個弟子道。
李清閒一指前方的島嶼,道:“創造一門超品功法,需要數百年多代人連續的努力,這個過程中,要爭奪秘籍,要忍辱負重,甚至一代又一代人被迫成爲功法試驗品,損失數不清的精英與天才,一點一點不斷進步,最終,可能創造出完美的超品功法。創造超品功法,是不是比畜牧種田難一萬倍?但那是這座島唯一的正確方向。就如同,不知道多少萬年前,把野草培育成莊稼的祖先們,選擇了那條最難但也最正確的道路。我們是命術師,不是劊子手,不是玩弄命運的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