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符派。
九符派乃人間最大符修門派,但由於符修最講究靜,稍微一點干擾都會導致畫符失敗,九符派特意購買大量荒山,囊括數百山峰。
每一座山峰,不過二三十弟子修行,格外安靜。
偶爾弟子因爲意外重創昏迷,或修煉死亡,過了許多年才發現。
但是,九符派的安靜,在幾個月前被突然打破。
九符派放棄了悠閒的開枝散葉模式,在山外的一處空地上,找傀修設計一座新城,中品以及下品弟子,全都要搬下來。
新城的街道與尋常城市差不多,只是每一棟獨立的庭院大一些,寬敞些,僅此而已。
只不過,每座庭院都貼着靜音符,隔絕外界聲音。
柔兆子街,編號七的庭院中,內門大開。
面色微白的許子山走出來,微微眯起眼,看着太陽直射的天空,有些不太適應。
他一邊走,一邊晃動手腕和脖子。
身上,十個巴掌大的符袋串成一串,斜挎在肩膀上。
十個袋子,盛放數千靈符。
他走出院子大門,沒走幾步,就聽到後面有人氣喘吁吁道:“許師兄,等一等。”
許子山扭頭望去,就見一個衣服左胸口上繡着兩條水紋的中年人加速過來。
許子山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胸口的三條水紋,心中一嘆。
修行一道,果然殘酷。
迎面走來的叫蒙嵐,剛剛入門的時候,比自己晉升早,自己一口一個師兄叫着。
誰知道,就這幾月的時間,自己竟然遠超對方,而且,馬上就要換衣服了。
他看着蒙嵐熟悉的面龐,不由自主想起幾個月前發生的事。
掌門突然召集全體弟子,打破了九符派的寧靜。
數千九符派弟子被趕下山,進入這九符城。
當時修爲僅八品的許子山,和所有人一樣,心中雖然煩躁與憤怒,但仍然像牽線木偶一樣,聽着管事的安排,來到這座屋子。
那管事扔下幾本書,轉身離開。
許子山至今還記得當時的落寞與恐慌。
原本在山中有獨立的院子,原本受多人伺候,只需要一心制符,什麼事都不需要操心。
可現在,門派卻宣佈,以前的待遇沒有了,每個人只能住在這種三進院子裡,所有的食物都由人統一分配,每個人只配一個隨從。
他惶恐地走進屋子裡,望向那幾本掌門口中的神書。
在趕弟子下山前,掌門聲情並茂地吹噓,唾沫星子都要噴到前排弟子臉上。
衆人從沒見掌門這般嘴臉,他們隱隱覺得,掌門變了,不像是一派之主,更像是某種……商人。
但胳膊擰不過大腿,他走到符桌上,靜靜坐下。
呆坐許久,直到日落西山,屋內的餘暉散盡,許子山才長嘆一聲,拿起所謂神書,慢慢翻看。
一開始,他心生反感,因爲書中的口氣太大了,比傳說中的鎮派寶典都大。
但翻了三頁後,許子山懵了。
這是什麼書?明明深奧無比,自己都能差不多看懂?
而且所言極爲正確,直指大道,遠比自己之前領悟的更深刻,更精確。
甚至,比之前教習乃至掌門教的都透徹。
他繼續往下看,然後,一發不可收拾。
他瘋狂閱讀完所有符書,想都不想,直接立誓修行。
第二天,晉升七品!
在他換七品衣服的時候,正好被蒙嵐看到,然後,蒙嵐立刻改口叫師兄。
不過,晉升七品的笑容,僅僅維持了半天。
下午,門派就委派了艱鉅的任務,不是制符,是瘋狂制符。
所有的靈符,都會以成本價銷售給守河軍和萬合商會。
萬合商會用這幾本書,買斷未來五年九符派的所有靈符。
作爲一個修士,許子山心知肚明,就那幾本符書,別說買下五年的靈符,甚至能買下十個九符派。
隨後,他打聽了一圈,聽到沒有任何附加條件,心滿意足。
不僅是他,所有九符派弟子,都覺得賺了。
直到一個月後交符日,許子山才隱隱感覺不對。
所有的弟子,都跟長工一樣,揹着符袋,排着隊伍,分門別類將靈符送往庫房。
而且,九符派弟子發現,九符城裡多了許多生人。
全都是各種符修門派以及符修散修。
掌門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竟然將人族過半的符修弟子安置在九符城中。
當然,後來他知道了,掌門是一手拿着符修神書,一手拿着一迭銀票。
沒有符修能離開這兩樣東西。
又過了一個月,第二次交靈符的時候,城裡又多了許多陌生人,以孩子和年輕人居多。
他一問才知道,這些都是有法修天賦,且在靈符方面有一定興趣或感知。
然後,他被打聽到的數字驚呆了,八千,比原本九符派弟子都多。
而且,以後還會源源不斷增加。
之後,每過一個月,許子山便交一批新的靈符。
今天是初一,交符日。
“許師兄,你也該換衣服了吧?”蒙嵐笑道。
兩人相互看了看對方,一樣的慘白皮膚,一樣的微黑眼圈。
許子山點點頭,道:“今天就換。”
蒙嵐臉上閃過一抹難以掩飾的尷尬,隨後拱手笑道:“恭喜許師兄,你是咱們那一批最早晉升六品的。”
許子山搖頭道:“咱們那一批只是中等,同一年進山的,最優秀的那幾人,要麼六品,要麼五品,現在,應該有四品的了。”
“是啊,靈符神書,徹底改變了咱們九符派。等這五年熬過去,咱們九符派,必然是道門第一大派!”蒙嵐道。
“你覺得咱們門派有神書,別的門派沒有?”
“你的意思是,有關閒國公的傳說,都是真的?不太可能吧?”
“我原本也不信,但現在看到九符城的變化,不信也得信。”
兩人一邊走一邊聊,陸續有弟子加入隊伍。
所有人都一樣,身體強壯,但面色發白,腳步虛浮,可偏偏體內法力充足。
所有人,眼圈都發黑。
沒辦法,門派的人逼得太緊了。
衆人走了幾步,蒙嵐突然驚訝道:“你們看,第一個月的那批弟子,竟然開始交符了。”
衆人望過去,就見一隊弟子慢慢走來,近半看上去還是孩子,最大的一個也沒超過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