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姑蘇城。
書香茶樓剛開門不久,便涌進一波波的讀書人,不多時便坐滿。
一些沒座位的讀書人或站在窗邊,或站在桌邊,衆人高談闊論。
這裡每一個人,手裡至少抓着兩本書。
一本《紅豆集》,一本《守河行》。
更有甚者抱着一迭。
“我說老牛,你買書就買書,抱着一摞子,改賣了?”
衆人大笑。
那牛姓讀書人將一迭書按在桌子上,嘿嘿一笑,道:“一版的《紅豆集》與《守河行》,最多二十年,不,最多十年,價格加十倍!當年趙首輔的《耕牛集》無人問津,後來一本萬兩,何其驚人。”
“你這傢伙,之前是他們不識貨,而且就一地販賣,一共賣了幾百本。這《紅豆集》與《守河行》,可是萬合商會下了血本宣傳,不知道發行幾百萬套。就是那宣傳旗號,我看着直搖頭。”
“是啊,那廣告詞寫的,真騷啊,什麼‘人間第一深情’,什麼‘情場首席浪子’,還有‘天下如我最風流’,俗的要死,要不是被開篇那首清麗的《紅豆詞》震驚,我看都不看。”
“要不說萬合商會厲害呢,只吹《紅豆集》,不提《守河行》,偏偏兩本合賣,不單賣。結果隨便翻開,驚爲天人,更勝《紅豆詞》。”
“如此一來,咱們這幫讀書人不得不討論,自然爲其做了第二波廣告。”
“不過,作者到底是誰?竟然不標註名字,怪哉。”
“《紅豆集》開篇便是,贈姜幼妃,之後便是‘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這麼赤……咳,赤誠的告白,也只有李清閒敢做。全書全是情詩,篇篇水準之上,不,是篇篇世間頂級,我一個男人看了,都在反覆想,誰要是給我寫這麼一卷詩集,不管對方是男是女,哪怕是妖怪,我都從。”
“哈哈哈……”
“你們說,傾城仙子拿到這卷書,會是什麼表情?”
“肯定先火冒三丈,然後小鹿亂撞。”
“也可能提劍上門,然後……乾脆從了李清閒。”
“伱們呀,真是煞風景!完全看不透啓遠侯的用意,他表面是賣《紅豆集》,實則重點在《守河行》,開篇便贈守河軍,第一首詩便是‘一身轉戰三千里,一劍曾當百萬師’那氣勢,直欲破紙而出,嚇煞人。”
“以情詩當噱頭,實則販賣戰詩。開篇便是《頌大將軍王》,而且頌得熱血沸騰、豪氣澎湃,誰看了不拍案叫絕?”
“李清閒這人,當真是……經學狗屁不通,詩才天下絕頂。”
“幸好他如此,若他樣樣都行,還來文修,有咱們的活路嗎?”
“其中那篇‘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那帝王之相,撲面而來。”
“還有那‘人間正道是滄桑’,也是頗具天子氣的詩詞。”
“咱們前些天還抱怨啓遠侯偏心,只幫助武修道修,哪知沒幾天,一整卷邊塞詩砸下來,太多了,多到我都不知道怎麼改詩了。”
“所以說啓遠侯當真是奇男子,各種花活兒玩得……這一卷一百首詩詞,篇篇精品,用不了多久,便可名滿天下。”
“何止名滿天下,自此之後,人間文修的戰詩詞體系,全部木棒換刀,完全不一樣。”
“不錯,尤其是那些上品大儒,他們戰詩詞恐怕會強得嚇人。畢竟好詩詞太少,導致能承載的戰詩詞類型和威力有限。”
“對了,之前趙首輔贈送給李清閒一枚正氣劍種,這些詩詞一旦傳揚,定然會溫養他的正氣劍種。如此廣的流傳,最多三年,他恐怕會溫養出古今第一正氣劍種。”
“還真是,之前那些擁有正氣劍種的,哪怕是一代大儒,能有多少戰詩詞流傳天下?”
“李清閒倒好,一出百篇,過些日子再拿出一百篇,以後全文修都指着他吃飯了。”
“來來來,咱們不說廢話了,開始精研改詩。”
“你們說這首‘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可否改成,‘驚鳴聲中一歲除,春雷送亡入魔墓’?”
“你這也太直接了,委婉點……”
離江南姑蘇城遙遠的肅城。
黃沙彌漫,土屋林立。
因是重要的商路節點,肅城依舊人來人往。
幽暗的地下室中,法陣開啓,遮蔽外界。
十餘黑衣人圍坐一起,低聲交談。
“李清閒的手,伸得太長了。”
“兩座,整整兩座死魔地消失了,驚得我連續三天不眠。”
“照這樣下去,各大正派定然蠢蠢欲動,準備下一場的除魔大戰。”
“章聞同那老東西沉醉權力,要當什麼魔盟盟主,做着一統魔門的春秋大夢,我們不能犯蠢。魔門,必須要有魔門的樣子!”
“不錯,死魔地的消失,對我魔門的打擊堪稱致命。若不做點什麼,即便成立魔盟,也只是大而無當。”
“柑州是地府的封州,一旦將肅城化爲死魔地,對李清閒與萬合商會的打擊將非常巨大。”
“不過,我們會不會被城裡的那個老傢伙發現?”
“孫榮竹辭官多年,勉勉強強晉升二品,壽命枯槁,命不久矣,無須擔心。”
“更何況,一旦我等魔化此地成功,即便他發現,出手淨化,也只會適得其反,反而會加速魔地成長。”
“不錯,那老東西當年打傷我,讓我始終不得入二品,此仇不報,誓不爲人!”
整整七位三品與多位四品齊聚一堂,開始商量魔化肅城。
在地下魔室十幾條街外,一座獨門獨院內,一位老人將《紅豆集》扔在一邊,兩手捧着《守河行》,反覆琢磨,不時口中呢喃。
“不錯,不錯……”
“‘穿’字用的妙啊……” Wшw .тт kán .CO
“嘖嘖,滿城盡帶黃金甲,典型的反詩,也只有真豪傑敢寫……”
“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大將軍王看到,怕是會落淚吧……”
老人乃是二品大儒,早就過目不忘,一頁只看一眼,整首詩蘊藏的技巧、韻味、意境等等迅速清晰在目。
但即便如此,老人依舊如飢似渴閱讀,一遍又一遍,時而拍案而起,時而連連稱讚,時而低下頭,輕輕抹淚。
直至入夜,孫榮竹再也按捺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