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你要做皇父攝政王？”大玉兒的身子一顫，頓時花容失色，手中的琺琅掐絲雕紋茶盞險些掉落於地。就連已經和齊穆塞已經成婚，今日特意到後宮探望的蘇沫兒也是吃驚的說不話來，連忙將宮裡伺候的太監、宮女等人全都趕了出去，並親自將殿門緊閉，膽戰心驚的侍奉在大玉兒的身後。
多爾袞就這樣直直的站立在大玉兒面前，臉上的神情古井無波。“保定失陷，明軍距離京師不過咫尺之地，在這麼都下去，兩面都沒有好處。皇帝年幼，雖說政事有索尼他們可以輔佐，但兵事呢？除了我，還有誰能力挽狂瀾？”
多爾袞又走近一步，和大玉兒不過兩步的距離，空氣中傳來的淡淡的香氣讓他的心頭沒來由的一暖，“而且，我不止要做皇父攝政王，我還要娶你！”
“啊！”蘇沫兒驚呼一聲，隨即緊緊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一愣之下，連忙跪倒在多爾袞的面前，“十四爺，你怎麼會有這樣的念頭？要太后下嫁，這麼做會有什麼後果您考慮過嗎？”
“有什麼後果？”多爾袞的臉上顯現出一絲怒氣，“玉兒本來就是我的人，我等了二十年，如今貴爲攝政王，難道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不能娶嗎？更何況，如果不能娶玉兒，我還怎麼能做皇父攝政王？”
蘇沫兒以頭觸地，“可您也要爲主子想一想啊，如今她可是我大清的太后，您是攝政王爺，事情一旦傳出去，外人會怎麼看，皇上主子爺會怎麼想？”
多爾袞冷笑一聲。“阿瑪和皇太極在世的時候，無論做任何事都要讓我思前想後，顧及他人的感受。這麼多年我早就受夠了。當初輔助福臨登位的時候，你說過什麼。你說‘要讓我做不是皇帝的皇帝’，可如今呢？我有哪一點像皇帝。皇太極奪走我的額娘、奪走我的皇位，還奪走了你！我忍了足足二十年，到了他死的那一天，你還讓我等，好，我繼續等！可現在你居然還讓我等！你的兒子現在就想再度奪走我的一切了，你知道嗎？玉兒。你何曾想過我的感受，我真的不能再漫無止境的等下去了！”
大玉兒鐵青着臉龐，眼淚順着光潔的兩腮滑落下來，一言不發。
多爾袞忽然之間高聲慘笑起來，“果然還是這樣，你一門心思的爲福臨考慮，卻是半分沒有爲我設身處地的考慮過！也罷，這個皇叔父攝政王不做也罷，回去之後，我和多鐸便上摺子請辭。今後這八旗的事務誰愛幹誰幹！”
說完，多爾袞轉身欲走。蘇沫兒撕心裂肺的衝着大玉兒喊道：“主子，您倒是說句話呀！快勸勸十四爺。二十年的情分，不能就這樣啊！”
大玉兒終於顫抖着開了口：“你真的有辦法能解救目前的危局？”
多爾袞轉回身來，目光中透出無比的堅毅，“這麼多年，我何曾讓你失望過？”
大玉兒緊咬嘴脣，“我只當是你能體諒我的難處，你我早已不是當年科爾沁草原是的青梅竹馬、無拘無束，我如今是太后，而你則是權傾朝野的攝政王。一舉一動都關乎着社稷朝局的安危。但事到如今，不僅是你在逼迫我。這大清的基業也在無時無刻的逼迫着我，只要你能挽回目前的危局。我自己的名聲又算得了什麼，我答應你便是！”
“玉兒！”多爾袞不禁有些哽咽，“我何曾想過要逼你，但人生百年匆匆而過，要我放棄皇位、放棄權柄，這一切都可以，唯獨你我是斷斷不會放手的！”
“那我們一同放棄眼前的名分、所有的榮華富貴，一起隱姓埋名回到草原，如何？”大玉兒的聲音陡然間尖利起來，“我可以放下太后的名位，放下自己的兒子，你呢？你願意嗎？”
多爾袞萬萬沒想到大玉兒會如此說，一時間有些語塞。
大玉兒冷笑一聲，“你還是這樣，這麼多年都未曾改變。父親將我許配給先帝的前夜，我也曾找到你，問過你相同的問題，可你還是這樣一個答案。當年我就說過，你牽絆的事情太多，你的部族、你的手下、你的兄弟、你的基業，所有的一切，你都捨不得放下，你心裡的貪念遠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
多爾袞漲紅了臉，“不是、不是這樣！我只是想名正言順的娶你，讓天下人都看到你我的情分，我不願讓你我永遠都活在旁人無法察覺的陰暗角落中，江山和美人，皇太極可以兼得，爲什麼我不可以！”
大玉兒搖搖頭，蒼白的臉上閃過一絲寂寥的神情，“答應你的事情我一定會做到，你再多說也是無益，你回去吧，我有些乏了，想休息一下！”
“玉兒……！”多爾袞還想在說些什麼，但看到大玉兒的神情卻是心中一陣發緊，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只好無奈的點點頭。
殿門在多爾袞茫然的走出去之後再度緩緩關閉，大殿中的光線又暗淡下來，蘇沫兒倒了一杯熱茶送到大玉兒的手中，卻發現她的手冰冷異常。
“格格！”蘇沫兒忍不住說道。“您還是好好和十四爺談一談吧！太后下嫁，於情於理於大清宗族法度，都是前所未有，一旦傳出去，朝堂震動不說，就連皇上那裡……！”
大玉兒幽幽長嘆，緊緊攥着的雙手這才慢慢鬆開，發白的指節這纔有了血色。“我還有什麼法子？明軍已經到了保定，京師危在旦夕，如今可用之兵都在他們兄弟手中，沒有他們，何談保衛京師，安穩社稷，我只盼他能力挽狂瀾於既倒，就算捨棄我一人的名聲又有何妨？”
“可皇上那裡……？”
“我自會向他解釋！”大玉兒的聲音中透出一種決然。
……
宮門之外，當值的塔多海正和霍五還有齊穆塞閒聊，看到多爾袞出來，連忙打千請安，多爾袞心不在焉的揮揮手，讓他們起身，什麼話也沒說，隨即打馬揚鞭而去，霍五連忙和滿臉疑惑的塔多海和齊穆塞道聲別，帶着一衆侍衛緊緊跟上。
齊穆塞看着多爾袞漸漸遠去的背影，長出一口氣，但眼中的憂色卻是更加的濃烈了。
“主子！”追上了多爾袞，霍五連忙低聲問道：“入宮可還順利？”
“太后……，答應了！”多爾袞的聲音有些低沉，一想到剛剛大玉兒的神情和所說的話，即便是她親口答應了下嫁，多爾袞的心裡依然是很不舒服。
“這麼容易？”霍五有些吃驚。“主子，恕奴才言語無狀，您恐怕心中也清楚，這件事情一旦傳揚出去會激起怎樣的軒然大波。別的不說，今上和索尼、蘇克薩哈那些人豈能善罷甘休？”
多爾袞不耐煩的擺擺手，“你說的這些，本王何嘗不知，但事到如今，只有統一軍令政令，我大清纔有一線生機，大事臨頭，本王也顧不得那麼許多了！”
霍五一笑：“奴才明白主子的意思，奴才只是想說……，當然，這也是豫王和諸位大人的意思，太后如今的想法，已經不能和當初同日而語，王爺一定要小心纔是啊！”
多爾袞聞言大怒，揮手舉起馬鞭，但霍五卻還是一臉恬淡的笑容，騎在馬上，身子雖然上下起伏，但沒有一絲要躲避的意思。看着他這副模樣，多爾袞卻是下不去手了，只能冷哼一聲，又悻悻的收回了馬鞭。
霍五這麼說，多爾袞的心中不可能不起一絲波瀾。是啊，大玉兒說的沒錯，現在兩人早已不是當年的模樣了！
從坐上攝政王這個位置後，尤其是在設計除掉豪格之後，自己與順治之間的矛盾也越來越深，越來越難以調和。多爾袞沒想到，當年那個跟在自己身後，奶聲奶氣的叫着“十四叔”的侄兒，長大成人之後竟然會變成這個模樣。
或許是看出了多爾袞心中所想，霍五又幽幽的說道：“主子，當此時刻萬萬不可有婦人之仁啊！當年咱們隻身入宮的那個晚上發生的事情，這些年或多或少的已經傳到了今上的耳朵中，他會怎麼想，會怎麼做。宮裡的眼線也不止一次的傳出過消息，因爲這件事情，他和太后之間也曾不止一次的大吵大鬧過。這些年他將自己的心腹安插在朝堂各部，多禧在宮裡的權勢也是越來越大，還有嶽樂、索尼等人，奴才斗膽說一句，今上這也是在佈局啊，佈一個可以將我等一舉剷除的局啊！”
“夠了！”多爾袞心煩意聯，雙手不自覺的猛然一勒戰馬的繮繩，座下的馬屁籲溜溜一聲長嘶，猛然立起前蹄，險些將多爾袞掀下馬來。
多爾袞措不及防，手忙腳亂的穩住戰馬，霍五等人嚇了一跳，連忙上前護衛。
“主子……！”
寂靜的長街沒有一個人影，昏黃的燈火映照着街巷，多爾袞卻忽然之間陷入到沉思之中。
“齊穆塞今日爲何會出現在皇城城門之外？”多爾袞冷不丁問了一句。
霍五卻是瞬間笑了起來，“主子目光如炬，奴才不說，就是等着主子開口問呢？他如今可是步軍衙門的提督，主子請想，究竟有誰能調得動他呢？爲何主子一入宮，他就着急忙慌的跑了過來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