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輪火箭轟擊之後,聚寶門外已成修羅地獄,人和戰馬的失守層層疊疊的平鋪了一片,出營攻擊的萬餘清軍騎兵,能夠全身而退的不過四千餘人,其中的最精銳的土默特左右兩旗主力更是全軍覆沒,無一生還,兩位旗主善巴和木布楚連屍首都被炸成了碎片。
李過看着戰場上的情景,捂着耳朵的雙手不知道何時已經鬆開,嘴巴張的可以塞下一個鴨蛋。跟隨李自成東征西討,何時見過如此一片倒的戰事,曾經縱橫天下、鮮有匹敵,讓明軍避之不及的清軍鐵騎居然遭受到如此之大的損失,而己方除了幾名被火箭筒燙傷的士卒,除此之外便是一百多個被清軍騎兵羽箭射中傷亡的士卒,明清之間傷亡比率的巨大差異,簡直就像是鬼怪故事一般讓人無法相信,即便是活生生的出現在眼前。
李過早已聽說過,早在鉅鹿大戰的時候,朱平安協助盧象升,便一舉殲滅了清軍兩萬多精銳,那可是實打實的八旗精銳,由此震動天下。後來到了山東軍楊廷麟麾下,這才知曉,原來朱平安軍中便裝備了這樣一種大殺器——明軍移動式火箭車,攻城略地、野戰殲敵,那真可以說的是摧枯拉朽、無堅不摧。想一想,李過還真是有些後怕,就算順軍在鼎盛之時,遇到朱平安的山東軍,即便是人多勢衆,想要一口吃掉山東軍,那也簡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李來亨雖然已經是從軍多年的老卒,還在講武堂深造過。但畢竟是個半大孩子,戰事一結束,稚氣的一面立刻表露無遺。看着一邊倒的戰事和清軍的慘重損失。嘴巴笑的幾乎要咧到後腦勺,和幾名親隨更是擊掌相慶,歡呼不止。
“這個,這個到底是個什麼東西?”李過撫摸着從炮手手中接過來的竹筒,入手甚是沉重,上面的溫度還是有些燙手,但有了竹管的包裹。炮手卻是可以在加蓋了棉墊和手套的情況下,完全可以雙手扶持的,只是這竹管估計用了幾次便要更換一回。
李來亨興奮的向自己的義父解釋。這還是李巖投奔山東軍之後,一力主張打造的。原本的明軍火箭車需要在戰場上及時組裝,重量也是不輕,僅是一套火箭車的裝備。便需要兩輛車來裝載。加上組裝的時間和要求精度,對於戰爭的需要還是顯得有些緩慢。所以,李巖便大膽提出了這種單兵可以操作的火箭筒,最初的設計是爲了應對可能面對的野戰,尤其是在面對清軍的騎兵衝擊的時候,這種單兵可以發射的火箭筒將發揮巨大的作用。事實檢驗證明,李巖的這種設想也是完全符合實際的。
只不過,由於目前的工藝以及火箭彈造價的昂貴和技術的精度的限制。火箭筒也只能參照於明軍以往的飛劍、飛刀、神火飛鴉等火器來鍛造,打擊精確度和破壞力還有待於進一步的提升。尤其是火箭彈的造價成本太過昂貴了。既需要高水平的鍛造技術,有需要純度極高的火藥,目前來說,還遠遠滿足不了一線部隊的日常需要,這次從河南過來,李巖僅僅是帶了一百二十套這樣的裝備,彈藥也只夠五個基次的使用。
此次輕而易舉的擊退清軍火炮、步騎聯合的進攻,在大規模的殺傷了清軍騎兵主力的同時,還重創了烏真超哈所部,已經可以證實的消息中便透露出,烏真超哈的主將恭順王孔有德,漢軍正紅旗固山額真石廷柱、吳三桂麾下大將劉之源等都在此次炮擊中喪生。陳挺深入敵營,與孔有德以及一衆親隨同歸於盡,讓漢軍營元氣大傷。最早投靠清廷,對遼東戰事造成巨大影響的三個漢軍旗王爺,如今只剩下耿仲明一人。
消息傳來,南京舉城歡騰,史可法、段喜年、錢德富以及留守的曹彥倫、康則誨等大臣也都一起登上鏑樓,看到明軍大勝,不少人激動的流下淚水,揮動雙拳,心中的興奮和激動難以抑制。衆人一齊向閻應元、陳明遇和李巖表示慶賀,閻應元卻是隻能強顏歡笑,他很清楚,爲了這一戰,江陰付出了難以計數的代價,像是陳挺這樣的人又付出了多大的代價。
清軍此戰大敗,但兵馬的數量還是要遠遠的多於明軍,接下來勢必要面對他們瘋狂的反撲。閻應元很清楚清軍主帥的想法,經此大敗,清軍更加不能善罷甘休,以後的戰鬥將更加的慘烈。
兵馬撤回城中,聚寶門再度被封閉起來,適才清軍的炮火還是有一些擊中了城垣,閻應元立刻命令工匠對其進行修補,大批的青壯、匠人擔着水泥、條石、城磚等物快步上城,緊張的開始了修葺的工作。
閻應元卻是一眼便看到了劉茂的身影。他從江陰送信而來,連日的勞累和驚怕讓他入城之後便虛弱無比,這兩天也是剛剛緩過勁來,但此時的他卻是脫去了士子的袍服,換上了一身的短打扮,瘦削的身體使得他並不能承擔起普通匠人的活計,於是便加入到爲匠人們擔水攪拌水泥的行列中。
想起不久之前陳挺在清軍大營引爆炸藥的時候,劉茂撕心裂肺的那一聲吶喊,就連閻應元也是心頭一酸。家國蒙難之時,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卻是放下了手中的詩書、筆墨,義無反顧的投入到抗清的戰鬥中來。
路振飛在江淮時,常常喟嘆朝廷黨政誤國誤民,一些朝廷大員不似報國盡忠,卻是一心一意爲了私利謀劃,家國社稷全部丟在了腦後,甚至不惜背叛朝廷、背叛祖宗。但不可否認,許許多多的士子儒生,他們的心中依然還保有着最純淨的熱血和靈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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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南京城中的熱鬧歡騰相比,清軍大營中卻是一片慘淡,推進到聚寶門城下的前鋒營已經幾乎成了一片焦土,清軍不得不再度後撤。騎兵主力喪失了六成的戰力,是清軍南下以來從未有過的巨大損失,這還不包括清軍中受傷的士卒,連日的大戰下來,死傷足足有兩萬之衆。博洛一驚顧不得幸災樂禍,看屯齊的笑話,畢竟他如今纔是清軍東路軍的主帥,有了罪責,他第一個就逃不掉。
可以想象到,多爾袞兄弟聽到這樣的消息會爆發出怎樣的雷霆之怒,而他博洛的多羅貝勒的爵位也將搖搖欲墜,轉眼間便要離他而去。
屯齊也沒了精神頭,蜷縮在大帳的角落中悶聲不吭。清軍的主帥中軍大營中,一時之間冷清了許多。原本應該在場的許多人,都已經變成了戰場上的孤魂野鬼,恭順王孔有德更是連屍首都沒留下,直接被挫骨揚灰。
平心而論,博洛和屯齊的方略是沒有什麼問題和紕漏的,但錯就錯在被明軍掌握了先機,再加上明軍突然冒出來的殺敵利器,使得清軍騎兵死傷慘重。對於這一點,秦廣廉等漢將也是驚懼不已,換做是他們來攻城,也未必就能做的更好。
烏真超哈部隊被打殘,殘餘火炮剩下五十門左右,跟明軍相比,相去甚遠,已經發揮不了多大的作用。騎兵不僅是損失慘重,原先所具備的心裡優勢也蕩然無存,即便是今後在野戰中遇到明軍,恐怕也不再會有原先的那種一往無前的氣勢。
“要不,急令吳三桂的兵馬向南直隸一帶靠攏?”一直沒有做聲的屯齊忽然小聲說道。
博洛聞聽此言,恨不得一個大耳瓜子狠狠抽在屯齊的臉上。這一場敗仗便讓屯齊這樣的八旗猛將變成這幅德性。這個時候將吳三桂的南下大軍再調回來,這不等於是在博洛的臉上打耳光嗎?
八旗軍不行,再換上漢軍綠營來攻打南京,這讓博洛的臉面往哪兒去放!傳揚出去,豈不是要成爲八旗之中的笑柄。再者說,吳三桂現在一路勢如破竹,與鄭軍連續打了三場硬仗,每一仗都是大獲全勝,現在更是已經抵達了浙江和福建的交界,要不了多長的時間,便可以進入福建,直搗鄭芝龍的老巢,這個時候,只要吳三桂不是傻子,誰會甘心來南京背這個黑鍋,啃這塊硬骨頭!
“屯齊貝子!”博洛冷冷的看向屯齊,“說話做事先在心裡好好想一想,思慮周全,莫要信口胡言,這樣,是要惹來大禍的!知道嗎?”
屯齊一個激靈,他也很清楚自己的處境,方略大敗虧輸,多爾袞兄弟追究起責任來,博洛身爲一軍統帥逃不掉,他這個始作俑者更是逃不掉,以往在江陰立下的大功和這次的大敗比起來,簡直是可以忽略不計了。
可擺在衆將面前的一個緊要問題是,沒了火炮的支援,接下來的仗應該怎麼打?
退兵?似乎是不可能的,灰溜溜的撤回到湖廣去,博洛的爵位不保不說,項上人頭能不能保下來那可就在兩可之間了。其餘的衆將也別想落下什麼好來。南下作戰,攻略江南,可是滿清朝廷寄予厚望的一戰,關係到今後天下大勢的走向,也將決定兩家究竟誰能笑到最後。
所以,此時的東路軍只能前進,不能後退。南京時非要拿下來不可的。
博洛咬咬牙,做出了一個讓衆將心驚肉跳的決定:“自明日開始,我軍各部開始向三山門、朝陽門、石城門、聚寶門發起猛攻,聚寶門仍是攻擊重點,其餘諸門的攻擊旨在吸引明軍兵力,使其首尾難顧。各部不計死傷,以車輪順序頂上,使明軍疲於奔命,顧此失彼,直至精疲力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