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字條上的內容,豪格頓時覺得一股熱血上涌,猛然站起身,也不理會環繞在身邊的揚善、圖爾格、羅碩等人,就在衆人驚詫的目光中大步走出營帳。
目線所及,營寨內的空地上依稀可見還有零星的白色紙張,豪格心裡清楚,這便是手下便遞來的紙條,上面的內容和自己手中的一般無二。
不出片刻,揚善等人也大呼小叫的從營帳中跑出來,“王爺,這上面所說可是真的,真若是如此,那咱們正黃旗可真是被人算計的不輕啊!”
豪格也不答話,口中呼哨一聲,不遠處的坐騎便掙脫親衛馬伕的控制,搖頭擺尾的跑來,豪格翻身上馬,直奔皇太極的御營而去。揚善等人也緊跟着上馬,鑲黃旗梅勒額真阿哈尼堪卻高喊一聲,“御營周圍都是兩紅旗和兩白旗的人馬,咱們此去未免人單勢孤,不如帶上兵刃,召集兒郎,免得吃了暗虧!”
揚善等人大聲贊同,立刻一連聲的傳令下去,兩黃旗的兵丁士卒本就在疑惑之間,此時更是增添了無數的猜測。
豪格打馬揚鞭,馬蹄濺起的灰塵在身後形成一條明顯的軌跡,沿途各營士卒和將領看到豪格怒氣衝衝的策馬狂奔,連忙閃避,不由得議論紛紛。
跟隨在豪格的親兵叢中,何洛會也置身其中,手中也悄悄的握了一張剛剛出帳時在角落裡撿到的一張字條,匆匆瀏覽了一遍,不自覺的看了豪格的背影一眼,微微搖搖頭,眼角露出一絲憂慮。
豪格風馳電掣來到御營轅門前,守衛的正紅旗和正白旗士卒上前前來阻攔。卻被豪格一頓馬鞭驅散開來,士卒們雖是滿臉鞭痕,但卻死命不退,牢牢的守住轅門的位置,任由豪格和一衆親兵拳打腳踢,卻沒有一人還手。
豪格卻似陷入癲狂狀態一般。踹倒正前方的一名牛錄額真,隨手便拔出了佩刀,大喝一聲便要向對面的士卒們砍下去。
“嗖”,一聲輕響,一支羽箭如奔雷一般射來,豪格耳中聽到了異動,唯一低頭,頭盔上的紅纓卻是被一箭射落。
衆人一驚,嘈雜聲頓時低了下去。擡眼看去,卻是多爾袞、阿濟格、代善等人大步從御營之中走出來,而一身盔甲的多鐸,手裡則握着一張硬弓,臉色掛着不屑的笑容,顯然剛剛那一箭便是他所發。
“肅親王!你這是做什麼?”代善一臉怒容。
“二伯父,皇阿瑪現如今究竟在不在軍中?”豪格毫不退讓,挺直了腰板。大聲問道。
“這……!”代善卻是啞口無言。
“皇上如今已經不在軍中!”一旁的多爾袞直接回答道,這個回答讓圍攏在御營周圍的將領和士卒們頓時齊聲驚呼起來。
豪格一舉手中的紙條。話語中夾雜着說不清的憤恨之意。“這麼說來,這上面所說俱是屬實了!”
“什麼?”多爾袞卻是一愣,早有手下接過來,呈到代善和多爾袞的面前,兩人匆匆看了一眼,卻不禁面面相覷。
紙條上面俱是滿文。總共也只有寥寥數言,但卻昭示着一個意思。皇太極早在九月初便已經離開前線,回返盛京,具體原因是宸妃病重。如此而已。
代善和多爾袞的手同時顫抖起來,代善偷瞄多爾袞。“十四弟,這,這是不是你所爲?”
多爾袞不禁苦笑,但凡當日裡直到此事原委的人,一看到這張紙條,第一個懷疑的目標鐵定是自己。但這樣的黑鍋,多爾袞絕不能背。
“二哥,多年兄弟,你認爲我會行此下作之事嗎?”多爾袞毫不猶豫的回答道。
代善咂咂嘴巴,腦子轉的飛快,口中說着“的確是這個道理!”,心中卻是不以爲然。
多爾袞將手中的紙條撕了個粉碎,“荒唐,皇上勤於政事,此次更是御駕親征,欲率八旗將士立不世之功。只不過偶感風寒,須得臥牀靜養,皇上這纔將戰事託付於我和禮親王、親王兩位,爲避免動搖軍心,皇上特意吩咐不撤御營,假作他還在軍中,以此還可迷惑明軍。天佑大清,此戰大獲全勝,此全賴陛下洪福齊天,將士血染沙場。這定四明軍細作特意擾亂軍心,散佈的虛假消息!以期待我軍不戰自亂!”
一番話說的慷慨激昂,加上多鐸和阿濟格以及兩白旗衆將齊聲叫好,清軍大營中頓時爆發出一陣歡呼。
多爾袞走到臉上夾雜着尷尬和氣惱的豪格面前,小聲說道:“豪格,你是皇上長子,怎可不分輕重緩急,如今戰事尚未結束,這樣的消息擴散出去,對皇上、對你有何好處?”
“你少假惺惺的裝腔作勢”,豪格立刻打斷了多爾袞的話語,“我找你澄清皇阿瑪的行蹤是其一。其二,你心中想必明白,這些個散佈消息的手段你我心知肚明,你特意詆譭我皇阿瑪,無非便是趁機拔高自己,你這背後下黑手的手段自以爲高明,其實卻是漏洞百出,讓八旗中人如何看待?”
說完,豪格狠狠的瞪了一眼,帶着一衆將領調轉馬頭離開。
多爾袞卻是長嘆一聲,這下可是黃泥掉進褲襠裡,不是屎也是屎了。
衆人漸漸散去,多鐸和阿濟格滿腹有意的圍上來,“這到底是則呢回事,老四返京的消息是誰泄露出去的,這倒好,咱們無緣無故的成了衆矢之的了!”
多爾袞一臉苦笑,腦子中卻是忽然閃過一個念頭,眼光投向東面的海上。海上霧氣蒸騰,什麼也看不清楚。但自從得知山東軍增援松山之後,多爾袞便產生了一種莫名的忐忑心情。
“難道說,這又是那個人搞出來的鬼?”
……
九月初十,日夜兼程,滿面征塵的皇太極總算趕回了盛京。然而,當他踏進關雎宮的時候,迎接他的卻是哭拜於地的木什哈和幾名親自安排的御醫。以及海蘭珠冰冷的屍身。
皇太極呆呆的站在牀前,一雙眼睛頓時變得毫無生氣,蒸騰的白霧從滿是汗水的腦袋上瀰漫開來。
“朕,朕還是來晚了!”
“主子!”木什哈擦去臉上的淚水,“十天之前,宸妃娘娘的病情突然惡化。第二天,便已經下不了牀,等到第五天的時候,已經完全說不出一句話來,只是盯着一個尚未繡完的枕套,就在昨晚,宸妃娘娘終究還是等不到皇上,這才,這才撒手去了!”
木什哈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奴才有負主子重託,自覺無顏活在世間,但奴才念着總要等主子回來,將事情仔細說給主子聽。如今得償所願,奴才再無牽掛,這便下去護着宸妃娘娘!”
木什哈說完這些話,毫不猶豫的拔出腰間的佩刀,用力的在自己的脖子上一劃。
鮮血四濺開來。有幾滴甚至是濺到了皇太極的衣角上,但他恍然不覺。只是癡癡的看着靜靜的躺在牀上的海蘭珠,以及她手中緊握着的一個鴛鴦戲水的圖樣。
“你便這麼走了,連一句話都沒給朕留下!”皇太極喃喃自語,似乎剎那間變成了一具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身旁的太監、宮女跪伏於地,各個都是抖若篩糠一般。
良久。皇太極“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來,身軀搖搖欲墜。
元忠問詢匆匆趕來,見狀大吃一驚,連忙搶上前去扶住皇太極的身軀。“主子。您身系滿洲萬民,還請一定保重啊!宸妃主子在天有靈,必然也不願見到您如此難過啊!”
元忠顫抖着用衣袖擦去皇太極嘴邊的血痕,但卻沒料到皇太極卻是忽然沙啞着嗓子呼喊起來,“來人,將在關雎宮內伺候的宮人、內官,統統給朕抓起來,你們的主子死了,身邊無人伺候,你們還不跟隨了去!還有那些太醫,枉朕對你們百般信任,將宸妃交給你們照顧,你們卻害的朕再也見不到朕的愛妃,還留着你們這些人作何用!”
元忠一個激靈,但卻是不敢違抗皇太極的旨意,只能招來了侍衛將一衆哭爹喊娘、叩頭求饒的宮女和太監以及幾名太醫都綁縛起來。
“元忠,你去監斬,他們都是宸妃生前得用的人,一個也不能少,真不能讓愛妃在地下無人侍奉!”
聽着這番話語,元忠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陡然升到了腦門處,就連四肢都有些不聽話起來,但又不敢呆在這宮殿裡,只能強打精神帶着侍衛們將一衆人等壓到關雎宮後面的議和樹林中。
“公公饒命啊!”宮女、太監和御醫們哭作一團。
元忠探口氣,“主子萬歲爺已經給你下了旨意,我是萬萬幫不到你們了,只能安排侍衛們下手利索些給你們一個痛快!”
侍衛們都是兩黃旗上過戰場的子弟,下手卻是乾脆利落,元忠的話還未落音,已經有幾顆人頭落地,頓時驚呼聲此起彼伏。
元忠探口氣,剛要轉過身去,腳踝卻是被一人緊緊抓住,那人帶着哭腔喊道:“元公公,救我啊!”
仔細一看,卻是如今太醫院的院使之一,皇太極的心腹,鑲黃旗的圖蘭泰。
元忠歉意的搖搖頭,還沒說話,圖蘭泰卻是探起身子,衝着元忠說道:“元公公,您去向皇上求情,下官知道宸妃娘娘故去的真正原因!請饒奴才一命,奴才願意將實情和盤托出!”
元忠一愣,“實情?”
圖蘭泰連忙說道:“皇上出征之後,將宸妃娘娘安置在關雎宮內,不許外人進入。宮內衆人也不得外出,但就在半個月前,蒙古科爾沁部落卻是突然有人到訪,來人以探視病情爲名,雖未進入關雎宮,但卻送入宮內一些特產。奴才匆匆之間,看到了來人的相貌,卻是依稀記得他的來歷,從哪些物品進入關雎宮後,宸妃娘娘也只是用了一些奶幹而已,卻是不久之後病情便急轉直下。因此奴才懷疑,問題就出在這些送進宮來的特產上。”
“此人是何來歷?”元忠不動聲色的問道。
圖蘭泰頓覺有了希望,當下便全盤托出,“此人的確是科爾沁草原的蒙古人,但他的姐姐和姐夫卻是永福宮莊妃心腹女官蘇茉兒的遠親。此事甚少人知曉,但奴才卻是機緣巧合之下得知這件事情。如果所料不錯,但這背後黑手……!”
圖蘭泰忽然覺得胸前一涼,滔滔不絕的話語也戛然而止,低頭看去,胸前卻是赫然插上了一柄鋼刀。
“你!你……!”圖蘭泰大睜雙眼,看向握刀的元忠。
“皇上有旨,命你等殉葬,此事何人能救你們,還是安心上路,到了地下用心伺候宸妃娘娘吧!”
元忠大聲喊道,又是狠狠的插了數刀,直到圖蘭泰徹底沒了氣息,元忠這才擦擦額頭的冷汗,長出一口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