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的登州,沒有正式的巡撫到任,撇開王承恩挑選的趙光抃不說,朱平安便是這登州如今的實際掌控者。不可否認,如今的天下大勢雖然混亂,但還遠沒有到四處刀兵、烽煙雲涌的地步,因此想要脫開大明朝廷的限制自己天馬行空的發展無疑是不現實的。因此朱平安對於登州的建設目前也只能從三個方面進行。
第一是土地。大明朝的土地兼併現下已經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天下的土地十之七八都在權貴和商賈的手中,而佔據了天下田畝十之二三的百姓竟要全部負擔這大明朝的全部田賦以及各種苛捐雜稅。楊嗣昌剿賊,便又弄出了一個什麼“剿餉”,不由分說又加在了田畝上,等於是將難以計數的百姓生生逼進了流賊的隊伍。
李自成再度起兵在即,這一次,不同往日。朱平安知道,這一次,李自成將會提出“均田免賦”的口號。別看只是簡單的四個字,卻足以讓天下數以百萬計的百姓和流民義無反顧的投入到他的麾下,等於是爲大明帝國敲響了喪鐘。
登州要想免於這種情況,必須要對目前愈演愈烈的土地兼併進行改變。第一步,朱平安便要將軍官們手中的土地發還給軍戶們耕種,保證登州的基礎戰力,也將數萬軍戶牢牢的吸引在自己的麾下。第二步,便是聚攏流民。山東數年大旱,流民有幾十萬之衆,登州境內至少有好幾萬人。將其中的民壯招入軍旅。其餘的便在官府的統一分配下開墾荒地,開墾出來的荒地,兩年之內是不必承擔任何田賦和徭役的。
對於這一項政策,得到了趙光抃和楊廷麟的舉雙手支持,也是因爲這一點,朱平安獲得了以這兩人爲代表的部分頗具改革和憂患意識的士人的支持。
再一個,便是權貴和商賈手中的大量土地。目前來說,想要從權貴手中硬生生的將土地奪過來難度很大,因爲天下還未亂。而商賈手中的土地也不是一個小數字,朱平安理所當然的便將腦筋打到了他們的身上。
貿易區便是一個極佳的契機。將商賈的吸引力從土地上吸引到商業發展上。逐漸的他們就會發現。商業所產生的利潤將遠遠的超過農業所帶來的收益。朱平安甚至以官府的名義通過奉賢堂收購了大量的豪強的土地,而吸引這些土財主的東西便是貿易區內的商鋪,目前來說,敢於拿土地投資商業的地主們還是很少一部分。但朱平安相信。一旦貿易區的價值在短時間內顯現出來。他們便會迫不及待的跳進來,但需要明確的一點是,到時。他們要付出更多的代價。
第二便是軍務。水師和新軍都在熱火朝天的建設之中。目前的新軍已經招募到了五千人,朱平安打算便將這五千人作爲一個編制保留下來。而這五千人,朱平安除了留下一百名老卒帶領新兵訓練,並沒有安排任何自己的老部下進入到其中任職。
因爲朱平安知道,這支部隊將是一支劃時代的軍隊,將是熱兵器和冷兵器結合的最強戰力,逐漸的,也將慢慢過渡到完全的火器作戰部隊。而自己的那些老部下,嶽錦峰、張大狗、仇澤等人顯然還達不到目前的標準,唯有李定國,在鉅鹿之戰後,卻是對火器的使用頗爲感興趣,也自告奮勇加入到講武堂的第一期學習班中。
而新軍將來的各級指揮官,朱平安早已打定了主意,便是要從講武堂的學生中挑選。目前講武堂的教師可謂是人才濟濟。孫和鼎推薦的張濤,以及王徵舉薦的自己的兩個學生康敏謙、譚羽目前都已經來到了登州,加上新軍總教官歌德以及火炮部隊指揮官梅因赫爾都可以到講武堂中任教。
最讓朱平安意外的是,期間還從鳳陽來了一個老熟人,竟然是鳳陽大族張家的大少爺張繼祖。這個原本的書呆子聽說了鉅鹿之戰的經過,竟然非要棄文從武,被家中老爺子張善大罵了一頓,關在家中禁足。誰料想這位大少爺竟然從家中逃了出來,一路跋涉,竟是徒步從鳳陽趕到了登州。
新選拔的兩百名少年進入講武堂,朱平安便在開課儀式上說過,將來講武堂畢業的學生將會成爲新軍的各級指揮官。這樣一來,也極大的激發了部隊中士卒進入講武堂的積極性,一時間,不少士卒已經開始自發的到衛學中學習認字和基礎的文化知識。這一點,倒是朱平安始料未及的。
而此時到來的張繼祖正好解決了衛學中教師不足的問題,在他的邀請下,鳳陽的一批科舉無望的儒生也相繼來到登州,朱平安索性便將張繼祖和這些人編入衛學,組成了一個所謂的“掃盲班”。
只是張繼祖萬般不願意,纏着朱平安答應他,等第一期掃盲班結束後,他便要到講武堂中學習兵務。
於是在蓬萊城內出現了一幕奇異的景象,白日裡,大隊的士卒揮汗如雨,在老卒的帶領下進行新兵訓練;到了晚上,蓬萊城中各處的衛學以及講武堂、掃盲班都是燈火通明,大批的年輕士卒們在教師的帶領下,興致勃勃的進行着晚間的學習。
即便是趙光抃和楊廷麟也對這種情況驚詫不已,晚間,他們兩個輕車簡從,走遍了蓬萊城內城外的大大小小的集中學習地點,面對着士卒們高昂的學習情緒,兩個人都是既感到欣慰、卻又驚奇萬分。
而在兩個月之內,水師的修復工作也已經接近尾聲。經過招募的工匠整修,目前可以使用的艦船共計一百五十餘艘,其中作爲主力的三桅炮船隻有十五艘,仿葡萄牙多槳船的蜈蚣船有三十艘。其餘的便是中型的海滄船、車輪舸和小型的蒼山船、赤龍舟等,小型的舢板等倒是不計其數。但艦船上的火炮、火銃等武器着實是老舊不堪,需要大規模的換裝。加上招募稅收,艦船的日常保養維護,以及水師人員的糧草補給,以及彈藥,朱平安前期投入的五十萬兩,恐怕支撐不了兩年的時間。
新軍的組建、各衛所兵力的重組、糧草、兵器甲杖、火器彈藥等等等等,加在一起便是一筆極大的開支。目前,刨除撥給水師專用的五十萬兩。朱平安的手中還有大約將近兩百萬兩的銀子。可一旦除去上述的支出,朱平安手中能剩下五十萬兩便是不錯的結果了。
所以,貿易區的投入使用迫在眉睫。
崇禎十二年十月中,新任登州市舶提舉司太監王品一行抵達登州。就在新建的蓬萊港口的碼頭上。面對着前來迎接的登州各級官員。王品當場宣讀了崇禎皇帝的聖旨。宣佈登州市舶司於即日正式成立。一時間,前來迎接的官員、商賈、百姓臉上俱都是喜色。
九月底,登州貿易區正式完工。佔地達到了驚人的六百餘畝,緊鄰蓬萊的新建港口,這個港口集民用和軍用於一身,僅是銀錢投入便達到了三十萬兩。當然,這並不是朱平安一人投資,而是由佛郎機商團、奉賢堂一起投入的,這個港口也和官府沒什麼關係,以後的收益更是輪不到官府來指手畫腳。
登州貿易區按照京師坊市的架構來設計,對於不同的貿易則分成了不同的區域。其中的主要幹道有五條,輔以大大小小的街道配合,其中的商路也根據地域的不同明碼標價。還配有大量的倉庫、客棧、車馬店、食肆、酒樓、茶肆、苦力行這些產業則都在朱平安、周勉的手中。洛佩斯本想在其中分一杯羹,但朱平安思來想去,還是婉拒了他,畢竟這將是登州、乃至山東的最核心的區域,今後或許還將成爲天下矚目之地,融入外資還是有些不合時宜。
就在王品到達登州之前,整個貿易區的商鋪便已經銷售了五分之三,這是在朱平安點頭同意開始售賣的短短一個月之間發生的,不得不由衷讚歎大明朝商賈的探查能力,稍微有點風吹草動便從四方雲集而來。當然,這其中也包括了奉賢堂、軍情處強大的商業和宣傳能力。朱平安也是在此時才知道,所謂奉賢堂,並不只是山東的一個商號,這個奉賢堂在大明各省都有分號,山東沈名先不過是其中之一而已。想一想王承恩手中掌握着的這些資源,朱平安眼熱不已。
但王品的一句話打斷了朱平安的思路。看着高臺之下歡騰的軍民,王品不由得有些感嘆,前年的時候,朱平安還不過是一個區區的百戶,到得如今已然是實際意義上的封疆大吏,掌控一方。現在的登州完全沒有了山東其他地方的死氣沉沉,倒是愈發顯現出一派朝氣蓬勃的氣勢來,眼前的這個少年郎的確有過人之處。但可惜的是,太子殿下卻因爲一個女人對朱平安成見甚深,倒是從那之後再沒說起過要拉攏其的話來,這讓王品不由得大感遺憾。
“聽說山西商人有些不安分?”王品臉上的笑容不減。
王品乃是王承恩的義子,這件事情,朱平安已經得知,但王承恩卻在來信中並未提及此事。這一點細節朱平安卻是牢記在心,王品和東宮走的很近,這是明擺着的事實,他存了什麼念頭朱平安也是一清二楚,如今之計,這個人可以結交,但一定要注意分寸,這便是朱平安自己的體會。
“公公放心,他們掀不起什麼大風大浪,市舶司已經成立,他們想要壓制貿易區的勢頭,如今看來,不過是螳臂當車而已。”
朱平安輕鬆的一笑,嘴角又掛上了王品極爲熟悉的陰謀味道,“要不了一個月,他們便只能灰溜溜的離開山東,登州這條路子只能是咱們的。”
朱平安湊近了幾分,壓低聲音說道:“貿易區的商鋪沒有完全對外售出,這也是我的意思,其中幾座黃金地段的,我已經留了下來。這幾日,公公可以派心腹之人前來都司衙門交接,以後,這便是公公一人的產業!”
王品會心一笑,“咱家早就知道,和你平安賢弟打交道,一是省心,這其二,發財是少不了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