鉅鹿之戰後,爲體恤民意,崇禎皇帝特意下令暫停宵禁數日,以便與民普天同慶,到了今日,已然是已經恢復。所謂的宵禁,亦稱夜禁,便是指一更三點敲響暮鼓,禁止出行;五更三點敲響晨鐘後纔開禁通行。在二、三、四更在街上行走的,笞打五十下;在一更夜禁後、五更開禁前不久犯夜的,笞打四十下。但遇疾病、生育、死喪可以通行。
周奎家的飲宴直到一更時分這才結束,留宿別院也是不妥,要知道這大明朝的言官御史可是一羣專挑錯處的瘋狗,被他們咬上,不死也要剝層皮。因此,衆人也都紛紛告辭離開,而周奎別院準備的都有兵馬司的票證,足以暢通無阻。
吳三桂此行帶了十名親隨,全部是貼身侍衛的家丁,各個身罩輕甲,頭前領路的家丁手中所執的俱都是帶有“遼東總兵吳”字樣的燈籠,這也是其父吳襄的官職,吳三桂在京居住的也是其父親的府邸。
兵馬司的巡哨遠遠看到這隊人馬,便是乖巧的躲進了路旁的小巷中。邊鎮兵馬驕狂,這是京師中聞名的,誰也不會吃了雄心豹子膽,來捋他們的虎鬚。
吳三桂騎在馬上,眼睛卻不是瞥向身後的那輛馬車。周奎雖然是國丈,但也是個聰明人,對於吳三桂遞來的橄欖枝,自然是全部笑納。投桃報李,便將吳三桂早已相中的陳圓圓送了過來。
一想到陳圓圓的那張嬌媚萬千的臉龐,吳三桂頓時覺得渾身燥熱。加上今日晚間確實飲了不少的酒,此時更是胸中一股慾火左衝右突,不可遏制。
而馬車中的陳圓圓則是悲悲切切,兩行珠淚始終未從臉頰上消失。自從自己登臺唱曲,朱平安就未曾正眼瞧過自己,如此一看,他的確是早已經將她陳圓圓丟到了九霄雲外。想想也是,人家如今不到二十歲的年紀,便已是一府的副總兵,也是大明朝數得上的武官。還蒙皇帝賜婚。眼見着便要好事成雙,又如何會將自己這樣一個人放在心上呢?
寂靜的夜裡,馬蹄落在長街的石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響。但這聲響。在陳圓圓看來。分明是自己的青春最終走向墳墓的開始。
然而就在這時,她忽然聽到了外面的家丁喊了一聲,“有刺客。保護將主!”
陳圓圓一愣,下意識的抓緊了身旁車窗的木框,透過車簾的分析向外看去,卻見夜色中,天上卻飄飄灑灑的落下來無數的白色粉末。
就連吳三桂的坐騎也是籲溜溜一聲長嘶,在寂靜的夜晚甚是驚人。
“是石灰!”飄落下來的白色粉末散發着一股刺鼻的氣味。吳三桂第一反應便是如此。當下衆人趕忙以衣袖遮住口鼻,但事出突然,不少人的眼睛中已經被吹進了石灰的粉末。
吳三桂亦是如此,片刻間雙眼便火辣辣的疼了起來,心中一時大驚失色,連忙閉上雙眼。
衆人手忙腳亂了一陣,原本兩側的街道還有些亮着燈火的宅院,此時卻忙不迭的吹熄了燈火,唯恐惹了禍事上身。
好不容易石灰粉散去,吳三桂的手下,包括他自己在內卻是大半已經被石灰迷了眼睛,雙手盲目的揮動,只有個別機警的家丁躲過了一劫,好不容易將吳三桂扶下馬來,正準備將他擡上馬車。
冷不防,兩邊的巷子中卻呼啦啦鑽出十幾條黑影來,就連樹上也跳下十餘人,張開手中黑乎乎的一樣物事,罩頭蓋臉的便砸了過來。一時間,幾名家丁便被蓋了個結結實實,卻原來是碼頭上裝卸糧食用的麻包口袋。原本還有幾個眼睛尚能視物的家丁,卻被兩側涌上來的黑影,一陣亂棍給打暈在地。
吳三桂雙目紅腫,什麼也看不到,耳邊卻只聽得衆人一連聲的慘呼,心中更是驚駭,於是便拔出佩刀,一陣胡亂的揮舞,口中還在喊道:“本官乃是寧遠總兵,爾等宵小,竟然敢襲擊朝廷命官嗎?”
這些黑影也不答話,兩個人矮身下去,一人一棍,便將吳三桂掃倒在地,還沒等他爬起來,一個麻包便給套了進去,任憑他如何掙扎,卻始終沒辦法脫身。衆黑影又是一陣拳打腳踢,直到將吳三桂給打昏過去。
衆黑影交換一下眼神,頓時便有兩人飛身上了馬車,徑直便將已經給嚇得花容失色的陳圓圓給背了出來,陳圓圓剛要叫喊,口中卻被塞進了一個布團,聲音再也發不出來,只能睜着兩隻大眼睛,苦苦的哀求。
在兵馬司的巡哨趕來之前,衆黑影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只留下一地被麻包牢牢的罩住,哀嚎不已的吳三桂和一衆家丁。
衆黑影穿街過巷,一大部分隱入大小的街巷,還有幾人鑽進了路邊停靠的馬車,車伕一個響鞭,轉了幾個彎,徑直進了朱平安的府邸。
在院子裡停靠下來,黑衣人跳下馬車,互相看看,一時都是苦笑不已。而王金髮則匆匆趕了過來。
“得手了?”王金髮衝着爲首的黑衣人問道。
黑衣人拉下面巾來,露出瞎子的一張臉。
“得手了,人也帶來了!大人呢?”瞎子問道。
“已經睡下了,這兩日接連飲宴,有些不勝酒力!”
“你在大人身邊,怎麼不知道勸勸大人,爲了這麼一個女子,冒如此大的風險,值得嗎?”瞎子一個勁的埋怨王金髮。
王金髮眼睛瞪得溜圓,一副滿是委屈的樣子,“你以爲我沒有勸諫嗎?可大人臉孔一板,主意早就是拿定了的,你讓我怎麼辦!”
瞎子頓時也沒了精神,嘴裡喃喃的說道:“這可如何是好,大人不知是處於何種目的非要搶下這個女人,可眼看着主母就要進門,要是讓她知道了,又或是被親家老爺知道了,這可是要出大事情的!”
王金髮拍拍瞎子的肩膀,“沈大哥,你我這干係看來是逃不掉了,咱們也沒資格處置這女子,最好還是與陰先生和曹爺打個招呼,免得日後吃掛落!”
瞎子左思右想,只得點點頭。
要說陳圓圓的精神導師堅韌的很,普通女子遇到這種情況恐怕早就嚇得暈了過去,不省人事了,但她卻是生恐自己暈過去便會受到欺凌,因此強自撐着一口氣,用力咬破自己的舌尖,逼着自己強打起精神,全神貫注的盯着這些劫走自己的人到底意欲何爲。
這些人倒是沒有爲難於她,甚至沒有一個人出手佔她的便宜,進了一座府邸之後,便將她塞進一間偏僻的空房,此後便再沒有人理她。
桌上有燭火和火石,但陳圓圓卻蜷縮在角落中一動也不敢動,就這樣呆呆的坐到了三更天,直到聽到遠處打更的梆子聲響,房門這才被人推開。
陰世綱和曹無傷一進門便是一皺眉,連忙吩咐王金髮將燈點上,這纔看到角落中瑟瑟發抖的陳圓圓。
陰世綱頓時有些尷尬。要說,作爲朱平安目前麾下唯一的幕僚,自己是不適合攙和到主家的“私事”中來的。今晚的情形,也聽王金髮細細稟告了一遍,陰世綱也揣度出來一些原因。自家大人畢竟年輕氣盛,和那吳三桂本來便不對付,定是存了心思找他晦氣,這纔將這個女子搶了回來。但這個事情,他陰世綱着實不適合說什麼或者做什麼。
將這個女子安置的妥妥當當吧?這眼瞅着木家小姐就要進門,這世上可沒有不透風的牆,一旦讓她知道自己幫着大人金屋藏嬌,日後肯定不會有好臉色。
將這女子遠遠的打發了去吧?偏偏又不知道朱平安到底對這女子存的是什麼心思,如果真是郎情妾意,自己那不就枉做小人了嗎!
饒是陰世綱自詡機智過人,碰上這等事情也只能一籌莫漲,徒嘆奈何。
因此進門之後,看着蜷縮在角落中的陳圓圓,陰世綱竟是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倒是陳圓圓,屋裡的燈火一點氣,起初她連忙將頭深深的低下去,但後來卻是隻聽到了數人進門的腳步聲,卻是沒聽見說話的聲音,這才忍不住將頭又擡了起來。
可這一看,卻是忽然發現了其中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是在鳳陽時,經常跟隨在朱平安身邊的曹無傷。
這個發現非同小可,陳圓圓的心忽然一下子從萬丈谷底猛地躍上高峰,突如其來的喜悅感瞬間填滿了整個心房。“是他!是他着人將我搶來的,他還是不曾忘記我!”
“您,您可是曹爺?”陳圓圓顫抖着喊出了聲。
看到陳圓圓認出了自己,曹無傷只得從陰世綱的身後走出來。對於朱平安今晚做的這件事情,曹無傷確實不是很贊同,雖然他也知道自家的主子在娶妻之後,將來一定會納妾。但如今這個時候,的確是不合適,再加上他自小和朱平安、木語菱一起長大的情分和感情,也讓曹無傷更加的傾向於木語菱這一邊。
想了半晌,曹無傷也沒有個準主意,陰世綱更是打定了主意,絕對不能攙和進這件事情之中,因此兩個人面面相覷,都是無計可施。
看着陳圓圓那熱切並充滿希望的眼神,曹無傷只能長嘆一聲說道:“既來之則安之,陳姑娘不必多想,先好好休息,等明日一早少爺醒來再作計較!”(未完待續。。)
ps:告罪告罪,年底逼近,單位文字工作任務一下子壓下來,本週暫時只能保證每天一更了。睿士萬分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