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您怎麼也來了?”守衛看見夜色裡踱近的人影,趕忙跪地道,“屬下叩見長公主。”
“公主…”雲修心裡咯噔一下,“我來這裡是想…”
“來這裡還能見誰?”柴婧掀開裹身的斗篷,露出與白日裡一樣明媚的面容,“走,跟本宮進去…你一定有話要對他說。”
寂靜如子夜墳場的天牢裡,每一步踩下都有不絕的回聲駭人的蕩起,古老的牆壁縫隙裡滲出潺潺細綿的水流,在乾裂的地面上蔓延開來,卻遲遲融不進早已經封硬的泥土裡。
天牢的盡頭,閃着幽冥的火光,領路的獄卒不時回頭看着跟在身後的柴婧與雲修,“長公主,王爺,慢些走,小心腳下。”
雲修忽的一把抓住柴婧的手腕,柴婧側身看向雲修,雲修咬脣試探勸道:“公主…不如,不去見了。”
“你怕?”
“不是。”雲修急促的否認道,“他已經夠慘…你我再去…”
“慘?”柴婧合目露出哀慟,“宮變那晚他做下的事,如何再慘都不爲過。”
——“就在前頭了。”獄卒指着道,“屬下先行退下,長公主和王爺有事就喚一聲。”
柴婧停下步子,轉身看着一側空空蕩蕩的牢籠,她記得上回踏入天牢,還是送沈泣月進來,沈泣月就是關在這裡,裹着單薄如紙的瑟瑟身體蜷縮在角落,求每一個人取了她卑賤的性命,她寧願死,也不願意殘存在這永不見天日的黑夜裡。
沒有人幫她,她還是靠了自己,她用最悽烈的方式——以長髮繞頸自縊而亡。柴婧再走近這裡,忽然有些憐憫這個女人,她不過是與自己一樣,遇人不淑,誤盡半生。
——“王爺?”天牢盡頭的鬼火裡,一個沙啞乾澀的聲音如魅泣般響起,“王爺?!柴昭又封了何人爲王?婧兒,是你來看我了麼?婧兒,你終究是棄不了我。”
叮叮噹噹的腳鏈聲爬近早已經被鐵水封死的鎖芯,李重元搖着一動不動的鎖釦,“婧兒,快讓人拆了這鎖釦,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時至今日,你還幻想可以出去?”柴婧注視着眼前不堪入目的昔日夫君,他面容枯槁,髮絲蓬亂黏膩,那雙俊逸的黑目早已經沒有半分神采,無望的瞳孔閃出一絲求生求活的光澤。
“婧兒來見我,便是要帶我出去!”李重元重重搖晃着鎖釦,“婧兒,不要走,帶我走啊!”
雲修低嘆了聲,藉着黑暗的遮掩轉過身不想讓李重元瞧見得志的自己。李重元止住搖晃的動作,眼睛死死盯住柴婧身旁英挺峻拔的背影,發聲道:“婧兒身旁的那位…不知是柴昭新封的哪位王爺?吳佐…不是…殷崇訣…?不可能…還會是誰…是誰?可否轉身讓我看一眼,也不知我還認不認得…”
“雲修。”柴婧脣齒微張,“他想見你,你就讓他看你一眼。”
——“雲修!?”李重元驚的爬向後頭,“不可能的,雲修爲王?你不過一個與餓狼爭食的浪人,如何得以封王?柴昭真是無人可用無人可封,竟會輪得到你雲修!”
雲修搖着頭緩緩轉身,李重元獵犬般撲近身子,凹目死死看了許久,仰頭哀嚎道:“雲修,真是你!蒼天不公無眼,爲什麼,爲什麼到頭來一無所有的是我!雲修,王爺,放我出去!你與柴昭情同手足,你去和他說,放了我,我李重元甘願永居蒼山,此生再不踏出蒼山半步,雲修,我求求你,去和柴昭說,可好…可好!”
“沒人來帶你走。”柴婧朝雲修伸出手,十指微動扣住了他溫熱的手心,杏眼定在了李重元難以置信的驚恐神色上,“雲修立下汗馬功勞,皇上已經封他爲雍王,封地雍城百里。本宮會和雍王一道往南方去…”
——“我不信!”李重元捂着耳朵嘶吼道,“我不信吶!別說了,別說了…不可能的,我不信!”
“這是本宮最後一次來見你。”柴婧俯下身子端視着快認不出的李重元,眸子凜冽透澈,再無怨恨,也無失望,有的只是看破一切的澄定,“今日之後,你便真的是一個人…守着封印的鎖芯,一生一世。”
——“雍王…救我…”李重元赤紅的眼睛看向一言不發的雲修,哀求道,“雍王放了我…我一日都不想再待在這裡…”
柴婧瞥向沈泣月待過的牢籠,“她也不想,便是自己了結。你卻還妄想可以活着出去…”
柴婧攏上斗篷,拉了拉雲修的手腕,“走了。”
——“婧兒…公主放了我…雍王…救我,救我…”
雲修咬牙直視着李重元,“我會永遠在公主身邊,一輩子都不離開。”
——“哈哈哈哈哈哈….”李重元慘烈癲狂的笑聲在空曠的天牢裡迴盪不止,“放了我,放了我,我去蒼山守着冰湖也好…永遠,永遠都不出來,不出來!!!”
“他是…瘋了麼?”雲修見李重元猙獰變形的面容道。
“他沒有瘋。”柴婧背身朝天牢外走去,“他,怎麼會瘋,還想着出去的人,是不會瘋的。”
天牢外,夜風驟起,也許是天牢的溼寒太重,柴婧就算披着斗篷還是微微顫着身子,雲修解下自己肩上的披風,披在了柴婧瘦削的肩背上,低頭輕柔的替她紮緊緞帶,才一擡眼,就見柴婧目不轉睛的看着有些慌亂的自己。雲修急促的收回手,吞吐道:“公主…我…”
柴婧也不應他,二人並肩幽慢的踱行在寂靜的夜路上,不時舉頭望月,卻是久久無言。
“雲修。”柴婧突然開口,“你心裡是何時有的我?”
“第一眼。”雲修手背貼近脣邊,齒間狠狠咬了口像是給自己鼓着勁,“第一眼看見你。”
——“我嫁給旁人,你是不是很不痛快?”
“不是。”雲修注視着手背上深深的牙印,“那時他待你那樣好,爲柴家殫精竭力,你們夫妻和睦情深,我爲公主高興。”
——“他負我,害我柴家,你又作何打算?”
“再也不離開你,此生都護着你,誰要再敢傷你,我便殺了他。”
柴婧止步不前,雲修趕忙跟着停下,扭頭去尋她,倆人一前一後的姿勢被皎潔的月色深深鎖住,月光像是給了雲修莫大的勇氣,他一個恍惚擁住了心上的那個人,顫動的指尖深深按進柴婧的衣衫裡,像是要融進她的骨血裡,再也不離開。
柴婧任他緊緊抱着,微冷的手心撫上了雲修抖動的脊背,如同安撫一個莽撞的孩童。
乾坤宮
柴昭褪下中衣仰臥在龍榻上,嶽蘅吹熄燃着的紅燭,託着腮幫遲遲不動,一手捻起髮梢輕柔的挑/弄着柴昭的嘴角,喉結,幽幽向下…
柴昭閉目低啞笑道:“便是這樣麼?還是讓朕來?”
嶽蘅抿脣不語,輕盈的身體俯在了柴昭的身上,柔軟壓着柴昭起伏的胸膛,讓他不自覺的吞嚥着喉嚨,低低的悶哼了聲。柴昭張開雙臂環抱住妻子的酥肩,掌心不住的拂拭着她光滑如玉的脊背,口中喃喃喚着“阿蘅,好阿蘅…不要離開朕。”
“不離開。”嶽蘅吮/吸着丈夫的每一寸,聽着他口中難耐艱辛的低顫,愈發覺得滿足有趣,“不離開你…”
她的溫熱溼潤靈巧的到來柴昭的昂/揚處,柴昭十指攥住身下的被褥,鬢角溢出大顆的汗珠,喉嚨的顫動聲愈發嘶啞,“阿蘅…啊…阿蘅….”
像一圈圈炫目的光環暈染開來,柴昭的周身都浸染在無限的舒爽快慰裡,他揉搓着嶽蘅的柔糯處,身子猶如陷入了新摘的棉花墊裡,再也不願意起身。
昂/揚高聳着想急急的往更深處探尋,一下,又一下…已近巔峰的柴昭難以自制的撫上了嶽蘅的髮髻,想她陷入的更深些,可他還是心疼的,他怕自己的堅硬傷了心愛的妻子,“阿蘅…快出來…朕…朕快受不住了…”
嶽蘅卻沒有止歇的意思,柔軟越發靈動快速,感受着那份漲大的顫動,恨不得將他包裹在自己的心上。
“啊…啊…”柴昭低吼着一把扶起嶽蘅的頭,急速的熱/流噴.涌向上,濺落在二人滾熱潮溼的身上,整個寢屋裡瀰漫着曖昧的情愛之息,讓人愈加脈動不止,只想相依相偎,永不放開彼此。
“阿蘅…”柴昭大力的撫摸着嶽蘅的散亂的青絲,灰眸滿是暢快的滿足,“該是有些不舒服吧?”
嶽蘅抿了抿脣尖,面頰通紅髮熱,依偎在柴昭灼熱的心口,羞得說不出話來。
柴昭頂住她的額頭,愛憐笑道:“下面,就該是朕出手了吧。”
嶽蘅還來不及反應,柴昭的身子已經覆上,指尖探向秘密處,見早已經潤溼一片,低笑道:“阿蘅已經等了朕許久了…”
嶽蘅一陣羞窘,想推開他,可自己哪裡推得動重力壓覆的丈夫,柴昭靜靜注視着有些急惱的嶽蘅,低笑聲又起,扳直她的手腕輕輕釦住,脣齒探尋着她的柔糯,挨個兒吸/吮着裡頭的香甜,怎麼也不捨放開。
嶽蘅周身酥麻,也不再有力氣推他,只得任他擺弄着,迷離的眸子癡癡望着動作着的柴昭,摟住了他汗溼的頸脖。
藉着溼潤柴昭衝進了那個渴盼多日的密/地,二人低呼着對方的名字,像湖底的水草癡纏在了一處…
撞/擊聲連綿不絕,帳子外搖牀裡的柴桐低低的咿呀了聲,嶽蘅按住柴昭聳/動的身子,喘着氣道:“桐兒…是不是醒了?”
柴昭粗喘着掀開帳簾,見搖牀裡的兒子愜意的翻身睡去,又看了會兒,這才探回身子道:“沒有…又睡過去了,睡得正香呢…”話語間,動作又起,一下重過一下,嶽蘅低低嗚咽着,將炙熱的身體朝丈夫的剛硬迎送過去,永無止境。
“朕…”柴昭狠狠親了口嶽蘅迎上的身子,“朕要給桐兒再添個妹妹,可好?”
“你終於想要個女兒了…”嶽蘅悶悶迎合着道,“就不怕…讓你這個柴少主又化在另一個女人的繞指柔腸上…”
“朕只是想着…”柴昭身下的動作越來越激烈,“想看看朕和阿蘅的女兒,生的會是什麼模樣…是不是和朕的阿蘅一樣…讓人一見銘心…刻骨難忘…阿蘅…啊…啊…”
柴昭還想再久一些,可也有些日子沒弄了,被嶽蘅緊攪着一陣澎湃,嘶/吼着涌滿她的深處…
嶽蘅被熱流激的一陣眩暈,綿軟的癱倒在早已經溼透的牀褥上,半點也是使不上力氣,只能緊緊抱住自己的丈夫,口中輕輕喚着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三日後,雲修和柴婧告別柴昭夫婦往雍城去,雍城,那裡已經是蔓陀花遍野開放的季節,柴婧滿目憧憬雲修口中說了許久的美麗,她實在太想親眼看到漫山遍野的蔓陀,讓那大片的絢爛填滿自己的心底,再無陰霾,只有爛漫。
不過七日,蘇瑞荃帶着女兒蘇星竹離開太尉府往老家去,馬車上,蘇星竹掀開車簾,不甘的回望向自己待了二十載的繁華徽城,傾城美豔的臉上滿是怨恨羞惱。
“別看了。”蘇瑞荃咳了聲道,“能安好的離開已經是老天庇佑,你我做過什麼,皇上雖是沒有真憑實據,可心裡該是明白…追究起來也是早晚的事,你我父女要想平安,就必須離開徽城,走的遠遠的。天下已經是柴昭的…再無變數了…”
蘇星竹忿忿的探頭往長街看去,見恢弘的太尉府裡自己越來越遠,眉眼溢滿痛絕,“爲什麼!爲什麼到頭來爹和女兒什麼都得不到!柴昭…爲什麼最後留下的會是他!”
“記得爹與你說過什麼?”蘇瑞荃嘆着氣撫須道,“識英雄,也是本事吶。你沒有嶽蘅的眼光與命數吧…罷了,與爹離開這裡,能好好活着就是難得了。”
蘇家的馬車浩浩蕩蕩的穿過徽城的長街,途經定國候府時,緊閉的府門幽幽打開半壁,穆蓉環抱着城兒冷冷站立在門後,目送着蘇家父女從自己眼前離開…
——“夫人,就是蘇家的人做的。”管家模樣的男子湊近穆蓉的耳邊低聲道,“屬下讓人細細查過,終於找到了那夜送殷崇訣離開徽城的水車車伕,那車伕說,給他重金帶走殷崇訣的,就是蘇家的那位小姐,蘇星竹!”
“殷崇訣不走,崇旭就不會死!”穆蓉咬牙狠狠道,“有份害死崇旭的,都要死!都要死!”
男子俯首道:“夫人放心,屬下知道該怎麼做。”
見終於遠離徽城,蘇瑞荃也是暗暗鬆了口氣,“看來柴昭確實也不再想爲難蘇家…總算是放過了咱們…”
蘇星竹倚靠着冷冰冰的車門,像是聽不見父親的話語,昔日湛湛有神的星目宛如一灘死水,再無波瀾。
夜色至,冷風起,數十個黑衣人影逼近蘇家的馬車,刀光驟亮,還不等蘇家父女反應,馬車的車簾已經濺滿殷紅的血水,觸目驚心。
——“什麼人!”蘇瑞荃驚恐的喊道,“什麼人要取老夫的性命!”
黑衣人踢開車門拉扯出蘇家父女,凜冽的刀刃逼近癱如爛泥的這二人。
——“柴昭!?”蘇星竹哀嚎道,“是不是他?是不是他派人殺我們!一定是他!他口口聲聲讓我們離開,這又是反悔麼?”
“看來蘇家造的孽不少。”爲首的黑衣人嗤嗤笑道,“要你們性命的另有其人,究竟是何人?你們父女見了閻王再慢慢去想吧…”
刀劍刺入皮肉的戰慄聲劃破了深夜的寂靜,蘇星竹圓睜的眼睛慼慼的對視着密雲裡探出的彎月,月色清亮依舊,她那雙流轉的美目,卻再也閃不出勾人攝魄的瑩光。
一年後,雲都,皇宮
“皇上看吶,小皇子們多可愛。”兩個嬤嬤抱着懷裡生的一模一樣的嬰兒遞近柴昭。
柴昭匆匆看了眼,步子卻急不可耐的往寢屋裡走去,“朕先去看看阿蘅。”
封碧兒拾着溫熱的帕子擦拭着嶽蘅額頭的汗珠,見柴昭進來,趕忙站到一旁,“皇上。”
柴昭抽出溼帕,倚着嶽蘅坐在牀邊,看着她微微泛紅的臉頰滿目心疼。嶽蘅睜開眼,觸着丈夫的指尖綻出笑容,“嬤嬤說,兩個都是兒子?”
“是。”柴昭俯身貼住嶽蘅的額頭,“朕可有些失望呢,之前說是雙生兒,朕想着怎麼也該有一個女兒吧…竟然兩個都是兒子?阿蘅你可得記着,還欠朕一個寶貝女兒。”
誕下雙生子不久,嶽蘅做主將身邊的封碧兒說與吳佐爲妻,夫妻和美,羨煞旁人。
柴昭一統天下的的第三年,終於如願得到一個公主,取名喚作柴樂兒,封爲朝雲公主。
就在這一年,雍城也傳來大好的消息,柴婧在溫暖的南方,久經調理,竟是也懷上了身孕,年末產下一女,柴昭大喜之下,賜雍王和永樂公主的女兒“裳”字爲名,喚作雲裳。
大周傲視天下百年,千古一帝柴昭後宮唯有一位皇后——嶽蘅。
——“在滄州等我,我一定,會去娶你!”
——“阿蘅,你命格里,註定有我柴昭的名字。”
“柴昭…”
——“我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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