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任子通,華夏紀元兩千四百八十八年生人,通是無所不通無所不曉的曉。我的父親任全是黃金鎮人和村村長、母親何美是黃金鎮人和村村長夫人。
人類的一生應該怎樣度過呢?
這是我在“父親”和“母親”返回人和村裡以後一直都在思考的問題。
不得不承認,在子逍和子遙接到了華夏帝國皇帝懸賞任務以後,我的人生就徹底進入了一個全新的階段。在此之前,我以爲能夠設計製造世界上最先進的狩獵工具就是成功;在此之後,我以爲能夠令世界上最先進的狩獵工具發揮作用就是成功。
在子遙在子逸的幫助下離開任家大院前往華夏婭希棲身之所的時候,我突然有所頓悟,我覺得他的人生纔是人生:對父親和母親盡孝、對胞兄和表弟盡責、對自己愛的人盡忠,這是我從來都不曾做到過甚至從來都不曾想做到過的事情。所以在父親和母親慘遭滅頂之災的時候,我不在場;在子逍犯錯的時候,我不在場;在華夏婭靈爲修羅英雄殉情的時候,我在場卻也沒有阻止悲劇的發生……失落,因爲我終於確定我已經成功地把自己的人生浪費在了一些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事情上。
坐在獵戶之魄對面反覆思考着我將要做出的決定的到底是利大於弊還是弊大於利,通過我積累的數據不難看出在我和子遙之間:父親和母親更加疼愛子遙;任家子弟更加需要子遙;華夏婭希更加依賴子遙;子遙也更能夠迴應他們對他投入的期望。論聰明,子遙不如我,論智慧,我不如子遙。這也就是受到他保護的任何人都能夠化險爲夷的原因……最終幫助我下定決心的人,是子逍。
失去記憶之前也好,失去記憶之後也罷,在我心裡,子逍始終是作爲不安因素的存在。該人在武力和智力方面不輸天賦異稟的子遙,卻有着讓人難以捉摸的心思。就連盲人都看得出來,只要子逍活在這個世界上,任家子弟就必然要面臨自相殘殺的悲慘結局。
顯而易見,單槍匹馬並主動選擇在條件對等的情況下擊殺了覺羅無雙的子遙纔是能夠阻止子逍的唯一人選。
是時候該爲家人做些事情了。
做好了全方位的準備,我決定代替子遙裝備獵戶之魄,對於在乎自己在乎的人的生命勝於自己的生命的子遙來說,先斬後奏才能令他接受我的安排,不然他一
定又要寢食難安不停地思考解決問題的方法了。
他就是這樣,爲了不使自己在乎的人身陷各種囹圄,他寧願將自己累到筋疲力盡。就像在幫助子逍尋找解脫遁甲方法的過程中他的體重減輕到了令我都心疼的地步,卻還不顧子逍在甦醒以後並不會領情的現實揮霍着自己的精力。
身爲男人,最好也就不過如此了吧?
將右手伸向隱甲,我心裡隱隱地升起了一絲自豪感:子遙,請允許我分享你的光榮!
幻門、隱甲、鬼斧、魔弓一應俱全,我不至於像子逍一樣陷入長期昏迷狀態,只是裝備了獵戶之魄,我頓時感到無比興奮,以致於我興奮到了靜止了許久的地步。
決戰前夕,我召集全家上下在任家院內聚餐,原因很簡單目的很明確:我覺得我們之中將有至少一人不能從黃金森林中央的戰場之上活着回來。想到這裡,我彷彿對自己曾經在乎的一切都釋然了,也甚至都不再覺得子逍的面目可憎了。就算他在我們的面前殺死了水玲瓏,我也懶得理會了:繼續撒野吧,子逍,子遙會代替我懲戒你的。
代表父親和母親提盞過後,我們各自返回到了各自的房間裡準備後事。想來好笑,任家子弟之中年齡最大的我也不過只有二十四歲,卻不得不做年逾古稀之人才需要做的事情。
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以代表金屬力量的戰士身份踏上戰場,我在一干兄弟的陪同之下做好了和覺羅向中原決一死戰的準備,不過當時的我沒有想到,持續不到一天的戰役竟然彷彿一年一般漫長。期間我感受到了所謂“稻草人部隊至尊始祖”的強大,感受到了任家子弟戮力同心,感受到了華夏婭希和覺羅太平在她的身份之間遊離的痛苦,感受到了子逍和子遙的貌合心不合,感受到了子逸爲了彌補自己的錯誤盡力而爲的決心,感受到了阿遠爲了繼承張準的精神拼到最後一刻的決心……最後,我感受到了自己想要實現存在價值的決心!
在和覺羅向中原近距離接觸之前,我以爲我任子通才是這個世界上最莫名其妙的人,不得不承認和他相比,我遜了不止一籌:這小傢伙兒竟然會在戰場之上強調殺敵次序的問題……
人生存在着偶然性也存在着必然性,而偶然性和必然性之間又存在着辯證關係。比如說參加了五行之戰,我們之中可能有人會因爲一時大意
被殺,這是偶然卻也是必然,因爲不管我們因爲何種原因戰死,被殺的概率總是存在的,就好像阿遠和子遙分別先後被覺羅向中原擊殺,雖然前者的原因是低估了對手,後者的原因是沒看到對手。
子遙倒下的瞬間,我、子逸、子逍和華夏婭希臉上出現了不同的表情:迷茫、失落、無所謂和憤怒,我有理由相信決戰已經被我們的不夠團結帶進了進難退亦難的境地。
確定被切斷了五行祭壇能量輸出的華夏婭希不可能幫助我們戰勝覺羅向中原,子逸決定做出最後的拼搏了。
發動瞬間移動將意志突然開始出現混亂的覺羅向中原控制上了五行祭壇之上,子逍做好了準備將神箭刺進覺羅向中原的心臟之中,只要此箭中的,這個世界上便不可能再有稻草人存在了!
以爲子遙已死,華夏婭希心灰意冷,她沒有以任何形式阻止子逍將自己連累致死,反倒是之前一直昏迷不醒的子遙突然出現在了子逍的面前!他的外觀嚇到了子逍,卻令我和華夏婭希感到無比驚喜:子遙,你果然不會這麼輕易地死掉!
將子逍發射出來的神箭劈成了四份以將覺羅向中原釘在地面之上以後,子遙像不搭理孤魂野鬼的神明一般地把背影留給了子逍,從子逍再次發射長箭的動作來看,子逍徹底也永遠地敗給了子遙。
可能是被覺羅向中原的良心發現加快了五行之戰結束的進度,在我把尚方寶劍握在手裡的時候,遍體鱗傷的子逸帶着依然在反噬的痛苦之中掙扎的子逍離開了戰場。不希望子遙和華夏婭希爲我難過,我掙脫了子遙的右手:“你們應該不會想要看到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吧?”
目送他和她的背影遠去,我佇立在恢復了些許寒冷的春風之中,俯視着已經做好了準備接受封印的覺羅向中原:“保全婭希公主也是你的願望,對嗎?”
“做出了對人類有利的選擇,本尊算得上是一個好人嗎?”聽到這個只有未成年人才會提出的問題,我稍作思考便給出了答案,不過我說了什麼都已經無所謂了。
將尚方寶劍插進了覺羅向中原的心臟之中,我感受到了他體內東方旭靈魂的強烈掙扎,也感受到了我體內自己靈魂的掙扎。
生命流逝到了無法抵抗地心引力的地步。倒在了地面之上,我看到了一隻美麗的蝴蝶:你,是婭靈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