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話裡話外儼然已經篤定能留下來的態度,不但貶低洛錦繡,還自說自話惦記着侯府的產業,幫自家謀求好處?
繞是徐氏出身大家,見過各種場面,都被這兩個人的無恥給氣笑了。
京城那些權貴人家後宅裡的女眷們也不是沒有心機,但從來沒有人說話如此直接,將自己的目的說得一點都不這樣,還是愚蠢地在這裡說!
這兩個人難道不知道何爲隔牆有耳?不知道就算她沒剛好趕來聽見了這一番不要臉皮的算計,白壁還能真的不留人盯着點?
到底還是身份出身都太低,他們自以爲有個官職在身,言談間還一副瞧不上洛錦繡出身鄉下的樣子,殊不知,在真正的權貴面前,他們那點優越感和不入流的算計又何其好笑?
爲了防止聽到更多氣人的話,徐氏衝俞嬤嬤使了個眼色,後者會意地故意弄出了一些聲響,不出所料,裡面原本說得忘乎所以,聲音越來越大的兩個人忽然噤聲。
徐氏深吸了一口氣平定情緒,面色冷淡地走進了廳中。
鄭經歷和馮巧巧趕緊起身,彼此臉上都滿是即將見到定安侯的欣喜和期待,還想着,侯爺回來得比他們預想中的快多了,卻在看見進門的人以後表情頓住。
儘管有所掩飾,卻仍然不難看出臉上掛着的明晃晃的‘失望’兩個字。
鄭經歷到底是當官的人,臉色恢復得還算快,注意到白壁跟在徐氏後面走進來,且徐氏給人的感覺,還有衣着打扮,都不似尋常人,便小心地詢問:“不知這位是?”
徐氏看都沒看鄭經歷一眼,完全無視了此人。
鄭經歷的臉色頓時變得不太好看,但俞嬤嬤和白壁纔不會管他心情如何。
白壁不緊不慢地解釋道:“這位是老夫人。”
“老夫人!?”鄭經歷和馮巧巧同時驚呼出聲,後者的臉上更是多了幾分忐忑。
她之前明明聽說侯府並沒有長輩在,這,怎麼忽然冒出來一位老夫人?
鄭經歷也很想問這個問題,但當着人家老夫人的面,他要如何開口?
其實府城的人都知道定安侯府有一位老夫人,也知道是雲景灝的外祖母,身份不明,但十有八九來頭比定安侯更大。
可惜,外地來的鄭經歷卻不知道這些,打聽消息時他只打聽了關於雲景灝本身的,連洛錦繡的事都沒多打聽,更別提其他的了。
他不主動問,府城本地的人沒事也不會特意給他提,某些聰明人知道侯爺和侯夫人感情很深,一直以來家裡也沒有第二個女人,得知鄭經歷的意圖後,更是等着看他丟人甚至惹惱定安侯府呢。
當然了,萬一,只是萬一,真被鄭經歷得逞了,就表示其他人也有機會,那麼第二個,第三個往侯府塞人的,也會不斷出現。
總之,鄭經歷不確定徐氏的身份又不好詢問,還是白壁‘善解人意’地主動給出了答案,“老夫人乃是侯爺的外祖母,京城人士,前來探望侯爺和夫人,在侯府小住一段時間,侯爺不在時,府上的事情老夫人都可以做主,老夫人聽說來了客人,便親自過來了。”
京城兩個字,讓鄭經歷和馮巧巧面色一變,看徐氏的眼神一下子就不一樣了,鄭經歷也趕緊給徐氏行禮問候,“見過老夫人,老夫人身體安康。”
對他們這些地方小官而言,京城就意味着機遇,意味着達官顯貴遍地,平步青雲,步步高昇,總之,京城來的人都不好惹,便是自身沒什麼背景,也保不齊認識一兩個身份高的人。
何況,徐氏還有定安侯這麼一位外孫,本身的身份還能低了?
不得不說,這次鄭經歷倒是聰明瞭一把,雖然沒什麼用。
哪怕他態度端的再客氣,語氣顯得再真誠,徐氏依舊直接越過他,由俞嬤嬤扶着,表情高冷地坐到了主位上去,那不經意地掃向鄭經歷和馮巧巧的眼神,端的是高高在上,難以親近。
平日裡對待自己家裡人不會拿出來的作爲國公夫人的氣勢毫不吝嗇地直接亮出來,意料之中地把兩個人震得不敢隨便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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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氏就那麼直勾勾地盯着他們看,也不說讓他們坐下,鄭經歷不敢自己擅自落座,馮巧巧看叔叔臉色行事,更不敢動,連頭都不敢擡起來,不過片刻的功夫,上方傳來的壓力便讓他們緊張地出了一身汗。
半晌,二人才聽見徐氏開口,冷淡地說:“坐吧,別站着了,讓人瞧見了還以爲我定安侯府待客不周呢。”
鄭經歷忙擦了把汗,乾巴巴道:“怎麼會,您多慮了。”而後小心地坐下來,瞧瞧捏了捏自己有點發軟的腿,在他旁邊,馮巧巧小臉也沒有剛來時紅潤,還顯得有點蒼白,看起來被徐氏嚇得不輕。
白壁暗地裡撇了撇嘴,老夫人還什麼都沒做就嚇成這樣,這點鼠膽還想在侯府興風作浪?
徐氏嗯了一聲,從俞嬤嬤受傷結果剛倒好的熱茶,徐徐吹了兩下輕抿一口,在霧氣之中微微眯起眼打量起馮巧巧來,後者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身體不自覺地繃緊,不敢動彈。
“這小妮子倒是長得標誌得很,聽白壁說,你很仰慕我們家景灝?”徐氏的語氣聽不出息怒。
馮巧巧面色重新恢復了一點顏色,本能地做出嬌羞狀,卻又因過於緊張,有點結巴:“是,是的,聽聞侯爺驍勇善戰,英明神武,在邊關立下不少戰功,瞧瞧最是仰慕這些爲國效力的大英雄了。”
徐氏:“……呵呵。”
仰慕爲國效力的英雄就要湊上來給人暖啊牀?那雲水國的武將多了去了,她暖得過來嗎?
鄭經歷和馮巧巧不知道‘呵呵’的延伸含義,其實徐氏原也不知道,只是在洛錦繡偶爾聽見一些讓人無語的八卦時會用上,後來發現,這兩個字有時候確實比任何語言都更恰如其分。
因爲不知其意,鄭經歷下意識地便跟着回了一句‘呵呵’,這就好比許多場合上,上位者說了什麼話,底下的人爲了討好上司,大多會順着迎合一樣,鄭經歷原也是這個意思,卻沒注意到,這一下反而馬匹拍到了馬腿上。
徐氏:“!”這經歷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呵呵她!
白壁:“……”噗。
鄭經歷還不知道自己犯了蠢,徐氏也懶得與他多費口舌,扭頭看向馮巧巧,問了些不痛不癢的問題,諸如‘家裡是做什麼的’‘都有些什麼人’‘多大了’‘可有婚配’等等。
說實話,一般人家來了馮巧巧這個年紀的小姑娘做客,女眷們能問的問題翻來覆去也就這些,再沒別的了,可馮巧巧卻一邊回答一邊不由自主地想多了點,被徐氏嚇到蔫兒的心思也重新一點點冒出頭來,一雙似有若無總透着一股媚意的眼眸再次迸發出期盼的光芒來。
老夫人問她這些問題,莫不是對她有意,想把她留在侯府!?
馮巧巧忍不住有點激動,老夫人在侯府輩分最高,如果她發了話,那麼就算侯爺侯夫人無意,她也能直接留下來!
鄭經歷也同時想到了這一點,不用馮巧巧暗示,便主動開口,頗爲熱氣地說:“我們家巧巧確實到了婚配的年紀,只是,她自從聽說了侯爺的威名後便對侯爺芳心暗許,非君不嫁,我和夫人還有她家中都不願意勉強她嫁給不喜歡的人,便至今都沒有給她定親。”
徐氏:“……”要不是在外頭聽見了他們的對話,光聽着好像跟真的一樣的語氣,還以爲他們是多開明的家長呢,說白了不就是想攀高枝嗎。
經過方纔的一番問話,她已經知道了馮巧巧不過是商戶之女,而鄭經歷要不是家裡只有兒子沒有女兒,估計也不會特意找來馮巧巧來試圖使美人計。
一個商戶之女,若是能入得侯府,哪怕只爲妾,也足夠讓她全家以及其他親眷都跟着雞犬升天了。
徐氏意味不明地看着馮巧巧道:“非君不嫁?決心倒是不錯,不過,你莫不是不知道,景灝已經有明媒正娶的侯夫人了吧?”
鄭經歷忙道:“我們當然知道侯府已經有了女主人,還聽聞侯爺和侯夫人感情甚篤,巧巧也很羨慕這樣的感情,自知不該有非分之想,只是,侯夫人如今身懷六甲,身子不便,巧巧便自請願意入侯府,暫時替侯夫人照顧侯爺,老夫人儘管放心,巧巧這孩子又懂事又貼心,必不會給侯爺和侯夫人帶來任何煩擾。”
馮巧巧也抓準機會表決心,“老夫人,巧巧不要任何名分,只求能留在侯爺身邊,哪怕爲妾爲婢也在所不惜!”
這麼快就露出狐狸尾巴來了,徐氏冷冷一笑,將茶杯放到桌上正要發作!
卻在這時,門口傳來一道嘲諷的聲音,“替我照顧侯爺?還爲妾爲婢在所不惜?你這自說自話的,可曾問過我答不答應?一個待字閨中的黃花閨女送上門來自薦枕蓆,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厚顏無恥,不知羞恥的人。”
廳內所有人同時面色驟變,齊齊看向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