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歡之約,情陷狂野首席
這次,與之前明亮雪白的房間不一樣,屏幕裡出現的是一個陰暗潮溼光線不明的地方。房間很老舊了,都能看到牆壁上脫落水泥露出的紅磚。沒有人在房間裡走動,但有一個人躺在牀上。
他面目抽搐着,五官已經扭曲得變形了。渾濁的眼睛不知看着那一處,亂轉着,好像很焦急,也很痛苦。可是那樣痛苦的他,怎麼都沒動彈。好像不是他不想動,而是他根本動不了一樣,身體僵硬無知地挺在那。
過了很久,他的痛苦已經變成絕望以後,房間裡終於進來了一箇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剛往牀邊走了幾步,就捂住了鼻子,大聲咒罵着,“老東西,這纔多久又尿了!你想折騰死我嗎!真是的,就你那幾個錢,還讓人照顧你吃喝拉撒,真不知道我倒的什麼黴!唉,不管了,先餵你吃東西再弄吧。”
說着,中年男人從帶來的飯盒裡盛出一點類似粥的東西,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就往牀上男人的嘴裡送去。男人的嘴是歪的,好像也不受他控制,用力地張着,卻還是對不準勺子,也張不大,那一勺粥進了嘴裡的只有一小點,其他的全掉在他臉上和脖子上。
“哎呀,你看看你,連吃個飯都不讓人省心!我這還要趕着去打牌呢!真是的!”中年男人隨手拿起桌上的一塊抹布,在他臉上、脖子上亂擦一起,又胡亂地餵了幾口。
“就這樣吧。反正你吃得也不多。況且吃多了也拉得多,伺候起來真是費勁!”中年男人把碗勺收拾起來,正要把他翻過身收拾牀鋪,忽然又改變了注意。
“算了,等下午過來再一起收拾吧,反正你一會又得拉!”中年男人隨意扯了一下被單,遮住牀鋪上的污漬,嫌棄地捂住鼻子,“真臭!”
說着,中年男人拎着自己拿來的東西很快離開了。
而牀上的他,佈滿皺紋的扭曲的眼眶裡漸漸滲出了晶瑩的液體。可他的臉部肌肉都歪曲了,眼淚沒有順着眼角流落下來,反而流進了嘴裡,讓他品嚐到自己鹹鹹的淚水……
放下手機,費芷柔也已經滿面淚水。
畫面上的男人,是她以爲此生都不想再見到的人,是她以爲已經從心裡拔去的人。是她的父親,費楚雄!
怎麼會,那麼飛揚跋扈的費楚雄,怎麼會落到如此田地!他中風了,好像全身都不能動彈。而且,他不是在費家,而是在某處類似養老院或福利院的地方。沒有照顧的傭人,沒有舒適的環境,沒有親人朋友,他就像被人丟棄在一邊等死的垃圾一樣,從未有過,也是費芷柔從未想象過的淒涼境遇!
怎麼會這樣!即便她聽說費家的光景已經大不如前,但也不應該是這樣。即便她們幾個女兒都離開了費家,但至少還有大媽和管家在他身邊,怎麼會悽慘到這種田地!
“叮咚。”
就在費芷柔被兩個視頻震驚到無法動彈的時候,手機傳來了短促的信息聲。
是一條語音消息。
“費芷柔,我知道對於我,不管我做什麼說什麼,你都不會改變主意。因爲你是爲了與我斷情絕愛才會走進白菊教會。那就撇開男女情愛。對於你的妹妹,你的父親呢?看完這兩個視頻,你是否還能無動於衷。費若萱已經瘋了。其實她的病情大概在美國時就有了,只是並不明顯。在你離開之後,在我把她丟進精神病院的時候,醫生告訴我,她是真的瘋了。作爲她的親姐姐,你不想知道她爲什麼會變成這樣嗎?而你的父親,他有今天是拜楊正堂所賜。楊正堂奪了費家的財產,又把費楚雄氣得中風,然後把他丟在一家養老院,情況就如你看到的那樣。費芷柔,你可以選擇明天走進白菊教的盛典,不問塵世,那麼,不管是你的妹妹,還是你的父親,都會一直這樣下去,要瘋的瘋去,該死的死去。你也休想在日後有任何的插足。不過,如果你對自己的親人還有一絲牽掛和不忍,你知道該怎麼做。現在白菊教會門外有一輛WOLF的車,他們在等你。而我,在Z市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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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裡,一架直升飛機在Z市國際機場降落。
“費小姐,請。”先下來的保鏢,扶着費芷柔下來,指着旁邊的路。
費芷柔看了看周圍,意外的,她竟然沒有看到郎霆烈的身影。
她還以爲他會迫不及待地等在這裡。
畢竟他“贏”了,再一次“贏”了。他知道她是心腸軟的人,不管是對費楚雄還是對費若萱。即使他們曾對她做過那麼過分的事情,如果他們過得好她可以不管不問,可是他們現在如此光景,她不可能放得下,不可能忍得下心腸!她只能選擇回來……
在他眼裡,她大概只會爲了別人而一次次地付出,卻能忽視掉他所有的痛苦……可那不只是他的痛苦,也是她的。是她無法擺脫的夢魘……
跟着保鏢往候機樓的方向走。
走過這條走廊便是貴賓室了。
費芷柔的呼吸亂了幾拍。貴賓室裡面她沒去過,可上一次,她站在了貴賓室門外,從那裡開始了後來的一切。
保鏢推開門,等費芷柔走進去後就離開了。
這裡空無一人,只有她。
費芷柔站在房間的中間,無措地張望着。那些她努力遺忘的一幕幕,正隨着眼前熟悉的場景清晰地開始浮現……
“在想什麼?”
一個聲音忽然從身後傳來,費芷柔幾乎驚跳起來,小臉刷白了!
“郎霆烈!”
“我問你,在想什麼?”郎霆烈直視着她此刻慌亂的眼睛,低沉問着。
他知道她一定會回來!她只想“躲”開他而已,即便對費楚雄、費若萱再失望,看到那樣的一幕,她也絕不會忍心什麼都不管。
就算她真的狠下心,對這些都能不管不問,他也不會任由她加入白菊教。
直升機都準備好了。她若沒有從白菊教會裡走出來,沒有坐上WOLF的車,那他就直接空降,在盛典上直接擄走她!
“沒,沒什麼。”費芷柔暗暗深吸了幾口,想要儘快平復下慌跳的心。
“你上次是在哪裡聽到我和費若萱說話的?”郎霆烈假裝沒發現她的異樣,看向身後的大門,“是在那裡嗎?”
他突然變換話題,讓費芷柔有點錯愕,慢了一拍纔看向那扇門,又很快移開視線。
“……是的。”她點了點頭,如實回答。她不明白郎霆烈爲何突然問這個,但也不覺得有什麼需要隱瞞的。
“聽到我和費若萱的對話,你一定很吃驚,就像你在信裡所寫的那樣。然後呢,在從這裡離開以後,你去哪了?”郎霆烈看着她,好像問得很隨意。
他問得隨意,費芷柔卻驚了。
“……我還能去哪裡,當然是回家了。”她淡淡回答。
“說謊。”郎霆烈掐住她想要偏過去的下巴,眯眸看着她,“別說是在那之後,你那一整晚都沒有回去。”
在她離開之後,郎霆烈就查過那棟公寓的監控視頻。費芷柔確實那晚沒有回去,她是第二天將近中午的時間纔回的家。雖然機場的停車場有拍到她開去的車,沿街的一些攝像頭也拍到她開車離開的蹤跡。但是到了開闊地帶,開往遼闊海邊的馬路上並沒有監控。所以,那一整晚加大半天的時間,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始終沒有查到。
也問過費若萱,她肯定知道些什麼。可是,自那天把她送到精神病醫院後,她就徹底犯了病。要麼一整天一個字都不說,要麼整天瘋言瘋語。
起初郎霆烈還安排醫生去給她治療。可費若萱非常不配合,不是打罵人,就是摔盤子,甚至有一次還拿玻璃片劃傷了一個護士的手。漸漸的,他也懶得去管她了。他知道,即使把費若萱醫治好,從這個壞心腸的女人嘴裡也未必能問出真話來。既然她喜歡瘋,就讓她徹底瘋去!他一定會親自查出事實的真相!
那一晚……
費芷柔不可抑止地渾身顫了一下。
“時間過去太久了,我已經忘了。”她咬着快要顫抖的脣,推開他掐住自己下巴的手,“我回來不是爲了跟你說這個的。我想見見他們兩個人。”
郎霆烈見她岔開話題,也不繼續追問,笑了笑,說,“現在時間太晚了,我明天帶你去見他們。放心,在你搭上飛機的那一刻,我也已經讓人把費楚雄從那家破舊的養老院裡接了出來。他現在很好,有人在照顧他。”
費芷柔張了張嘴,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了。
“走吧,我們回去。”郎霆烈低頭看她,然後邁步離開。
這一次,他沒有像以前那樣伸手來牽她。
她頓了兩三秒,跟在他身後一起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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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汽車順着熟悉的街道,停在熟悉的公寓樓下時,費芷柔有些訝異。
她沒想到郎霆烈還會帶她住到這裡來。
這裡有美好,但也有夢魘。
打開房門,當房間的水晶燈亮起的那一刻,費芷柔怔住了。
這裡還是保持着之前的樣子,絲毫沒動。就連空氣,也都是以前的味道。
有那麼一個瞬間,費芷柔以爲自己回到了從前。她和郎霆烈不過是出去吃了一頓晚飯,或是進行了一場約會,而此刻,他們一起回家,依然是他們甜蜜溫馨的好時光……
沉浸在久違的思緒裡,費芷柔忘了此時的處境,不由地往房間裡面走去。
她停在臥室門口,扭動門把,輕輕地推開,又打開了房間的燈。
這裡也還是原來的樣子。不管是傢俱,電器,還是……
她一眼便看到那一瓶千紙鶴。它還是在原來的位置,還是那樣的五顏六色,在她眼裡那樣地絢爛……
感覺到郎霆烈走近,就站立在自己身後,費芷柔回過神來,不敢多看。
“你就住在這裡。這邊的房子每隔幾天就會有人來打掃,所以很乾淨,放心住就行了。”郎霆烈在她身後低沉地說。他站得很近,說話的時候,有溫熱的鼻子噴吐在她的頸脖裡,讓她敏感地顫慄了一下。
“我,有自由嗎?”她低着頭,不敢隨便動彈,依舊背對着他。
“當然有自由。”郎霆烈從她身後繞了過來,往臥室裡走了幾步,直到來到牀邊,坐在牀沿上,看着她,“你的妹妹和爸爸都在我手裡,我還會怕你跑了不成。再說,喬睿也回了馬來西亞,沒有人會想要帶走你。”
喬睿那麼急匆匆地回了馬來西亞,甚至連費芷柔都暫時放下了,郎霆烈當然知道他是爲了什麼,也知道他一時半會不會回來。不過,紙包不住火,再深藏的秘密也會有被挖出來的一天!
喬睿走了?那天那兩個男人說的果然是真的!
費芷柔暗暗鬆了一口氣。
“過來。”他的聲音忽然暗啞下去,伸手拍拍牀鋪,眼睛邪魅地看着她,“只要你乖乖地留在這,你的妹妹我會找最好的醫生給她治病。你的父親,我也會找最好的看護照顧他。而且我還安排了專家給他會診,這種程度的中風,若是治療的好,還是有可能站起來的。小柔,明白我的意思嗎?”
她顫抖了,不敢看他瞬間點燃火苗又帶着威懾和警告的眼睛,猶豫了許久,才慢慢地走過去。
她知道,自從自己走出白菊教會,走上WOLF的車,走進這間房子,便是和他做了交易。他安排好她的親人,而她就要回到他身邊。
從W市回到這裡,這一路她都在想如何面對以後。
可是,毫無結果。因爲她從來都沒有面對的勇氣。她只會逃,只在逃,到了今天,逃無可逃的地步!
她剛走過去,一隻大掌伸了過來,拉住她,一個迴旋,已經將她壓在了身下。
“說你愛我!”他依舊炙熱地要求,雙目炯炯地看着她。
她也看着他。那雙美麗的眼睛在水晶燈下閃爍着,好似有千言萬語,卻又被什麼給淹沒了。
她依舊不語。
這次,郎霆烈忽然輕笑了一下。
“小柔,你好像不喜歡這個問題。那好,我們不說這個。人生苦短,盡情享受現在的歡愉就好,何必追問太深刻的東西。或許我只是迷戀你這具美麗的身體,等哪天厭煩了,自然會放下。又或許哪天,我會突然覺得有距離的關係會更好,我們做朋友會更合適。說放下也就放下了。用你的話說,順其自然。小柔,你說呢?”
費芷柔頓了頓。他說的膚淺刻薄,說的冷酷無情,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都能感覺一把冰錐扎進了心窩,窒息般的疼痛……是她說的,是她寫給他的字條,像看到那天他無力地倒下一樣,她的心,也轟然坍塌了一般……
可她還是點點頭,微微揚着脣角。至少還有放下的可能,不是嗎,那便是她的安慰……
她到現在還有的倔強,讓郎霆烈氣惱、無奈,又心疼。爲什麼不相信他呢,爲什麼不告訴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呢!一味的逃走,一味的選擇獨自承受,就能解決問題嗎!
有時候他真恨她的堅強,不,是她的逞強!讓人氣惱、無奈又心疼的逞強!
知道自己越是逼得緊,要的多,她越是繃緊了心絃,什麼都藏在心底。他必須改變方法,要讓她放鬆下來,
吻住她,深深地吻她,這份熱度絕不是他剛纔說話的語氣……
在褪去彼此衣物的時候,在俯身而下的時候,他咬住了她的耳垂,低沉輕語,“不過,還有一種可能。或許哪天,我會直接押你去教堂,完成我們沒有完成的事。”
一時驚愕,他已經闖入她的領域,開始不停息的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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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進去看她嗎?”透過窗戶,看着呆坐在裡面的費若萱,費芷柔問站在自己身邊的醫生,聲音裡已是濃濃的鼻音,哽咽着,眼睛也是紅腫的。
醫生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站在費芷柔身後的郎霆烈,等他點頭示意,纔開口說話,“你可以進去看她,但要保持距離。她一直不配合治療,所以情緒時好時壞。”
“好,我會注意的。”
費芷柔咬緊了脣。
當郎霆烈告訴她,費若萱在美國遭遇的事情時,那一刻她幾乎暈厥過去!
原來不只是被玩弄,不只是被拋棄,原來費若萱還遭遇了那麼可怕的事情!她竟然被兩個外國人倫殲了!
那個時候,郎霆烈得到許承鈺所搭航班出事的消息,急忙趕往了美國。可是許承鈺一家全都遇難了,他想要調查的事情,只能從他們所留遺物中去查找,看能不能發現點蛛絲馬跡。
可是後來,聯繫不到費芷柔,得知她離開後,郎霆烈又匆忙回了國。調查許承鈺和費若萱的事情也都暫時擱下了。
直到前陣子,因爲喬睿的出現,因爲種種太過巧合的“巧合”,郎霆烈心生疑慮,他又派人去了美國,重新開始調查。這一次調查,竟然無意中發現了一個隱藏許久的骯髒的秘密!這也是費若萱爲什麼會如此恨費芷柔,又爲什麼會瘋掉的原因!
那邊的警方在兩個月前抓獲了兩名吸毒留學生。原本只是調查吸毒案件,可在搜查他們住處的時候,警察發現了一張光碟。光碟裡是他們與一個華人女孩裸身教纏的畫面。而女孩的樣子,分明就是被灌了藥,半清醒半昏迷的狀態。她很痛苦,不停地在哭泣,在哀求,可完全止不住兩個男人的獸性,花樣百出地折磨她!
警察起初也只是懷疑,可那兩個留學生嚇壞了,稍微一訊問就什麼都說了。他們說那是一個華人男子讓他們在差不多兩年前做的事。藥是那個華人男子喂的,他們只需要在女孩昏迷後做他交待的事情就可以了。事後他們得到了一大筆錢。那張光盤也是華人男子錄製的,說是給他們留作紀念。
那個華人男子名叫許承鈺。
許承鈺,許承鈺,許承鈺!他怎麼能對費若萱做出這種禽獸不如的事情!他明明都已經拋棄她了,深深地傷害她了,這樣還不夠嗎,爲什麼要做這些!爲什麼!
而聽郎霆烈說的他們作案的時間,再聯繫費若萱流產的病歷……她流產,她打掉的孩子根本就是被倫殲的惡果!
萱萱,她的妹妹啊,竟然承受了這麼多她無法承受的事情,她那麼柔弱,怎能不瘋!因爲瘋狂,所以費若萱放大了對自己的仇恨,她根本抑制不住自己已經扭曲的心,所以纔會那樣報復自己,那樣想讓自己消失!縱使自己曾對費若萱那麼失望,那麼氣惱,那麼怨恨,可到了這一刻,費芷柔的心裡只有深深地憐惜。
是啊,妹妹怎能不恨自己!她原本可以躲開這些災難的,雖然是她動機不純在先,可到底是自己把她推上了出國的路。是她這個做姐姐的瞎了眼,親手把妹妹推入了魔鬼的手裡!
醫生一打開門,費芷柔便走了進去。
“小柔。”在費芷柔忍不住靠近費若萱,甚至都快要碰上的時候,郎霆烈一把拉住了她,輕聲說道,“你先別急,叫一聲她,看看她的反應。”
費芷柔回頭看看郎霆烈,明白他的意思。
吞嚥了一下乾澀疼痛的喉嚨,費芷柔輕輕地開口,“萱萱。”
坐在病牀上望着窗外發呆的費若萱,並沒有反應。不知道是耳朵沒聽見,還是她的心根本聽不見。
“萱萱,”費芷柔又開口喚了一句,好不容易穩下的嗓音又開始顫抖,“我是姐姐,我是費芷柔,你回頭看看我,好嗎?”
“姐姐?”
費若萱終於有反應了,呢喃着,重複了一句,好像有點疑惑。
“對,我是姐姐!我是費芷柔!你想起來了嗎?”費芷柔想要掙開郎霆烈拉着自己的手掌,想要更近地靠過去,甚至想緊緊地抱住自己可憐的妹妹,可郎霆烈的手就像鐵鉗,緊緊地扣着她。
“你是姐姐?”費若萱慢慢地回過頭來,看着神色焦灼的費芷柔,呆滯的目光裡好似起了一點點波瀾,“你是費芷柔?”
“是我!萱萱,是我!你記得了嗎?”雖然在視頻裡已經見過費若萱的樣子,可這樣面對面地看着,費芷柔還是覺得承受不了這樣的事實。她曾經那麼可愛的妹妹如今卻成了連她都不記得的瘋子……
“費芷柔,費芷柔……”費若萱看着她,偏着頭,反覆地念着這個名字,好像努力在翻找着什麼記憶。
費芷柔也看着她,期待的,渴求的,雖然知道不可能,但她依然希望下一秒費若萱就能清醒過來,恢復正常。
忽然,費若萱不念她的名字了,在坐直身體的那一瞬間,眼裡放出了兇光!
“費芷柔!我要殺了你!我恨死你了!是你害了我,我要殺了你!”
費若萱喊着,飛快地撲了過來,張牙舞爪地像是要撕掉站在她面前的費芷柔!
一切變得太快,費芷柔完全呆愣在那,無法動彈……
當她反應過來時,已經被郎霆烈護在了懷裡,而費若萱也已經被兩個醫護人員按倒在牀上,牢牢地束縛住。
“費芷柔,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即使被按住,費若萱還是在拼命掙扎,用力喊叫,還是凶神惡煞地看着費芷柔,像要把她生吞活剝了一般!她還看到了摟着費芷柔的郎霆烈,好像受的刺激更大了,尖叫得更加厲害!
“郎霆烈,你就是個蠢貨!你以爲她很純潔嗎,你以爲自己得到了珍寶嗎!其實她就是爛幣,她不比我乾淨多少!哈哈哈,你知道嗎,她和你最好的兄弟上牀了!她就是個骯髒的女人,你被帶了綠帽子還這麼高興,你就是天底下最笨最笨的傻瓜!哈哈哈!”
費芷柔一下僵住了,從頭到腳都在透着刺骨的寒意。
這股寒意讓她發抖,劇烈地顫抖着,抖得連郎霆烈都感覺到了,低頭看着她,思索着她此刻的異樣。
費若萱的這番話,郎霆烈曾經聽過。當時他震驚地臉都白了,以爲費若萱知道些什麼,以爲她說的是真的。
可是,她終究是個瘋子。在提到蔣甦以後,她又說了一堆曾在費家工作過的保鏢的名字,還說到了許承鈺,說他們都與費芷柔發生過關係,說費芷柔就是人盡可夫的踐人。
這怎麼可能!費芷柔是什麼人,他會不知道嗎,怎麼可能會相信費若萱說的瘋言瘋語。就像此刻,他依然不會相信。
可是……
此刻被他攬在懷裡的人兒的反應有點奇怪。她的樣子好像不是驚愕費若萱竟說出這種莫名其妙的話,而是在痛苦,在逃避……她在逃避什麼……
費芷柔知道自己應該表現得自然點,不應該僵立,更不應該如此顫抖。可她根本控制不住。
面對費若萱吐出的事實,她真的控制不住!
她只能低下頭,躲開他疑慮的視線,不去看他……
“費芷柔,你在牀上對許承鈺使了什麼媚術,讓他那樣對你着迷!你說,你告訴這裡所有人,你到底和多少男人尚過牀,到底勾引過多少男人,到底有什麼妖術讓他們對你神魂顛倒!你說,你說!”??費若萱還在牀上掙扎着,踢騰着。
“郎先生,費小姐,你們還是先出去吧,病人現在情緒太激動了。”醫生一邊準備安定劑,一邊對他們倆說。
“小柔,我們出去吧。”郎霆烈喚了一句,見她還是呆立着,不等她迴應,半抱着把她帶出了病房。
終於,在一針安定劑後,費若萱喊叫的聲音越來越小,掙扎也越來越無力,直至昏睡了過去。
“她會好起來嗎……”沒有啜泣,但費芷柔已經淚流滿面。透過窗戶,看着躺在病牀上面容槁枯的費若萱,她顫抖地問。
“你希望她好起來嗎?”郎霆烈看看她,“她遭遇的事情已經讓她恨透了你,這份恨意跟她精神正不正常沒有太大關係。即便她好了,也依然會恨你,可能還會想傷害你……”
“因爲怕被傷害,所以要讓我看着她這樣瘋下去嗎?她是我的妹妹啊,她已經經歷了那麼悲慘的事情,我不能再扔下她不管,我做不到!”費芷柔透過已經模糊的視線看着郎霆烈,懇求着,“你幫我好嗎?幫我治好她!這不是我們已經約定好的嗎!”
“對,是我們約定好的。”明知對她而言這是場交易,可親耳聽她說起,郎霆烈就是覺得不爽,聲音低沉下去,“不過我問過醫生,治癒她不是簡單的事情。她受的創傷太重,之前拖的時間又長。更重要的,是她不配合。像她現在的情況,只靠吃藥是沒有用的,最好的治療方式就是藥物治療加心理輔導。可她不配合,心理輔導根本進行不下去。”
“讓我試試。”在沉默兩秒後,費芷柔堅定說道,“讓我試試說服她,讓她配合治療。”
“不行!”想到剛纔那一幕,郎霆烈毫不猶豫地拒絕,“她對你的反應太強烈了,很危險!”
“不會的。”費芷柔輕輕搖頭,漆黑的眼睛看着他,“萱萱她雖然恨我,但她心裡還有媽媽。我扮成媽媽的樣子去接近她,不會有危險。阿烈,答應我,好嗎?”
這一句“阿烈”是她的情不自禁,也是她對他的依賴。她太認真思考費若萱的事情,連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喚出的是什麼。
可他聽到了,聽得很清楚。
“好。”郎霆烈輕輕揚起了脣角。她的任何一句親暱的呼喚,都是對他的魔咒。又有什麼是不能答應的呢?讓人多加註意她的安全就好了!
“謝謝。”費芷柔剛要鬆一口氣,忽然又想起費若萱剛纔在病房裡喊出來的話,微微地顫了一下。
“剛纔萱萱說的話,你別放在心上。”她轉過身,看着房間裡的費若萱,也避開了郎霆烈的視線,“她現在不正常,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我沒有放在心上啊。我聽她這樣的瘋言瘋語聽慣了。倒是你,”郎霆烈從玻璃上看着她被照映的臉龐,微眯起雙眼,“小柔,你好像有點緊張。”
身體僵了一下。
費芷柔微微咬住了脣。
自己怎麼忘了!費若萱是被郎霆烈關在這裡的,剛纔那幾句話她肯定說過,郎霆烈也一定聽過!而且,費若萱之後也還說了許承鈺什麼的,這樣的胡言亂語,連同那些話,在郎霆烈聽來,自然是瘋言瘋語,又怎會放在心上!是她自己心虛,弄巧成拙了!
“我沒緊張,只是,沒想到萱萱會病得這麼嚴重。”費芷柔努力平靜着,回頭看他,輕笑着分散他對這件事的注意力,“我們走吧,不是答應帶我去看爸爸嗎?”
“好。”郎霆烈沒有追問,?微微笑着,可看似輕鬆的眼底那麼快地閃過一道光。
費芷柔已經轉過了身。
她有點忐忑。她知道郎霆烈說的對。費若萱心裡的傷太深,已經扭曲了,所以即便康復了,也還是會對自己心懷怨恨。所以,在費若萱康復以後,她會不會對郎霆烈說出當時的真相已經成了不定數。因爲從費若萱被關進精神病醫院的那天起,她們之間的“約定”已經作廢了。
可是現在的情況,讓她顧及不了那麼多了,一切等先治好費若萱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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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
“醫生,怎麼樣?”
看到會診室的房門打開,醫生走出來,一直守在一旁的費芷柔連忙站起來,一臉期待地看着醫生。
“嗯,還不錯,”醫生笑着點點頭,看了看旁邊的郎霆烈,又看着費芷柔,說道,“病人比較配合,所以這幾次的心理輔導都還有成績。病人開始在接受現實,也能辨識現實。依照現在的進度,我想她康復的速度會比預期的快。你們放心吧。”
費芷柔舒了口氣,對醫生深深地鞠了一躬,“謝謝你,醫生。”
“不用客氣,”醫生趕緊扶起她,“這是我的職責,我當然會盡全力治好她。這也多虧了你自己。因爲有你耐心地陪伴和誘導,才能讓她走進這裡,有康復的可能。”
話說着,費若萱已經由護士陪伴着從會診室裡走了出來。她的臉色依舊蒼白,但雙眼已經有了幾分神采,再不是之前渾濁呆愣的模樣。
在看到費芷柔時,費若萱怔了怔,又低下了頭,跟着護士慢慢地往自己病房的方向走去。
“萱萱。”費芷柔輕喚了一句,跟了上去,扶住費若萱的胳膊,“我陪你。”
費若萱停下腳步,看了她一眼,終於沒有推開她扶住自己胳膊的手,和她一起離開了。
“郎總,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先去工作了。”醫生看着郎霆烈。
“好的,辛苦你了。”
郎霆烈轉過身,看着走到那邊兩姐妹的背影,微微眯起了眼睛。
這段時間費芷柔幾乎每天都待在這裡。她穿着以前陸懷秋喜歡的衣服,盤起頭髮,裝扮成陸懷秋的樣子,陪在費若萱身邊。起初他還有點擔心,怕費若萱看到她,又會突然發瘋。可是幾天下來,郎霆烈看到,面對費芷柔裝扮的“陸懷秋”,費若萱只是像個小女孩,依偎着,撒嬌着,很順從也很乖巧。
而費芷柔,就像在照看一個幾歲大的小女孩。她給費若萱講故事,給費若萱洗臉洗手,給費若萱梳頭髮,做着一個母親對女兒做的事情,也許就像陸懷秋曾經做過的一樣。
費若萱的情緒漸漸舒緩下來,也終於聽從了“陸懷秋”的話,走進了心理治療室。
最初的兩次,費若萱的反應非常大。在想起那段遭遇,在提起姐姐費芷柔時,總是會突然發狂,不得不使用安定劑才能使她安靜下來。而那之後,費芷柔就在病房裡通宵陪着她,一遍又一遍給她唱着兒時陸懷秋經常哼唱的歌,一遍又一遍說着她們童年不多的趣事。
之後的兩三次下來,費若萱的治療效果似乎有了很大進步。即便情緒有波瀾,有起伏,但她已經能控制住,思維和言語也都有了些條理。
現在的費若萱,比之前精神了許多,人也看着健康了。
倒是費芷柔,好像在一天天消瘦,臉色不比費若萱好多少。而且最近這幾天,她似乎胃口很差,什麼都吃不下。人也懶懶的沒精神,在郎霆烈開車到醫院的途中,都能在車上睡着。
是太累了嗎……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