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烈的頭痛。
還未完全醒來,費芷柔就知道昨晚自己喝多了,而且喝醉了,醉得不輕。
有光亮透過眼皮。轉動了下眼球,可她不想睜開眼。因爲她還沒有想好如何面對。疼痛虛弱了她,讓她忽生怯懦,想逃避的怯懦……
忽然,空氣中飄來淡淡的香菸的味道。
阿烈……
心裡剛念出這個名字,費芷柔忽然驚坐了起來!
郎霆烈去美國了,怎麼可能會在這裡!
而且,這是哪……這不是她的臥室,這是哪裡!
驚恐地快速地環視着周圍陌生的環境,她發現這是酒店。
對,她昨晚在海邊的餐廳喝酒了,喝醉了。恍惚中,有個男人坐在她的對面,跟她說話,接過她遞過去的酒杯……
是誰!坐在那的是誰!又是誰把她帶到這裡來的!
男人……酒店……
感受到空氣中的清涼,只注意打量環境的費芷柔,忽然睜大了眼睛,緩緩地低頭,又緩緩地看着自己,她竟是赤身果體的……
啊!
一陣撕心驚恐的聲音在胸口迴盪,可她喊不出聲音,就那樣靜靜地睜着眼睛,不可思議地睜着眼睛!
就在這時候,一個高大的身影從窗臺的陰影處走出來,慢慢地,最終在靠近費芷柔的*沿邊跪了下去。
“對不起,我……”
聽到那個很熟悉的聲音,費芷柔的臉色更加慘白,一陣刺骨的寒意從脊背延伸到各個細胞,讓她連瞳孔都在顫抖!
“你……怎麼會是你……”
擡頭看清眼前的人,如果這是夢,也一定是最令人害怕的夢!
“對不起……”到了現在,他只能說出一句對不起。
“不要說對不起!”費芷柔緊緊抓着被子,裹着自己一縷未着的身體,用盡全身力氣抑制顫抖,咬牙低喊着,“告訴我!我們之間什麼都沒發生!告訴我你只是把我送到這裡,其他的什麼都沒發生過!”
她*着,而他也赤着上身,孤男寡女在酒店的房間……這樣的情景說什麼都沒發生過,只是在騙自己……
可她還是懷抱着一絲希望,一絲僥倖,寧可這些都是她的自以爲是。因爲她的身體並沒有那種事後的感覺,因爲眼前這個男人是絕對不會背叛郎霆烈的!
“對不起,昨晚我也喝多了……看你那麼傷心難過,我只想安慰你,可我沒控制住……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跪在那的是蔣甦。
他佈滿血絲的眼睛不敢看她,低垂着,一遍又一遍地道歉。
不要道歉!不要道歉!道歉就意味着他和她真的……
不要!不可以!她是郎霆烈的女人啊!而他是郎霆烈最好的兄弟!就算喝得再多,就算再不清醒,憑他的意志力,也絕不可能會這樣!爲什麼會這樣!她該怎麼去面對!
“爲什麼!爲什麼!”說不出完整的話,費芷柔只能這樣喊着,忍到極致的淚終於崩塌!
“因爲我喜歡你,我喜歡你……”一個低低的聲音從蔣甦低垂的地方傳過來。
費芷柔怔住了,以爲自己聽錯了。
而下一秒,蔣甦擡起頭來,深深地看着她,隱忍了太多痛苦和無奈,那雙總是溫和閃亮的眸子,此時也是暗淡的。
“我喜歡你,我……愛上你了……明知道不可以這樣,可我管不住自己的心,原諒我……昨晚我……情不自禁……”
“不會!”費芷柔忍不住厲聲尖叫了,“你怎麼會愛上我呢!你不是有南歌嗎!你愛的人不是南歌嗎!”
“不是,我不愛南歌,我從來都沒有愛過她……”提到尹南歌,蔣甦的黑眸不由地微眯一下,有不可言喻的愧疚和難過。
“那也不應該是我啊!蔣甦,你忘了我是誰了嗎!我是阿烈的女人,我們就快要結婚了!”費芷柔搖頭看着他。這個她一直視爲兄長一般的男人,這個曾救過她、給她幫助和溫暖的男人,此刻這樣的陌生!
“我知道!我都知道!”蔣甦痛苦地低下頭,臉頰埋進掌心裡,聲音是顫抖的,“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我控制不住……我已經讓自己儘量遠離你們了……可是昨天我在機場看見你失魂落魄地離開,看見你一路瘋狂地開車,看見你一個人落寞地站在海邊,又看見你獨自在餐廳喝酒……我應該離開的,可我擔心你,所以我走到了你身邊,然後……我喝醉了,也失控了,我也不知道自己當時是怎麼回事,等我清醒的時候一切都已經發生了……對不起,我在這裡,不是想求得你的原諒,只想對你說一句對不起……我會離開你們,也不會讓任何人知道昨晚發生的事,你還是他的未婚妻,什麼都不會變,我不會去打擾你們的幸福……”
真的什麼都可以不變嗎……隱瞞和欺騙就能掩蓋住這件醜陋的事情嗎……那她成了什麼人……要成爲欺騙阿烈一輩子的罪人嗎……
可笑!多麼可笑!她纔剛以爲自己是乾淨的,是完完全全屬於郎霆烈的。纔不過一天,她又被打回“原形”,而對象,竟然比任何一個陌生的男人更讓人難以接受,更令她痛苦!
蔣甦說要離開。可這件事是他的離開就能解決的嗎,就能忘記的嗎!就能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嗎!
【老天,你爲什麼要這樣地戲弄我!爲什麼要讓蔣甦愛上我!他是郎霆烈視爲兄弟的朋友啊!叫我如何面對,叫我該怎麼辦!】
看到蔣甦背上蜿蜒盤旋的猙獰傷疤,費芷柔更是劇烈一顫。
他對郎霆烈的意義,她何嘗不知。
是摯友,是兄弟,是恩人!他若這樣離去,郎霆烈又怎能快樂起來!
即便他離開,她真的可以若無其事、安然無恙地“幸福”下去嗎!
不可能,再不可能了……她不可能這樣去欺騙自己所愛的人,她騙不了,也裝不了……
在費芷柔呆愣的時候,在蔣甦站起身準備穿衣離開的時候,忽然,一個清晰的房卡啓動的聲音,有人進來了!
“姐姐,你怎麼一晚不回家啊,我找了你好久……”費若萱一邊走一邊說,卻在話說一半的時候頓住了,呆呆地看着房間裡的兩個人。
“姐姐,蔣組長,你們……”費若萱睜大了眼睛,在一瞬的震驚後,又浮上猙獰和得意,誇張地大聲地喊道,“你們在幹什麼!”
對妹妹的“從天而降”,費芷柔震驚地什麼都想不了,也說不出來!
“是不是你欺負了姐姐!”費若萱裝腔作勢地對着蔣甦怒吼,然後尖叫着要跑出房間,“你是個混蛋!我要去告訴姐夫!”
“萱萱!不要!”費芷柔裹着被單,驚慌地從*上跳下來,一把拉住費若萱的手,“你不要去!”
“姐姐,你什麼意思?”費若萱回頭看她,有點按捺不住幸災樂禍,“你該不會是和蔣組長有私情吧?”
費芷柔沒有回答她,而是轉身對着蔣甦,強忍着痛苦和怨恨,冷冷地說,“你走吧。就像你說的,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站在那邊陰影裡的蔣甦怔了怔,飛快地穿好衣服,走到費芷柔身邊,低沉地說,“我會離開……”
“不是你,蔣甦。”一隻手還在緊緊拉着妹妹,另一隻手用力地握着被單,握得指甲都發白了,費芷柔看着他,臉頰白得沒有一絲血色,低低地也堅定地說,“離開的人,應該是我……不管你怎麼做,這樣的我已經沒有資格留在他身邊了。也許這就是命,我和郎霆烈註定不能在一起的命。”
“芷柔……”蔣甦凝視着她,黑眸裡有複雜的流光,欲言又止。
“蔣甦,我不是不恨你,也不是要原諒你。就算你愛得再深,也不可能成爲我原諒你的理由……我不是爲了你,也不是爲了我自己。”費芷柔不再看他,而是沒有焦距地望着遠處的某一點,彷彿那裡會出現她心裡的那個人,“我是爲了阿烈。我不想他失去愛人,又失去兄弟。所以,你走吧。我們昨天沒見過,更沒發生過任何事。就當我還了他欠你的那條命,蔣甦,請你以後再不要做任何對不起他的事。”
蔣甦劇烈一顫,牙根咬得生生作響,沉默了許久,終於開門離去了。
而在房門關上的那一刻,費芷柔再也撐不住全身的虛脫和無力,軟軟地跌坐下去。
污點已經洗不掉了。若知道昨晚的事情,到頭來,最痛苦的只會是郎霆烈。一個是自己愛的女人,一個是對自己有恩的兄弟,愛不得,又恨不了……她無法想象那時的他,在面對自己,在面對蔣甦時,會受着怎樣的煎熬!
她不捨,她不忍,她只能離開……
費若萱看着跌坐在地上的費芷柔,冷冷地站在那,沒有走,也沒有去拉她,暗暗地勾起一抹得意的欣喜若狂的笑。
這是天意!就連老天爺都在幫自己報復!
昨天從機場出來,費若萱就一直期待費芷柔的反應,坐在家裡興奮地等着她回來。可迷迷糊糊睡着,直到今天早上被一陣門鈴聲吵醒的時候,費芷柔都還沒有回來。
打開門,門外站着的竟然還是上次那個快遞員,遞給她一個小小的包裹。
費若萱收下,又飛快地打開它。她有預感,這裡面裝着的,會是另一個“炸彈”!
打開一看,是一張酒店的名片和一個房卡,還有一張被打上字的便箋紙,上面寫着三個字,“費芷柔”。
難道是姐姐在那裡?
上次就是這個快遞員帶來郎霆烈的秘密,那這次是費芷柔的?
打不通費芷柔的電話,費若萱沒有猶豫,興沖沖地拿着房卡就往這邊來了。
果然,在走進房間的那一刻,上天給了她這麼大的一個驚喜!
未婚妻和自己的好朋友尚了*,誰能接受這樣的事情,誰還能娶這個女人!即便是再愛,即便是結婚了,心裡也有了抹不去的陰影,再也別想幸福地在一起了!
不知過了多久,費芷柔終於從地板上站了起來,也鬆開了一直緊抓不放的費若萱的手。
“萱萱,我們談談吧。”
“好的,姐姐。”費若萱很爽快地答應,坐在旁邊的沙發上。昨天跟郎霆烈“談判破裂”,今天卻又有了和費芷柔“談判”的機會,人生真是意外連連啊!
她的眼睛閃着精光,大腦飛快地轉着,盤算着自己可以得到些什麼。而且,剛纔費芷柔說她要離開郎霆烈,這真是天大的好事!她根本抑制不住興奮!
費若萱眼底的幸災樂禍那樣明顯,毫不掩藏,費芷柔又怎能看不見……
強忍着心酸,她還是要讓自己懷抱着一絲希望,希望至少這個世界上她還有妹妹在身邊,不會孤單單地走下去。
費芷柔拿過一邊的外套,搭在自己裸露的肩膀上,更緊地包裹住被單,讓自己看上去至少不會那麼不堪。
“萱萱,你告訴姐姐,你在美國到底發生了什麼?你和許承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她在*沿上坐下,暗淡的眼睛在努力專注地看着費若萱,期盼能聽到足以令她信服的實話,讓她相信昨天在機場聽到的是一場誤會。
“姐姐,到了這個時候,你是不是應該想想自己,想想剛纔發生的事情該如何向姐夫做個交待,而不是來問我在美國發生的事情吧。”費若萱懶懶地靠在沙發靠墊上,挑着眉,悠然自得的樣子。
“我在問你,你先回答我!”費芷柔低喊着,眉宇間是不常有的嚴厲,“我要聽真話!”
費若萱怔了怔。這是費芷柔第一次用這麼嚴厲的語氣對她說話,下意識的,她還是心生了一絲畏懼。
可是不過兩秒,費若萱又恢復到之前的神情,冷笑着。
馬上就是喪家之犬了,到現在還要端架子,耍神奇,自己可沒必要怕她!
既然姐姐那麼想要聽到實話,那就在臨行前,讓她這個做妹妹的再給她好好補上一刀!免得讓她心存希望,以爲自己還會陪在她身邊!
“好,事到如今,我也沒必要再騙你什麼了。”費若萱站起來,來到費芷柔面前,用一個高高在上的姿態看着她,“當初是我讓許承鈺以爲你玩弄了他,讓他恨你,也是我趁虛而入,和他在一起,又去了美國。對,他不喜歡我,一直都不喜歡我,和我在一起不過是想借我來報復你。”
“他成功了,因爲現在的我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恨你,恨死了你!從小你都是耀眼的那個,媽媽雖然一副很疼愛我的樣子,可她的心裡只有你,她什麼都聽你的,也讓我什麼都聽你的!你以爲我感謝你對我的關愛嗎?呸,我一點都不稀罕!沒有你所謂的保護,我依然可以過得很好,甚至更好!你不過是想利用我來表現你自己的偉大和無私,做出一副好姐姐的樣子,讓媽媽更加疼愛你!就算是那個狠毒無情的爸爸,就算他把我們這些女兒當成工具,你也是最重要的那個!費芷柔,我哪點比你差了!相貌,身材,我哪點輸給你了,爲什麼所有的人看到我們兩個人,都只會記住你!我恨你,恨不得你能消失!我多麼希望世界上只有我費若萱,沒有你費芷柔!不過上天不算太偏心,它不會讓你一直得意下去。你一定在想,我現在的狼狽不堪是我的報應。可我不難過,看你現在的樣子,我實在太痛快了!哈哈哈,你竟然和郎霆烈的兄弟*,你說,要是他知道這件事會是什麼表情!你覺得你們還能在一起嗎!”
費若萱笑着,越笑越得意,越笑越猙獰。
費芷柔看着她,看着這個完全陌生的妹妹,靜靜的,非常安靜。
她以爲自己會顫抖,以爲自己會虛脫地幾乎暈倒……是因爲物極必反嗎,當踏碎了底線,跌進了懸崖,她竟然能如此平靜,平靜地連心跳都沒有亂了節拍。
夠了,聽夠了,也知道夠了,那些愛,那些恨,那些斬不斷理還亂的糾葛,都夠了……而她,終於要“了無牽掛”地離開了……
她的人生註定要這樣的大起大落,大喜大悲嗎?不久以前,還以爲自己會成爲最幸福的新娘,可現在什麼都被顛覆了,她就要淒涼地落跑……跑到不會被找到的地方……
【阿烈,阿烈,你永遠都不會知道我離開得如此悲涼……不是因爲恨你,而是因爲,太愛你……】
“萱萱,你贏了,我會離開,會消失,這世上再無費芷柔。”
尾音落下,以爲不會再痛的心,那麼狠地撕開了。
小柔,小柔……
他最愛呢喃的名字,他總是能念出濃情蜜意的名字,再沒有了……不能像上次那樣被輕易找到,她只能拋棄這個名字,拋棄過往,拋棄與他有關的一切一切,藏起來,躲起來,永遠永遠……
時間是天使,也是魔王,能讓人*,也能讓人遺忘……再深愛也能忘掉……
深吸一口氣,費芷柔看着費若萱,淡淡的,“不過我要你答應我,今天的事不要告訴任何人。”
“你都這樣了,離開是你唯一的路,憑什麼拿這個跟我談條件。”費若萱眯起閃着陰冷的眸,故意頓了頓,又揚起脣,慢慢地說,“不過嘛,看在姐妹的份上,我可以答應你,只要你也答應我的條件。”
“什麼條件?你說。”費芷柔咬着脣,聲音裡有她自己才能察覺的顫抖。她知道,無論費若萱提出什麼,她也只能答應。
“我要你現在擁有的一切,”費若萱掐住費芷柔的下巴,讓她閃躲不開此時流露在自己臉上的得意,“我要郎霆烈!”
顫抖由心底傳遍全身,劇烈一抖,然後又安靜了,像死寂的雕塑一般……
費芷柔沒有說話,低垂着眸,靜靜的,好像連呼吸都靜止了……
“別裝死!”費若萱在她精緻的下巴上用力地掐,深深烙下指甲的痕跡,“聽到我說的話沒,我要郎霆烈!”
她要代替費芷柔,她要享受那萬人之上的尊貴生活!郎霆烈現在討厭她又如何!只要費芷柔離開,她就會有機會!這麼像費芷柔的她,有的是機會趁虛而入!
被掐得刺疼,費芷柔的睫毛終於顫了顫,慢慢擡眸,看着居高臨下的妹妹,眼底清冷一片。
“你愛他嗎?”褪去血色的脣微微啓開,聲音淡漠,“你覺得他會愛你嗎?”
“爲什麼要有愛,只要我能得到他就行,他的人,他的錢,他的一切!只要能站在他身邊,我就能成爲呼風喚雨的女人!而這一切,只要你離開,我就有機會,既然我生來就是你的替身,那我一定會替你好好生活下去,享用你的一切!”費若萱止不住得意的笑聲,連嘴角都歪了,“你以爲他能有多愛你,製造醜聞,讓你聲名狼籍,四處漂泊,這樣的愛我纔不稀罕!”
費芷柔看着費若萱那張越看越像費楚雄的臉,沒有怨恨,卻心生悲涼。
“昨天是你故意引我去那的吧,讓我聽到你和阿烈的對話。”
她在電話裡故作的閃躲,的士司機故意提高的音量,還有她在機場刻意的等待和停留……
她是故意引自己去的,想讓自己親耳聽見郎霆烈承認那件醜聞的事。
她以爲郎霆烈會慌,以爲自己會恨……
費若萱沉下臉,冷哼了一下,不置可否。她已經不在乎費芷柔知道什麼了。
“我不恨他,費若萱。我告訴你,我不會因此恨他,也不會因爲這個離開他。我們之間經歷的你永遠都不會懂。如果你以爲你能得到他,你就去吧。沒什麼是需要我答應的。”
費芷柔推開費若萱的手,站了起來,撿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
“你不能就這麼走!你得告訴郎霆烈,你發現我愛上了他,所以決定把他讓給我,就像你以前把許承鈺讓給我一樣!你要在他面前當個逃兵,要讓他對你失望,讓他恨你,讓他永遠都不想看到你!”費若萱拉住費芷柔的胳膊,瞪着眼睛,“而我,將去照顧、安慰失意的他,再成爲代替你站在他身邊的女人!”
“費若萱!”
只聽一聲低吼,費若萱剛剛還拽着費芷柔的那條胳膊忽地被反擰過去,擰得她劇烈疼痛,忍不住哀聲求饒,“姐姐,好痛,好痛……你快放了我……”
可她的哀嚎並沒有讓費芷柔放鬆了力道,還是那樣擰着她的胳膊,冷冷地看着她,再不見了曾經看她的憐愛疼惜的光。
“姐姐,難道我說錯了嗎!你覺得郎霆烈那種男人,你隨意一個理由就能搪塞過去的嗎?”費若萱知道自己已經徹底惹怒了費芷柔,索性不求饒了,抽着冷氣,一字一句地說,“若他執意不肯放手,你覺得你和蔣甦的事情能永遠隱藏下去嗎?他總會知道的,我可是管不住自己的嘴!”
能感覺到擰着自己胳膊的手指在發顫,然後,一點一點鬆開了,疼痛也一點一點減下去了……
一趁費芷柔鬆開,費若萱趕緊跳到一邊,生怕再被費芷柔擒住。
看着費芷柔發怔的神情,費若萱知道自己說到了問題的要害,說中了費芷柔害怕的事情。
“我說錯了嗎,姐姐?”費若萱揉着自己生疼的胳膊,挺直了故作高貴的背,“還是你願意看他對你念念不忘,看他最終在朋友和愛人之間煎熬痛苦,過着地獄一般的生活!你要知道,成全了我,也是放你、放郎霆烈一條生路,不是嗎?”
費芷柔再一次咬住脣。
這一次,她咬得那麼狠,那麼重,咬得渾身都在用力,咬得生生流出了血,是她臉上唯一一抹顏色,悽美絕倫……
費若萱說得沒錯。任何簡單的理由,都無法讓她離開,無法讓郎霆烈停下追逐的腳步,只有這個了……愛得那麼純粹,也希望被愛得純粹的他,絕對不能忍受她的“出讓”……他會失望,也一定會恨她!
這是她最完美最珍貴的愛情啊,她怎麼捨得這樣玷污它、破壞它!
可,她只能這麼做……
“好,費若萱!我答應你!我不是費芷柔,也不再是你的姐姐!所有的一切你都拿去!如你所願,我會用這種方式離開!”
漆黑的眼睛決了堤,但流不出一滴淚,費芷柔直直地看着費若萱,這個她看了二十多年的妹妹,到了此刻才真正看穿。
“你也要記住你答應我的,永遠都不要讓郎霆烈知道這件事,如若不然!不管我在哪裡,都會跳出來,拿走屬於我的一切,和你一樣不擇手段地拿走一切!”
【阿烈,我的阿烈……上次,是爲了不愛而離開。而這次,爲了愛才離開……
這樣的千迴百轉。
或許,我們之間註定的姿態,便是,分離。】
——
一輛越野車在城市裡電掣般穿梭,在連闖兩個紅燈後,終於在一棟公寓樓前停下。
一個頎長男子飛快地下車,又邁開長腿飛快地跑進公寓樓。
他甚至連電梯都沒等,一口氣跑了上去。
來到再熟悉不過的房間門口,他來不及敲門,拿出早已握在手心,已經微微溼潤的鑰匙插進門鎖。
“該死!”
因爲手指的顫抖,他竟然在開鎖的那一刻不小心把鑰匙掉了下去,忍不住低聲咒罵。又迅速撿起來,重新開門。
“小柔!”
在打開門的那一剎,郎霆烈磁性的嗓音在房間裡洪亮地迴響着,傳遍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他站在房間中央,等待着熟悉的迴應,有些不安,卻還是等待着。
忽然,有微弱的房門打開的聲音從臥室那邊傳過來。
郎霆烈欣喜地邁着大步走過去,“小……”
可話還沒說完,他止住了腳步,眉頭也蹙緊了。
從房間裡出來的,不是費芷柔,而是費若萱。
“姐夫……”費若萱低低地喚着他,聲音沙啞,帶着濃濃的鼻音,眼睛也紅腫着,好像一直在哭,也哭了很久。
郎霆烈懶得搭理她,不耐地把她撥開,往房間裡看去。
裡面沒有人。沒有費芷柔。
“姐夫,我跟你說了,姐姐已經走了……”費若萱怯生生地跟在郎霆烈的身後,抽泣地說着。
“不可能!”郎霆烈轉過身,不甘心地往另外一個房間看去。
她怎麼可能會突然離開!
他剛到美國的時候,給她打去電話,她的聲音還好好的,沒有半點異常。之後郎霆烈專心查找、調查許承鈺的事情,還有他們一家的遺物,發現了一些事情。在美國留學的許承鈺不知什麼時候竟然染上了毒癮!可這次,他的父母帶他出去遠行,就是爲了避人耳目,幫許承鈺戒毒!
不過,這次飛機失事,真的只是一場意外,並沒有什麼人耍陰謀手段。
調查到中途,思念費芷柔的他,忍不住給她發去了短信。即便是有時差,郎霆烈也知道,只要她醒來看見,就一定會回覆他。
可是過了一整天,他都沒有等到她的回覆。而打電話過去時,她的手機竟然已經成了空號!
打到家裡,是費若萱接的電話。一聽到郎霆烈的聲音,費若萱就開始哭,斷斷續續地說,費芷柔已經走了。
不相信費若萱說的話,更是有強烈的不祥之感,郎霆烈再也顧不上調查許承鈺的事情,第一時間回到了Z市,回到了這裡。
可是,沒人。真的沒人。哪裡都沒有她的身影。
“真的,姐夫……姐姐真的已經走了,已經一天*了……”費若萱繼續吧嗒吧嗒地掉眼淚,從口袋裡拿出一個東西往郎霆烈面前遞過去,“姐姐就給我發來一條短信,說她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還留下了這封信……”
郎霆烈倏地把信拿了過來,又倏地打開信紙。
上面確實是費芷柔的字跡。一行行,一目目,不長也不短。
“郎霆烈。”
僅是開頭的一句話,便讓郎霆烈怔住了。
她不喚他“阿烈”,卻叫他“郎霆烈”,語氣生疏得讓他氣惱又抓狂!
而再往下……
那雙深邃的黑眸越收越緊……
“郎霆烈,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走了。和上次傷心欲絕的離開不一樣,這次的我已經萬念俱灰,身心俱疲了。我不想再看到你,不管是愛是恨,我都沒有力氣再與你糾纏下去了。說過要彼此坦誠,不要再有欺騙和隱瞞的,可你最終還是騙了我,藏了天大的秘密,將我毀滅的秘密。”
“那天知道你要去美國,我臨時起意想給你一個驚喜。也許這是上天的安排吧,給我一個知道真相的機會。我無意中看到了也在機場裡的萱萱,跟着她,然後聽到了你們說的話。郎霆烈,我真的沒想到,傷害我最深的那個人會是你!雖然你口口聲聲對萱萱說,會對我坦白,可我覺得那不過是你的搪塞。如果你真的想坦白,何必等到現在,曾經那麼多次的機會,你爲什麼不說,爲什麼讓我一直對你心懷內疚,讓我一直無法擡頭挺胸地做人!……到了今天,我已經說不出恨你的話來了。因爲我對你太失望了,什麼感覺都不想再有了。
“還有萱萱,我沒想到她也會騙我。但她終歸還是個孩子,是我的妹妹,她也受到了傷害,算是得到了懲罰。在她當面向我坦白的時候,我還是決定原諒她。在機場,聽見她說愛你,看到她哭得那麼傷心,我想她大概是真的愛上你了。對許承鈺不過是她的一時衝動,而對你,是真正動心了吧。你的愛讓我太累了,如果你對我還有一絲內疚,就請你照顧好萱萱,她會比我更加適合你。不要再來找我,請讓我過平靜的生活。”
……
“姐夫……”看着那個背對着自己僵直到好像變成化石的身影,費若萱輕輕地走到他身後,頓了頓,又學着費芷柔的語氣,“阿烈……”
眼前的陰影猛地一個轉身,胳膊痛得好像好像要被擰斷了一樣,費若萱對上一雙猩紅的燃燒的眼睛,熊熊地憤怒着。
“說!這封信是不是你僞造的!你把小柔弄到哪裡去了!還是你對她說了什麼,讓她這樣離開我!費若萱,你說!”滅頂的心痛毫無預警地襲來,看完信的郎霆烈只想把眼前的一切都撕碎!
她怎麼能這樣離開!怎麼能這樣不辭而別!即便是恨他,討厭他,不想再看到他,至少也應該聽他親口說,聽他親口懺悔!爲什麼一點機會都不給他,就這樣決絕地離開!難道這段時間他表達的愛還不夠嗎,她就那麼不信任他嗎!……
她的愛就只是這樣嗎!竟然可以出讓,冷酷無情地讓給另一個人,讓他如此“低賤”地被轉讓!那他的愛對她來說算什麼!在她心裡,他又算什麼!對她而言,他是和許承鈺一樣的存在嗎!哪怕經歷過生死,經歷過那麼多,他還是沒有走進她的心底,沒有佔據她所有的情感嗎!即便沒有這件事,如果聽說妹妹喜歡自己,她也還是會讓出自己的感情嗎!
【費芷柔,爲什麼!……??我視你爲生命,爲一切,而你不是……對你來說,我就是這樣一個可以輕易放棄的存在嗎……我做錯了,我可以贖罪,你打我罵我懲罰我,我都甘願,爲什麼要離開,爲什麼要把費若萱丟給我!我只要你,只要你啊!】
“沒有,我什麼都沒說,信是不是僞造的,你找人驗筆跡就知道了……”費若萱被他暴戾的神情嚇得渾身發顫,“你也看到了,信上寫的,都是姐姐自己看到的、聽到的,跟我沒有關係。而且我也聽你的話了,我對姐姐坦白了,懺悔了,她也原諒我了……她知道我愛上了你,所以對我說,讓我跟你在一起……阿烈……”
信是她看着費芷柔一個字一個字寫下來的,她當然知道上面說的什麼!
“閉嘴!阿烈是你可以叫的嗎!”郎霆烈更加握緊了費若萱的手臂,嗜血的雙眸像是要吃了她!
對,就是她!就是這個可惡的女人!是她的存在,讓這一切都變了!原本要成爲他美麗新娘的費芷柔不知所蹤,原本要開始的幸福生活化作泡影!如果不是她,費芷柔就算會對他失望,也不會說出這種話,不會將他“轉讓”,不會讓他面對這個足以將他撕碎的問題!是她,都是她的錯!
咔!
費若萱痛得幾乎不能呼吸了,她甚至都聽到自己小臂斷裂的聲音!這個男人的輕鬆一捏讓她骨折了!好怕,她好怕!
“不要,姐夫!不要!”看着郎霆烈漸漸逼近的身軀,看着他眼底燃燒的止不住的怒火和怨憤,費若萱驚恐得腿都軟了,跪了下去,哭喊着,“這真的不關我的事,我都按你說的去做了……還有,你忘了嗎,姐姐說讓你照顧我的,是你傷她在先,是你欠了她的……”
想要撕碎她的手忽然頓住。
郎霆烈看着眼前這張哭泣的酷似費芷柔的臉,恍惚間,竟覺得是看到了她,看到她的怨恨,失望,痛苦,傷心……
她的離開,是因爲他,源頭在他……不管她到底怎麼想,到底是他虧欠了她…
好,費芷柔,我答應你,我全都答應你!我欠你的,我都彌補!我會好好“照顧”你妹妹,也會還你平靜的生活!如你所願,我不會去找你,你不要我的愛,那我就給你滿腔的恨!恨你對我的捨棄,恨你就這樣不辭而別!
一個用力,費若萱被狠狠推到地上,手肘撞到地上生生作響,痛得她瞬間就冒出了冷汗。
郎霆烈了拿出手機,冰冷的聲音在房間裡迴盪,“你們上來!”
掛了電話不到一分鐘,兩個高大的保鏢走了進來。
“郎總。”
“這是名片。”郎霆烈從口袋裡拿出一張名片遞給其中一個,掃了坐在地上已經站不起來的費若萱,深諳的眼底沒了熊熊的烈火,而是透骨的寒冰。
“聯繫劉醫生,把這個女人交給他。”
他是要讓人醫治她骨折的手嗎?她的話起作用了,他會照顧她了!
費若萱先是一怔,而後欣喜地笑了,仰頭看着郎霆烈,柔聲喚道,“阿烈……”
“我說過,這不是你可以喊的名字,永遠都不會是。”比起剛纔的怒吼,此刻他清冷平靜的聲音聽上去更讓人不寒而慄,毛骨悚然。
郎霆烈故意拎起她那條骨折的手臂,毫不在意她的哀嚎掙扎,冷笑着,把她從地上抓起來,又甩到保鏢手裡。
不過兩秒的動作,費若萱覺得自己像被人拆分了,哪哪都是痛,痛得她幾乎暈厥!
“費若萱,我會照顧你,會好好照顧你,”他眯起幽黑的眸,野狼一般危險,“我會給你最好的醫生,最好的住處,最好的食物,當然,還有最好的夥伴。我會讓你三百六十五天全年無休,二十四小時每分每秒生活在那。”
“那……是哪?”費若萱哆哆嗦嗦地問,幾乎說不出話了。
她看不透這個男人的心思,不知道自己該期待,還是該害怕。
“本城最好,防備最嚴密的,”郎霆烈勾起脣角,邪魅又森冷,“精神病醫院。”
費若萱慢慢睜大眼睛,張了半天嘴才終於淒厲地大喊出來,“郎霆烈,你不能這麼對我!我是費芷柔的妹妹,你就是這麼彌補虧欠,這麼贖罪的嗎!”
“你是瘋子,我找醫生給你治病不是對你最好的照顧嗎?”郎霆烈挑眉,明明是笑,眉宇間卻沒了溫度,只有戾氣和危險,讓人仿若跌進了地獄!
“不!我不要去精神病醫院!我沒瘋!我不去!郎霆烈,我求求你……”費若萱尖叫着,不顧身體的疼痛想要爬過去拽着郎霆烈,卻已經被收到指示的兩個保鏢架起,拖了出去。只有那不停喊叫、不停詛咒的尖厲的聲音在迴響,從房間到走廊,隨着房門的關上,終於漸漸聽不見了……
安靜了。死人一般的安靜。
房間裡的空氣早已跟那個高大的身軀一起,冰凍了。
睫毛一顫,站在房間中央的郎霆烈終於動了動。
像剛破冰一般,他的身體有點僵硬,動作也是彆扭的。
他緩緩地原地轉了一圈,看着房間的每個角落,每個存在過她的角落……
邁着長腿,他幾乎踉蹌地走進費芷柔的臥室。
拉開衣櫃,她的衣服幾乎都還在這。
拉開抽屜,他的卡全部在這。那張印着雪狼的,放在最上面,在透進的光線裡閃着近乎五彩的光。
還有他折的千紙鶴,他送的情侶衫……那枚求婚戒……
都在。她幾乎所有的東西都還在這裡,彷彿她只是暫時外出買東西了一樣,彷彿在下一秒他就能聽見開門的動靜,能看見她甜甜笑着的絕美的臉,能聽見她不掩驚喜的聲音,“阿烈,你來了!”……
可是,她什麼都沒帶走,不是她還會回來。而是,她再也不會回來了,就像上次一樣,不打算再回來了……那天臨行前的一句“別亂跑”,竟成了該死的預言……
陡然失去所有的力氣,所有的支撐,那樣強健的身軀無力地倒在*上。隨之而下的,是一滴透亮的淚,頃刻浸溼了他臉頰下的*單……
她走了……他最害怕的事還是發生了……可她爲什麼要用這種方式離開,要把他扔給費若萱,爲什麼要讓他這樣地怨恨她!
只是稍微一想,劇痛便浸滿了全身,讓他無力抗拒,痛到無以復加……
痛苦又絕望地翻身,他的臉龐深陷在被褥之中。即便不呼吸,也能聞到其間散發的,屬於她的清香。那麼淡了,卻還是被他敏捷地捕捉到,深吸一口,填滿他千瘡百孔的心房,灌進他幾乎要變成行屍的身體……
他愛她,需要她,怎能沒有她……
忽然,他睜開眼睛,又倏地坐了起來,剛纔還暗淡的黑眸開始閃着堅定的光。
不能,他絕不能讓她這樣離開他的生命!剛纔的想法不過是一時之氣,是一瞬之怒,他怎麼可能讓她這樣離開!就算是失望透頂,就算是要該死地把他讓給別的女人,他也一定要聽她親口說,一定要親耳聽!他要看着她會是什麼表情,會是什麼眼神,要知道她到底是捨得,還是不捨得!
而他,也要告訴她,不管她怎麼想,他的選擇從未變過!不管她肯還是不肯,她都是他認定的女人,是他郎霆烈的妻子,是他生生世世的伴侶!
一刻不緩,郎霆烈衝出了房間,又衝出了公寓,開車電掣般離開。
他要去找她!天涯海角也一定要找到她!
——
深夜,原本應該打烊的酒吧還開着門。
裡面的座位都已經空了,只有一個滿面胡茬的男人醉得不輕,趴在吧檯上,卻還在不停地喝着。
站在他身後的兩個男人,愁眉苦臉了很久,不知如何是好。
有人走進了酒吧,又往這邊走來。
“蔣組長。”看到來人,兩個男人鬆了口氣,看了看埋頭喝酒的郎霆烈。
蔣甦看着郎霆烈,頓了頓,對兩個保鏢說,“交給我吧,你們先走。”
等兩個保鏢離開,蔣甦在郎霆烈身邊的位置坐了下去。
“蔣甦,你來了……”感覺到身邊有人,郎霆烈偏過頭,從迷離的視線裡辨別出這張熟悉了二十多年的臉,低低地笑了兩下,遞給蔣甦一杯酒,“陪我喝酒吧。”
“阿烈,別喝了,你已經醉了。”蔣甦接過酒杯,卻沒有喝,低聲勸着他。
“醉了好啊,醉了多好!”郎霆烈盯着酒杯裡的液體,其實他已經看不清了,只覺得是朦朧一團,變成她的模樣侵襲過來,讓他*,也讓他劇痛……還在想她嗎?那是他沒喝夠,還要喝,繼續喝下去……
又一杯灌下去。
“她走了,蔣甦,我找不到了……我找遍了城市的各個角落,還是找不到她……兩天了,她去哪了,蔣甦,她去哪了……”郎霆烈沙啞地開口,像是在對蔣甦說,又像是在自言自語,“她一定要這樣躲開我嗎?離開我,她就那麼痛快,那麼好過嗎?她就真的能夠平靜嗎?……蔣甦,你告訴我,我就那麼不可原諒嗎,就那麼能夠輕易放棄嗎?……”
又是一杯。
郎霆烈沒有等蔣甦回答,看着他,眼神像孩子般委屈無辜,懇求着,“蔣甦,幫我,幫我一起找她……我要她回來,回到我身邊……”
郎霆烈不停地喝着,喃喃自語着。
而坐在他身邊的蔣甦,一反常態地沒有拿走他的酒杯,沉默着,靜靜地坐着,看着他一點點趴下去,直到完全昏睡不醒……
不知道過了多久,酒吧的服務生也都休息去了,吧檯前只有郎霆烈和蔣甦兩個人。
“阿烈。”
蔣甦終於開口了,低沉地喚出郎霆烈的名字。
他沒有迴音,沒有動彈,是真的沉醉了。
“阿烈。”又是一聲。
而這個呼喚的人,眼底流露出的,是他從未在別人面前展示過的溫情。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溫情。
“她走了就走了吧,不要再去找了。沒有她,你會過得更好,我們也能回到從前的樣子……”
蔣甦伸出手,想要落在郎霆烈的肩膀上。可手掌在半空中頓住了,僵硬的,最終還是收了回去。
“對不起,阿烈,對不起,是我做的,都是我做的……其實我要的不多,我只想要我們一直都是原來的樣子,把對方當成最重要的人,形影不離。”
蔣甦低垂下眸,輕聲地說着,不敢看郎霆烈的臉,愧疚心虛,還有一腔不能言說的痛苦的情。
“我從未想過自己會做這些,從未想過自己會成爲讓你傷心難過的人……我知道你會戀愛,會結婚,會有一個女人站在你的身邊,可我沒想到你會這樣熱烈地愛一個女人,這樣不顧一切地愛着費芷柔……當你爲她奮不顧身,爲她改變自己的時候,我很不安,我知道她會代替我在你心裡的地位,會比我重要得多。而當你真的爲她和我爭吵,與我產生嫌隙的時候,我開始在這條路上越走越遠了,越來越無法回頭了……我瞭解你,沒有人比我更瞭解你,所以我知道你的方法,也能躲過你的調查,讓你無從查找,也根本想不到在費芷柔事情上做手腳的人,是我……是你最信賴、認爲最可靠的兄弟。”
說到這,蔣甦胸口一痛,呼吸也停滯了。
背叛郎霆烈的信任,他又何嘗不痛。看郎霆烈如此傷心,他又何嘗不痛!
可這份從少年時就生起的不該有的情愫,他完全壓制不下去,反而越燃越旺,越燒越濃!燃燒到終於無法忍受有人取代自己位置的地步!
所以,是他,干擾了郎霆烈的調查,讓人編造了費芷柔不堪的過往。
是他,在酒店看到費芷柔後,故意讓人告訴郎霆烈朋友聚會上有他不想見的人,讓他不出現在那裡,不給他們見面的機會。
是他,從陳總手裡救下費芷柔後,卻又給陳總的老婆發去了短信。
是他,發現了郎霆烈家中電腦裡的秘密,趁他出國時以黑客的手段悄悄竊取。
是他,在知道郎霆烈派人調查費若萱的時候,找機會接近這個嫉妒姐姐的妹妹,將手裡的照片泄露給她。
也是他,在機場跟蹤了費芷柔,在她的酒裡放了藥,待她昏迷後製造了場景,讓她誤解他們發生了關係,也讓特意送去名片和房卡的費若萱正好看到了那一幕……因爲豔照的事情,讓他知道這是逼走她的最好辦法……
是他,是他逼走了郎霆烈最愛的女人!
幾次三番,他曾經放棄了,不想去傷害,可最終還是走到了今天。
在費家,當目睹郎霆烈和費芷柔在琴房的那一幕時,他有了警惕。從來都不與僱主有過多來往的郎霆烈,那天竟陪着她彈琴,溫柔的神情是他從未見過的。所以,之後,在遊艇上無意中聽到費楚雄與翟家定下的婚約,他保持了沉默,也儘量不讓郎霆烈跟着,不讓郎霆烈發現婚約的事情。
在離開費家後,郎霆烈對費芷柔隻字未提,他以爲郎霆烈放棄了與費芷柔的糾葛,直到在晟霆集團再次看到費芷柔。強烈不安的蔣甦,先是利用自己的“偏袒”激怒郎霆烈,再找人編造費芷柔的過往,讓郎霆烈更加以爲費芷柔是個不甘寂寞的女人……
後來,費芷柔離開了,蔣甦以爲她再也不會回到郎霆烈的身邊了。可就在他鬆了一口氣的時候,他接到郎霆烈的電話,說他們要一起回來了……
在尹南歌告訴他,郎霆烈爲費芷柔輸血,又輕生的那一刻,他便決定,一定要想辦法把費芷柔徹底地逼出郎霆烈的世界!這個郎霆烈執着愛了快十年的女人,是他無法容忍的敵人!
從未想過要去傷害別人,只想默默去愛、去付出的他,卻走到了今天這一步,傷害的不只是費芷柔,還有自己最愛的人……
可是,不能回頭了,再也不能……
“阿烈,對不起,讓你這麼痛苦……我知道她是個好女人,如若不然,現在離開的人,會是我……”蔣甦終於拿起了面前一直沒喝的酒杯,對着郎霆烈喝下去,“時間久了,你會忘了她的,然後娶妻生子,過正常的生活。而我,也會一直在你身邊,永遠都是……別再找她了,我也不會讓你再找到她……”
——
一年半以後。
題外話:
1萬5奉上!寫到這裡大家也都明白了,蔣甦其實是GAY。曾經有位讀者在評論區留言提到這個時,秋着實很驚訝,也有點高興。所謂伏筆,其實還是想讓大家有所察覺,不至於等情節到來時會太錯愕。而蔣甦,就是秋到現在埋下的最深的一處伏筆。至於蔣甦以後的進展,秋在這裡不劇透,但可以保證結局會是大家滿意的。因爲他也是秋喜愛的保鏢。他只是愛上了不該愛的人,情到深處,情非得已。就說這麼多吧,秋等着被你們轟炸,嘎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