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旭成的計劃標誌着東風兵團從一個“以PMC業務爲支撐、其他業務輔助”的集團向真正的解決方案供應商轉型的開始,但爲了達成這個目標,陳沉需要去規劃的事情還有很多。
拋棄不必要的累贅產業、優化當前公司的佈局、吸納人才、建立完善的組織架構
每一項工作,對東風集團來說都是不小的挑戰。
甚至可以說,這些挑戰的難度,不比打一場實實在在的戰爭要小。
所以,在確定了大方向之後,陳沉立刻組織了東風集團核心層、以及外圍核心合作方的會議,而會議要討論的事情就只有一件,那就是,到底怎麼去化零爲整。
會議的過程相當枯燥,連續三天十幾個小時,所有人都精疲力竭,但好在,高強度的會議之後,東風集團的“現狀”,總算是被完全梳理清楚了。
而最終的結果,也讓陳沉大爲驚訝。
他以爲自己關注公司的業務關注得已經夠多了,相比起那些只會打仗的僱傭兵,已經算是一個“經營型”的領導了。
但在真正深度介入這一個領域之後,他才發現,自己對這個集團的瞭解,確實還遠遠沒有達到預想中的程度。
首先最超出他預料的是,東風兵團的賺錢能力不能說是“強大”,甚至已經到了恐怖的程度。
他一直以爲,這個集團幾乎就是在靠兵團的任務佣金支撐着的,其他業務板塊大部分都是在消耗、或者賺點小錢。
但實際上,光是三項主流業務,每年都能給集團帶來6億美元以上的收入。
第一塊,與保利合作的防護裝備進出口業務,其中包括防彈衣、反恐防暴器材、警用偵察裝備、警用和民用載具等等,產品主要流向印尼、東南亞和非洲,出口總值過億,光是防彈衣,一年就賣上百萬套。
當然,在薄利多銷的前提下,防彈衣的利潤並不高,一年也就賺個兩千多萬。
真正離譜的,是向印尼輸送的各種反恐防暴器材和載具。
當年一輛十幾萬的防雷反伏擊車運到蒲北需要上百萬,而現在,北邊一輛猛士運到印尼,也是兩倍以上的利潤。
更誇張的是,由於有前期的協議在,東風集團幾乎是獨佔了印尼的警用裝備市場,這其中的暴利,不言而喻。
除了這部分外貿業務以外,東風集團在蒲北的礦產業務也相當賺錢。
會曬金礦是一部分,後續的密支那周邊翡翠礦是另一部分。
那些在克欽之戰中被清算的礦主們留下的遺產大部分瓜分給了包括何邦雄在內的外圍合作方,但也有一些落在了東風集團手裡。
而從2012年開始,北邊翡翠市場突然升溫,這玩意賺錢的速度,也逐漸開始趕上了印鈔機。
在不動用全部產能生產、並且還可以壓貨存活的情況下,密支那的兩處翡翠礦場仍然可以做到每年上千萬的利潤,如果後續翡翠價格按照陳沉上一世模模糊糊的記憶繼續發展下去,光是這一項業務,大概都能養活東風集團、覆蓋住全部的運營成本了。
至於金礦,每年的產量都相對穩定,收益也維持在兩千萬到三千萬左右。
加總起來,前兩個業務大塊,就已經能夠給東風兵團一年賺4億美元了。
那最後一個兩億是從哪來的?
很簡單,物流。
提前控制了整個蒲北物流業務的東風兵團擁有了至高無上的定價權,憑藉着先發優勢,哪怕不依靠盤外招、僅僅用商業手段,東風集團也在密支那-大其力一線上建立了絕對的霸權。
更不用說,在逐步收回佤邦的權力之後,東風集團對蒲甘鐵路、曼德勒公路的控制力進一步加強,真正的金三角已經徹底成型。
在這個三邊周長超過1600公里的三角形裡,東方兵團掌控的物流路線總長度達到了驚人的4萬公里,密密麻麻的貨運網絡覆蓋了整個蒲北地區,從這塊區域經過的每一件貨物,基本上都要讓東風兵團分潤一層。
什麼叫畫地爲王?
那種開個山頭收錢的手段都太低級了,這纔是真正的畫地爲王。
甚至在背地裡,都有人開始把東風集團的物流費用叫做“東風稅”了。
當然,在彭旭成的經營下,物流費用的定價總體來說還是合理的,否則,那些貨主也不會僅僅只是在背後蛐蛐幾句便罷了。
這一項業務每年至少能帶來兩億收入,並且業務體量增長的速度快得嚇人。
從建立那一年開始,基本上每年都是以30%左右的增速在增長。
這是個什麼概念?
三年翻兩倍,四年翻三倍,今年利潤是兩億的話,明年很有可能會直接飈到三億。
看到這個數據,陳沉也是很難不感慨。
物流行業是真賺錢,尤其是壟斷物流,那更是賺錢得沒邊了
但在看完了賺錢的項目之後,後續花錢的項目,則是給了陳沉當頭一棒。
正如他之前就知道的,即使在如此賺錢的前提下,東風集團賬面上的流動資金也並不多,只有區區4億美金。
要知道,東風兵團之前的任務佣金,那可每一次都是天量的。
綜合計算下來,哪怕不考慮遠期收益,當場支付的佣金就已經到了10億美金以上。
那麼多的錢,最終都流向哪裡了?
第一個大塊,是裝備的採購、維護、折舊,以及人員工資、獎金、撫卹,還有核心成員的股東分紅。
這一塊的支出是絕對不可避免的,它是整個東風集團存在的根基。
試想有一天,如果有人發現東風兵團的坦克跑不動了、人也打不動了,那誰還會用東風集團的物流?
這是非常簡單的道理,陳沉對這一項支出沒有任何懷疑。
至於第二個大塊,陳沉雖然有疑惑,但最終還是接受。
因爲這一塊的錢,主要是花在了敘利亞北部東風兵團的“封地”的開發上。
大基建、基礎設施、工業設施、設備裝備.
光是一套油井設備,哪怕採用的是融資租賃的模式,都是天價。
光是這一部分,彭旭成在三個月之內就花掉了6億美元,這燒錢的速度,放在哪裡都可以說是帶點觸目驚心了。
而且在可以預見的未來裡,這樣的燒錢速度還會繼續保持,至少三五年之內,都不會降低。
考慮到東風兵團目前的賺錢能力,僅僅這兩項,就足以在短時間內把整個集團拖垮。
但這還不是結束,因爲除了這兩塊、再剔除掉白沙瓦的一次性投入,也仍然有第三個年支出超過兩億美元的大頭,那就是所謂的“交際應酬”費用。
彭旭成的廣闊人脈不是白來的,人家也不會看着東風兵團的名頭就屁顛屁顛地跑來跟你合作,大部分的關係,都是錢砸出來的。
非洲幾個重點國家每年要支出數千萬,印尼一年獨佔五千五,東南亞各國瓜分掉剩餘的幾千萬。
這都還是在彭旭成有所剋制、剔除了大部分不需要的人脈的基礎上了。
要真全面鋪開,這部分的支出,甚至有可能跟東風兵團一年的利潤完全持平
總的來說,東風集團已經度過了野蠻生長的前期,但要想繼續發展下去,困難還相當之大。
整個會開下來,陳沉就一個感受:
不當家不知道柴米油鹽貴啊。
簡單計算一下,東風兵團次年的財務缺口至少達到6億美元以上,如果不能及時補充上來,就只想辦法降低項目推進速度,用時間去換空間。
這是陳沉絕對不願意見到的事情。
所以後續的規劃,就變成了“怎麼去獲取足量的現金流”。
外貿、項目、任務、產品.
一環接一環,枯燥的討論不需要談,但好在,大家最終還是得出了一個相對穩妥的方案。
說白了,還是融資、借貸的那一套。
前期分到何邦雄一批人手裡的那點利潤,又被陳沉以“分紅”的名義收了回來。
這做法怎麼看怎麼不地道,但問題是,他們還樂在其中。
畢竟,誰都看得出來,現階段的東風集團潛力有多大。
而如果錯過了這次最好的上船機會,以後它真正變成龐然大物的時候,就再也別想去分一杯羹了.
一切事了,陳沉終於徹底放鬆下來。
在最後一天的會議結束之後,他也終於有時間坐下來,跟那幾個老夥計聊幾句了。
密支那的別墅內,何邦雄、何布帕坐在陳沉對面,何邦雄一如既往地熱絡隨意,而何布帕也是一如既往地客氣禮貌,但相比以往,現在的他跟陳沉確實更多了幾分親近。
“說真的,這樣的日子以前我想都不敢想。”
何邦雄感慨地開口道:
“你說以前,我也算是位高權重了。”
“堂堂一個旅長,手下好幾千號人,一年賺的錢好像怎麼花都花不完,去別人的賭場一把壓個幾百萬跟玩兒似的,總覺得人做到那份上,也算是到頭了。”
“但是現在看起來,那他媽算啥啊.”
“算了,這都是陳詞濫調了,沒必要多說。”
“陳老弟,今天這沒有外人,咱們就掏心窩子地說一句,你能不能給我個準話?”
“什麼準話?”
陳沉疑惑地問道。
何邦雄略微停頓了片刻,隨後問道:
“這蒲北以後,到底姓什麼?”
陳沉不由得有些好笑,何邦雄剛纔還說“以前的日子算個啥”,但本質上,他腦子裡還是軍閥的那一套。
觀念的轉變畢竟不是那麼容易的,想讓他理解什麼叫“影子XX”,怕是也沒那麼容易。
於是,陳沉回答道:
“不管蒲北姓什麼,反正是不能姓陳。”
“那我明白了!”
何邦雄笑容滿面,而陳沉則是莫名奇妙。
好傢伙,我就這一句話,你又明白什麼了?!
他皺眉看向何邦雄,不需要他發問,後者自顧自地就說了下去。
“不能姓陳,那就是必然會有一個姓了。”
“但是,這地界上,除了姓陳,我也不知道還能姓什麼。”
“所以其實你的意思是,姓什麼不重要,背後是什麼才重要。”
“那就是敏昂萊那一套-——呸,我不是那意思,我的意思是,大概跟他的手段差不多吧?”
“差得遠了。”
陳沉立刻搖頭。
何邦雄的猜測不能說錯,但確實對得也不多。
什麼敏昂萊,什麼傀儡政權,其實都是舊時代的產物了。
而東風兵團要在這裡建立的,是真正的新秩序。
思索了片刻,陳沉發現這個問題還真沒辦法去跟何邦雄解釋,於是只能大概模模糊糊地說道:
“我們不會控制蒲北,但是,我們會保留控制蒲北的能力。”
“明白了!”
何邦雄再次點頭,這一次,連一旁的何布帕都看不下去了。
他嘲笑地看向何邦雄,開口道:
“你天天就是明白了明白了,你明白什麼了”
“這種問題不是我們能考慮的,你就老老實實跟着走就行了。”
“相比起這個,我最關心的是老緬那邊的問題。”
“陳長官,咱們這麼搞,老緬那邊不會反撲吧?”
“那也得他們撲得動。”
陳沉微微搖頭,回答道:
“清算不會在這裡結束,反而是從這裡開始。”
“有一句話雖然難聽,但現在我也不得不說給你們聽。”
“如果不是我,你們也是被清算的對象。”
“這一關,是我拉着你們過來的。”
“但接下來,不要再沒事找事,去給自己找過關的‘考驗’了,明白嗎?”
“放心!”
“絕對不會!”
兩人拍胸脯保證道。
佤邦的例子就在眼前,而看陳沉的意思,鮑曉梅的事情甚至都只算是小打小鬧。
如果自己再不懂事,就真的是“不珍惜鬥爭果實”了。
他們不是傻子,這樣的蠢事,也不可能去做。
而在發出了警告、得到了他們的承諾之後,陳沉也稍稍放鬆下來。
有些話不需要說透,只要信息傳達到位,就足夠了。
現在,整個蒲北的事務,就只剩下最後一件還需要處理。
彭德仁。
只要把他搞定,未來的一切,都會徹底穩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