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樣，現在證據在我們手裡了。”
“直接插手蒲北事務，而且派的還是現役特種部隊，光是這一點他們就洗不清了。”
“雖然他們大概率不會承認，大概率會想辦法圓過去，但至少主動權在我們這裡。”
“先回去，把屍體保存好。”
“說不定打到最後，這屍體會有大用！”
“走吧，撤退！”
“時間不早了，克欽軍也該發起第二輪進攻了，要快1”
“明白。”
命令下達，所有人向怒江方向撤離。
按照計劃，他們將會在越過怒江後原路返回，沿清水河一路向東，最終回到滾弄陣地。
沒有人去問有關隊友屍體的事情，因爲他們都知道，在這樣高烈度的衝突中，你奢望去給自己的戰友一個全屍是非常不切實際的。
能把重傷員救回來，就已經是極端幸運了。
——
然而，那名重傷員最終也沒撐過去。
纔剛剛抵達怒江邊，還沒來得及渡河，他便嚥下了最後一口氣。
陳沉根本沒機會問他遺言，在開始趕路之後，他就始終處於昏迷的狀態，純粹依靠着大劑量的腎上腺素維持基本的心跳。
陳沉沒有去想“如果平川在這裡會怎麼樣”，因爲他知道，以這個傷員顱腦穿透性損傷的傷情來說，任何人都沒辦法救活他。
這是東風兵團這一個晚上失去的第五名隊友，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都是傷亡慘重。
沒有全軍覆沒，既是陳沉冒險的舉動撞到了關鍵，也是運氣使然。
雙方的樑子已經徹底結下了，在蒲北，東方兵團和海豹六隊必然還有一戰，這一戰會發生在什麼時候，陳沉不知道。
現在的他也沒工夫去想這個。
因爲，正如他所預料的一樣，霍班小山橋那邊，克欽的第二輪攻勢，已經開打了。
渡過怒江之後，陳沉還沒有來得及喘氣，便已經看到了遠處滾弄到霍班一線連綿不斷的火光。
那是敵方的炮營正在轟炸，但從炮火的密度和和準確度來看，這一輪炮擊的效率與此前炮擊的效率相比，已經不可同日而語了！
果然，DEVGRU守衛的不可能是普普通通的目標，他們的確就是克欽軍炮兵戰鬥力發生質變的關鍵！
現在，這個關鍵點已經被打掉，這也就意味着，克欽的優勢，已經缺失了最重要的一環。
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居然還要發起強攻嗎？
或者說，他們的指揮官已經決定要孤注一擲了？
陳沉的腳步越發加快，半個小時之後，他重新回到了戶裡陣地，這裡的戰鬥同樣激烈，但陳沉一眼就能看出，這部分的戰鬥，是純粹的佯攻！
“李幫！李幫！報告你的位置！”
陳沉在無線電裡呼號，短暫停頓之後，李幫回答道：
“沉船，我在霍班！”
“戶裡方向爲敵人佯攻，我已經重新調整防守重心！”
“目前霍班防守壓力極大，同盟軍減員太多，防守力量已經降到1500人以下，防守壓力極大。”
“我們要考慮炸橋，沉船，等你決策！”
聽到李幫的話，陳沉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
1500人？！
幾個小時之前，他剛走的時候，同盟軍還有兩千多接近兩千五百人。
而現在，克欽方面纔剛剛發起進攻，人數居然就已經少了1000了？？
很明顯，這些人絕對不是正常的戰鬥減員，他們是直接當逃兵跑了！
這也太不堪一擊了
可是沒有辦法，陳沉現在能做的，就只有依靠這1500人的力量，擋住克欽的第二輪進攻。
佤邦的第一批增援很快就要到了，他們這一次不會帶來大量有生力量，但卻可以帶來一批最關鍵、最緊缺的裝備。
小魚承諾的反坦克導彈，以及那一大批火箭筒。
這些東西未必可以徹底解決裝甲力量不足的問題，但至少，可以對克欽方面形成有效威懾，讓他們不敢肆無忌憚地使用裝甲單位進行突擊。
——
不過，這都是之後的事情了。
現在，他必須要決定，到底要不要炸橋。
如果說彭德仁一開始不炸橋是爲了拖住克欽，那麼現在，他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不需要再多考慮，陳沉果斷開口說道：
“炸！把橋炸掉！”
“明白。”
陳沉的話音剛剛落下，10秒鐘之後，在極遠處、在霍班的小山橋上，一團巨大的火焰沖天而起。
炸藥是早就佈置好的，引線是早就已經埋設完畢的，沒有什麼“爲了炸一座橋奮勇犧牲”的戲碼，彭德仁準備好的敢死隊在擋住克欽軍35分鐘之後受命撤離，並且順手按下了引爆開關。
這座見證了無數風雨、由北邊援建的大橋瞬間灰飛煙滅，大橋北側的克欽軍駭然地看着已經登上大橋的突擊隊在爆炸中紛紛墜河。
他們沒有想到，同盟軍居然會撕破臉到連清水河上最後一座大橋都炸掉，更沒有想到，明明對方已經擺出了死守小山橋的架勢，最後卻會以這樣的方式草草收尾。
——
但，這並不會影響他們的進攻。
3輛M2裝甲車在清水河北岸時隱時現，向南岸的同盟軍陣地傾瀉着火力。
最後一艘突擊艇掩護十多艘快艇和民船，藉着夜色的掩護往復穿梭在清水河上，將一批又一批的步兵送上南岸。
極大的火力優勢之下，他們的渡河行動幾乎沒有受到任何有效的阻礙。
裝甲車過不去？
沒事，裝甲車也根本不用過去！
陳沉遠遠看到，滾弄陣地附近已經開始發生激烈交火，克欽第一批登陸的是戰鬥力強勁的私兵，僅僅是一個衝鋒，他們就已經拿下了同盟軍的第一條防線，並且如同一把尖刀一樣繼續向前推進，試圖刺穿整個滾弄陣地。
可惜，他們並沒有如願。
因爲在陣地的中間，是一塊堅不可摧的礁石。
白狗帶領的一個東風兵團小組，以及50名第七旅私兵。
無論是從火力、還是從戰鬥意志上來說，這些士兵跟同盟軍都不是一個級別，哪怕是頂着空中兩架螺旋槳戰鬥機的騷擾，他們都輕而易舉地打退了克欽軍的進攻，將他們重新壓回了河岸邊。
看到這個場景，陳沉稍稍鬆了一口氣。
但他知道，對方裝甲火力的問題必須要解決，否則，他們哪怕就這樣一輪一輪地往岸上投送兵力、一輪一輪地渡河，最終也會把同盟軍的陣地全部蠶食掉。
核心不是殺傷、不是戰損，而是士氣！ 一邊快速趕往滾弄陣地，陳沉一邊在無線電裡下令道：
“李幫，部署好陶氏！”
“想辦法把裝甲車幹掉一輛！”
“明白，我正在佈置。偵察組，給我確切座標指示。”
“沒有開火窗口，對方很謹慎。”
偵查組的反饋迅速傳來，而事實也正如他們所說，克欽的三輛裝甲車，根本就沒有暴露出能讓東風兵團開火摧毀的窗口期。
真正的裝甲單位使用，可不是靠着裝甲硬扛所有傷害，然後跟潑皮無賴打架一樣你一拳我一腳地互相摧毀，那是召嘉良那種不入流的軍閥纔會乾的事情。
在有高人指點的前提下，克欽軍的3兩M2打得極爲聰明。
一輛加裝自動榴彈發射器的M2依託掩體不斷在反斜面對同盟軍陣地進行轟炸，另外兩輛則穿梭在民宅、樹林之間，每當接到步兵信號，便以高機動性從掩體中突出，利用火控雷達迅速鎖定目標完成開火後，再進入下一個掩體隱蔽。
他們暴露的時間基本不會超過二十秒，並且由於方向和位置的不可預測性，東風兵團想要用陶氏將他們鎖點，基本上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眼看同盟軍爲數不多的重機槍陣地已經被接連拔掉了4個，陳沉不免有些焦急。
然而同盟軍面臨的困境還遠遠不止於此，就在M2已經建立起火力壓制的優勢的前提下，空中的一架A29終於找到了它的目標，一個俯衝向下，將密集的機炮炮彈全部傾瀉到了一處建築羣內！
“指揮部受到空襲！”
“彭德仁，報告情況！”
“.我們還好撤，撤！”
陳沉的心沉了下去，克欽能夠精準地找到指揮部的位置，就一定會繼續對指揮部外圍進行跟蹤監視。
這架飛機一定不可能是普通的螺旋槳飛機，它必然搭載了陷阱的觀察系統。
如果彭德仁現在撤出、暴露在建築之外，迎接他的，必然是爆裂無比的空對地絞殺！
“注意隱蔽！不要暴露紅外信號！”
陳沉立刻提醒，而彭德仁也反應了過來，冷靜地回答道：
“我們還在屋子裡，我無法繼續指揮，指揮權交給你。”
“明白，李幫接替指揮。”
“明白。”
一連串簡短的對話之後，同盟軍的指揮權已經完成了移交。
但陳沉的心裡，卻沒有放鬆一分。
沒辦法，太難打了。
幾乎在每一個方面同盟軍都處於劣勢，破局的希望幾乎不存在，如果不是敵方炮兵已經基本失能，打到這裡，戰鬥其實已經結束了。
事實上，現在同盟軍的唯一機會，就是繼續熬下去，熬到對方的飛機耗光燃油、熬到對方打完了彈藥，熬到佤邦的支援趕來。
可這完全是不可能的，這是同盟軍，可他麼不是志願軍
怎麼辦？
陳沉心思電轉，此時的他已經趕到了滾弄陣地，見到了在這裡駐守的白狗。
後者的臉上佈滿灰塵，但精神卻相當亢奮。
或許正如他之前說的一樣，這是真正的“立功”的機會。
然而，他再怎麼亢奮，卻也改變不了同盟軍節節敗退的事實。
第一道防線已經完全失守，如果讓對方突破怒江、清水河交匯處的沙洲，建立灘頭陣地，那滾弄陣地就可以徹底放棄了。
“團長！”
“我們必須要截斷對方的進攻路線！”
“他們的船！他們的船是關鍵！”
“必須摧毀他們的渡河船隻！不然就算送過來的是螞蟻，我們也要被咬死了！”
“非戰鬥減員太多了，軍心要崩了！”
“我他媽還不知道要打船？”
陳沉舉槍撂倒了已經衝到面前的兩名克欽軍，隨後快速轉移兩個身位，繼續大喊道：
“我們沒有重武器，根本沒辦法對船隻造成有效殺傷！”
“現在光線太暗，完全沒辦法準確射擊。”
“重機槍陣地被壓制，開火效率低下。”
“你有什麼辦法？彭德仁準備的燃料呢？”
“已經沒用了還沒開打就被炸掉了。”
“我們要打船，我們要前出到沙洲上建立陣地！”
“近距離下突擊步槍也能打出傷害，絕對不能讓他們繼續送人過來！”
白狗丟出一枚手雷，俄製大摔炮在防守戰中的優勢展露無遺，距離太近的三名克欽軍瞬間被炸倒，本來已經組織起來的攻勢再次被打退。
衝突的強度明顯在降低，但陳沉知道，這並不是因爲對方已經放棄。
恰恰相反，這是最後的寧靜，是對方正在積蓄力量的表現！
必須立刻做出處理，而白狗的方案確實是可行的。
唯一的問題是，在沙洲上建立陣地，就意味着把己方徹底暴露在敵方的重火力之下，並且還要同時應對左、前兩個方向的敵人。
這是以命換命的打法，但稍作權衡就會知道，這也是唯一的打法。
如果再死撐下去，非戰鬥減員的速度，都會超過戰場傷亡的速度！
讓他們死，還是讓他們跑？
慈不掌兵，但在面對這個問題時，陳沉沒辦法做到一點都不猶豫。
再次舉槍擊倒一名趴在地上裝死、實則是暗暗瞄準的敵人，陳沉開口說道：
“你帶人衝！用煙霧彈掩護，建立沙洲陣地！”
“明白。”
白狗立刻回答，隨後，他向滾弄陣地的所有士兵，下達了同一條命令。
兩分鐘之後，在東風兵團、第七旅私兵的帶領下，一場“鬆散”的反衝鋒正式啓動。
從陳沉的視角來看，這場反衝鋒打得毫無氣勢，所有人都是在煙霧彈的掩護下“慢悠悠”地往前跑，動作甚至有些跌跌撞撞。
但這纔是戰場的常態，這纔是蒲北的常態。
3分鐘之後，原本位於陣地塹壕內的同盟軍抵達沙洲，尋找掩體快速建立了防守。
那些普通的士兵還不知道他們所要面對的是什麼，可很快，在煙霧散去之後，他們就發現，自己的指揮官，已經把自己帶入了一處絕境.
前所未有的密集開火聲響起，這一次，沒有人再逃跑。
因爲，他們跑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