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楚牧峰他們將章廣盛帶走時,在孤兒院外面的一個巷子拐角,消失的江怡正站在那,悄悄探着頭。
她看到這一幕後,神色充滿緊張和不安,轉身匆匆就跑進衚衕裡……
北平警察廳,審訊室。
章廣盛神色平靜地坐在椅子上,看着站在眼前的楚牧峰,神情沒有絲毫恐懼害怕的意思,雙眼中流露出的是一種坦然和釋懷。
負責審訊的是楚牧峰和裴東廠。
裴東廠負責記錄。
楚牧峰自然是主審。
“章廣盛,知道我爲什麼讓你來吧!”
“楚隊長,我還真不知道!”章廣盛搖了搖頭。
“呵呵,如果我沒猜錯,你和赫連夫人,江怡是一夥兒的吧?”楚牧峰省去了旁敲側擊的套路,是直奔主題道。
“你……”
章廣盛剛想要張嘴辯解,楚牧峰卻是揮揮手,攔住他後,神色平靜地說道。
“別急着解釋,在回答我的問題前,你一定要想清楚再說。”
“說實在的,就你的所作所爲,在我看來其實也不算什麼事兒,又不是殺人放火,罪不可赦,所以就算招了也沒什麼大不了,放不放你,全在我的一念之間。”
“但你要是敢跟我耍滑頭的話,我保證你在這裡所享受到的待遇,比你關到監牢大獄還要深刻的多。”
豎起一個手指,楚牧峰沉聲說道:“這話我只說一次,你是選擇坦白配合,還是選擇抗拒受刑,自己決定!”
“想好了再告訴我!”
陰冷的房間裡陡然陷入了沉寂,可以清楚聽到沉重的呼吸聲。
臉色有些發白的章廣盛,目光掃過審訊室中那些充滿暴虐的刑具,再看了看楚牧峰冷漠的眼神,原本想要狡辯的話語,到了嘴邊便嚥下去。
他從楚牧峰的眼神中感受到一種冷厲,知道自己要是狡辯搪塞的話,對方絕對不會客氣。
這個皮肉之苦自己能熬得住了?
深深嘆了口氣,頗有自知之明的章廣盛充滿挫敗感地說道:“楚隊長,您問吧,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不敢有所隱瞞。”
“識時務者爲俊傑,章主編,這就對了嘛!”
楚牧峰微微一笑,很滿意對方的態度,隨手拿起裴東廠放在桌上的香菸,抽出一根遞了過去。
“謝謝!”
手指發黃的章廣盛是個老煙槍,接過來點了起來,邊抽邊主動說道。
“楚隊長,您猜的沒錯,我的確和赫連夫人有合作。”
“什麼時候的事?”
“差不多一個月前,就是江怡來我報社的時候。”
“繼續說!”
楚牧峰擡擡頭,示意繼續,他很想聽完整個故事。
“赫連夫人真名叫做赫連靈犀,老家是東北的,祖上的確也是個貴族,我和她是在大學認識的,我們是同學。”
“不過畢業後,我們就分道揚鑣了,我來到北平工作,她那時留在了東北。當然,我們之間是有書信來往的,所以我也清楚她的一些情況。”
“沒想到她竟然會直接來到北平,希望我能幫助她設下這個局。”
說到這裡,章廣盛擡頭看着楚牧峰,滿臉坦誠道:“楚隊長,當初我聽到她提出的要求後,是斷然否決的!”
“我章某人即便混得再不濟,好歹也是個報社主編,根本沒道理去幫着她幹行騙的勾當。不過後來她跟我坦言,行騙不是爲了自己,而是爲了那些貧苦百姓的時候,我才被她說動了。”
“如今的北平城中,那些靠魚肉百姓的豪商們一個個是富得流油,卻爲富不仁,底層百姓過得十分貧苦,他們到底苦到什麼程度,您若是有空,去貧民區轉轉就知道了。”
“既然赫連靈犀做的是這種劫富濟貧的善事,哪怕是行騙又如何?我也就答應下來!”
“當然,她也說了自己的計劃,聽後我更加堅定了要幫助她的想法,因爲這個計劃就是考驗那些富人們的心性!”
“倘若沒有貪婪私慾,就不會中招,要是貪婪伸手的話,就怨不得人了。”
“況且騙來的這筆錢也不是留給自己來揮霍,都是捐助出去,幫助那些窮人。屬於我的那份,都是捐獻給孤兒院。”
“楚隊長,相信您今天也看到了,我過去就是爲了送錢。實不相瞞,我薪水除了用來維持基本家用外,其餘的全都捐獻給孤兒院,因爲我也是從那裡長大!”
說到這裡,章廣盛嘴角露出一抹自嘲苦笑,使勁吸了兩口煙後,聲音低沉道:“說這些並不是想要給自己開脫,只是想告訴您,就算把我抓進監牢,我也是問心無愧!”
原來如此,真是沒想到啊!
楚牧峰不由得暗暗讚歎一聲。
章廣盛說的沒錯,這是個爲富不仁,剝削百姓的殘酷年代,那些有錢人雖然未必全都是薄情寡恩,但真正願意回饋社會的人是少之又少。
他們拿着騙來的錢,做着接濟貧困老百姓的事,有錯嗎?
放在前世肯定是有錯的。
但在這個年代,很多事都是要模糊對待,無需分得太清楚。
“你們是怎麼做的呢?”楚牧峰淡然說道。
“計劃很簡單,第一步就是爲赫連靈犀造勢,讓有點身份家底的人都知道,她是從東北過來的滿清遺族,是個非常有錢的交際花。
“第二步是拋磚引玉,在我的報刊上先讓江怡的那個鸚鵡盜寶的故事火爆起來,我們炒的非常熱,不敢說人盡皆知,最起碼那些富人都是聽過這個故事。”
“第三步就是晚宴設局!江怡的通知書是假的,那顆祖母綠是真的,我們就是拿着那顆祖母綠來吸引那些富人們的貪婪。”
“然後由江怡故意將項鍊拿下來,針對性地讓我們選中的富人們看到,果然,他們都中招了,都想到那個故事,都將假的祖母綠餵了鸚鵡。”
“一隻鸚鵡嗎?”楚牧峰打斷了問道。
“不是!”
章廣盛搖搖頭說道:“我們早就準備了很多鸚鵡,然後暗中監視書房,只要有人進來做這事,就會換上一隻新的鸚鵡。”
“至於說到目標的話,我們是沒有選擇,我們就是放任那些富人們自己去做,果然被貪婪驅使的他們,很多都上鉤了!”
“要是說他們不上鉤呢?難道你們就算了?”楚牧峰一針見血的問道。
“不會!”
章廣盛跟着說道:“真的要是說沒人上鉤的話,我們就會有針對性地引導着他過去,只要他路過房間看到項鍊的話,我相信沒有誰能忍住。”
“然後你們就等到今天天明的時候,讓那些下人拎着鳥籠出去,爲的就是吸引那些貪婪的人,讓他們花重金來購買鸚鵡,是吧?”楚牧峰緩緩問道。
“對,他們要是不來的話我們也沒轍,可他們都來了,所以說我們就撈走了一筆錢。”
“當然,在我們的計劃中,你是不應該出現的,你要是不出現,我們就會撈走更多的錢,而不是隻有幾萬而已。”章廣盛似乎有些遺憾地說道。
這話說的倒是真的。
楚牧峰帶隊過去,讓黃碩在那邊盯着,的確是破壞了一部分人的購買計劃。
“所以赫連靈犀是發現我的安排?知道有人在外面蹲點嗎?”楚牧峰問道。
“沒錯!”
章廣盛坦然交代:“她做事十分小心謹慎,只要有任何風吹草動就會第一時間離開。”
“雖然她們也通知我走,可我放心不下那些孩子,所以說纔會將分到的錢交給孤兒院,錯過了離開的最好機會。”
整件事到此總算真相大白。
“最後一個問題,赫連靈犀和江怡呢?我想你們應該是有碰頭的地方吧?”楚牧峰眼神如炬般地射過來。
“楚隊長,這個真沒有!”
章廣盛無奈地搖搖頭,“你就算上刑,我也編不出來,也不敢隨便騙你啊!”
“我不過剛剛入行,又不熟悉這些步驟。當初計劃是一旦暴露,就分頭離開。她們以後會和我聯繫,所以她們現在在哪,我是真不知道。”
“你就這麼肯定她們做的是劫富濟貧的事嗎?”楚牧峰最後問道。
“楚隊長,這事兒做不得假!”
章廣盛十分肯定說道:“您要是不相信的話,可以去咱們北平城的幾個貧民區問問。”
“況且我之前也和東北的同學聯繫過,他們也說赫連靈犀在那邊做的就是這種樂善好施的善事,所以我相信她不會騙我。”
這樣嗎?
要是真的話,這事還真是不太好追究了。
畢竟他們做的都是好事,這些事兒是那些爲富不仁的人永遠都不會做的,所以根本沒有追回來的必要。
況且那些吃了啞巴虧的傢伙,十有八九也不敢來報案!
怎麼報,報自己偷了個假寶石,然後被坑了?
正所謂民不舉官不究,楚牧峰當然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直接將章廣盛給放了。
不過這裡有個大前提,那就是章廣盛所說的話是真的,赫連靈犀真是個劫富濟貧的女俠。
按照章廣盛所說的那樣,有沒有這事也很好調查。
“你將赫連靈犀在北平城救濟過的那些地方全都寫下來!”楚牧峰淡淡說道。
“好的!”
章廣盛接過裴東廠遞過來的紙筆,不假思索地寫下一些地名。
楚牧峰直接交給了裴東廠去查證,而章廣盛也暫時以配合調查的名義,留在了警察廳。
辦公室中,楚牧峰站在窗口,默默凝視外面,心中暗道。
“赫連夫人,希望章廣盛說的都是真的,要不然我是不會放過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