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龍私家醫院,上官天夜坐在上官天耀的面前,一句話不說,只是靜靜的看着他。
因爲牀上的人一直在睡,或者說,是在昏迷。
醫生說,他的狀態不好,還是讓夫人回來吧。
一句話,上官天夜就感覺心像被凌遲一樣,一刀一刀血肉模糊的被挖下,令他瘋狂。
上官天耀的嘴脣蒼白,眉頭微皺,即使在睡夢中似乎都不能完全心安的樣子。
雖然長相一樣,可是神情與氣質,卻又完全不相同。
一個如暗夜鬼魅般冰冷邪魅,一個卻如陽光下的天使般燦爛耀眼。
上官海給兄弟兩個起名字的時候難道就知道兩個人未來的性格了嗎?
小的時候,父親還活着的時候,他們兄弟穿一樣的衣服,梳一樣的三七開小分頭,圍着父親不停地轉,然後一前一後摟着父親的脖子問:“爹地,猜猜我們誰是夜兒誰是耀兒?”
每當這時,父親就會笑呵呵的放下手頭上的事情,將他們一起摟在懷裡,用額頭拱他們:“爹地分不清啦!夜兒也好,耀兒也好!都是爹地的心頭肉!”
午後的陽光灑在古香古色的書房裡,溫暖的包圍着三個人。
“不行不行!爹地耍賴!”
“好啦好啦,爹地認輸啦!你們是雙生子嘛!長得太像!”上官海捏捏這個臉蛋,拍拍那個的小屁股,“但你們都是爹地的天,可是天會有白天有黑夜,這樣才完整,所以爹地給你們起這樣的名字,你們記住,做人,既要像白天那樣明媚燦爛,又要像暗夜一樣沉穩機智!”
“爹地還是在耍賴!”
“哈哈……”
上官天夜發自肺腑的笑了笑,似乎是沉浸在以前的回憶裡,那個時候,他們還自由,過正常孩子的快樂生活,可是,當父親死後,天耀又生病後,一切都在迅速改變。
正如名字一樣,兄弟兩個人的性格,在向着兩個極端迅速分裂……
“父親,沒有了陽光,只剩下黑夜的日子,我該怎麼辦?”上官天夜輕聲呢喃,痛苦地發現,在失去了這麼多東西以後,如果連弟弟上官天耀都離開自己,這世上就真的沒有什麼樂趣了。
上官天耀似乎是聽到了他的呢喃聲,睜開眼,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哥……你怎麼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
“母親說,明天就回來了,順便看看你。”
上官天耀努力地喘了幾口氣:“我的時間是不是不多了?”
“你胡說什麼!”上官天夜生氣的看着他,“母親這次回來就是帶了一個這方面的專家,據說很厲害的,你很快就會好的!”
上官天耀聽後笑了笑:“是呀,我會好的,纓絡說還等着我去她家做客呢,她做的點心,其實對我來說好膩的,但是我就是喜歡,那味道很甜,平時醫生都不讓我吃……”
上官天夜黯然神傷,叮囑道:“你不要說這麼多話了,好好休息。”
“哥。我好怕我睡過去就醒不過來了……”
“不會的,不會的,不會的!”上官天夜心裡有什麼崩斷,似乎徹底憤怒了,“你不要這麼
軟弱,你要相信自己能夠好起來!”
上官天耀看着他發怒的樣子也不激動,只是笑着輕輕說道:“我看到了,孩子很漂亮,很像你。”
空氣瞬間冷了下來,上官天夜愣愣的站在原地,然後嘆了一口氣,坐在了椅子上:“天耀,我知道你放不下她,可是我真的很笨,已經沒有能力帶她過來看你了……”
“她要走了,她要去國外了……”
“你說什麼?!”上官天夜的心一縮,他從來沒想過沈瓔珞會離開臺灣,這裡是她生長了二十年的地方,有她失散多年的父親母親,她竟然就這麼狠心要離開?
即使得不到,看到也是一種寄託思念的方式。
可是,這一走,還會有見面的機會嗎?
還有那個寶寶……
上官天夜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哥……我求你一件事。”上官天耀看到他的樣子,似乎已經知道了他這麼短時間內心中的風雲變幻。
“天耀你說。”上官天夜迅速恢復狀態,強打精神。
“替我照顧好纓絡……”
“……”
“她過來看我,我卻睡着了,我好笨,本來還想再勸勸她的,因爲她心裡很苦,一直哭一直哭……”
“天耀,不要說了。”上官天夜嘴上是這麼說,但是心內就像被絞了一樣疼,“她不肯原諒我,我已經徹底失去了她,所以你好好保養身體……你去找她!”
上官天耀苦笑一下,自己若能夠去找她,又怎麼會捨得將她交付他人?
“爲了我,也爲了你自己,最後再試一次吧,她快要走了……”上官天耀努力地將手伸出來,手心裡握着那串七彩斑斕的貝殼,“你拿這個給她,就說我對貝殼許的願望只有一個,就是希望你們能重新在一起。”
蒼白的肌膚襯托着那一串彩色的貝殼,顯得格外扎眼,他就這樣一直舉着這串貝殼,燦爛的看着自己的哥哥小。
瞳孔裡互相倒映出相同的容貌,卻是截然不同的表情。
“天耀……”上官天夜眼眶紅紅的,接住上官天耀遞過來的東西,起身,急忙向門外喊道,“林清,立即查出來瓔珞的什麼時候出國,用盡各種方法,不惜一切代價,你親自去!”
“是!”林清倉促的腳步聲漸行漸遠,而牀上的上官天耀卻甜甜的笑了,“我相信有情人終成眷屬,哥,我有些累,先睡一會兒,希望下次醒來的時候能看到你們站在一起。”
“天耀!”上官天夜心內一驚,就將醫生叫了進來,直到醫生說上官天耀沒事,他才重重的舒了口氣,癱軟在椅子上……
御府街,藍宅。
沈瓔珞呆呆的看着桌子上的面具,覺得自己已經被整個掏空了。
馬上就要離開了,可是沒有一件事情能夠讓自己心安。
上官天耀的病,上官天夜的情,還有這令人不敢觸碰的事實。
她如今終於理解了蕭清墨爲什麼笑眯眯的對她說這裡面有秘密了。
當年綁架自己嫁禍給青龍的正是白虎,而且,直接動手的……還是養育自己十五年的父親。
一想起他頭上花白的頭髮,一想起他有些佝僂的身軀,他在雨裡接送自己上學放學,在明媚的週末帶自己去湖邊釣魚……
沈瓔珞深深地嘆了口氣,閉上了眼。
蕭清墨果然聰明,這樣的結果因爲關係到養父,藍家即使知道了也無法聲張,除了對上官海充滿愧疚以外,沒有更多。
原來,上官天夜那樣對待朱雀,對付他們,是因爲心內懷恨,她的父親不肯相信他的父親,才導致上官海鬱鬱而終,他這麼做,是報復。
赤裸裸的報復。
難以理解,蕭清墨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
讓她痛苦?讓青龍和朱雀化解矛盾?還是根本就是改不了他好勝的心,即使死了也不要讓活着的人好過?
不敢相信,也無法相信,但是藍元辰和她一同去養父那裡拜訪的的情形還是浮現到了腦海……
“丫頭,你怎麼沒有帶寶寶過來?”沈父笑呵呵的遞茶給藍元辰,然後將一個剝好的橘子遞給自己,慈愛的叮囑道,“不準揪掉上面的白線,那個東西養胃的!”
沈瓔珞看着沈父一如既往的樣子一瞬間呆滯,覺得自己真是個混蛋,爲什麼會不相信他,甚至會拿盒子過來驗證?
“沈先生,婉心就要走了。”很明顯,藍元辰雖然顧及到他是女兒的養父,但是心中還是有壓抑不住的探究,“所以今天來跟你道別,順便問你一些事情。”
沈父擡起頭,看了看纓絡,眼眶有些紅:“丫頭,以後你要好好照顧自己,有空就回來看看我們老兩口,沒空打個電話也成,要不你媽會想死你。”
然後又看向藍元辰:“藍先生,您有事儘管說。”
藍元辰眼色沉悶:“您當時是怎麼收留的婉心的?你是在哪裡遇到她的?”
“我說過,只是正好遇到的,覺得有緣分,就領回家了。”沈父有些不解藍元辰的話,“您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了?”
“沈先生你當初說是下班看到婉心在門口,然後收留了他是嗎?”藍元辰緊追不捨,“之前不認識她?”
“是,那個孩子啊,唉,當時好可憐,小臉凍得通紅。”沈父看了看纓絡,滿意的笑了笑,“誰曾想,現在出落得這樣標緻。”
沈瓔珞聽着沈父的話,卻想哭。
“那我想請問一下,您認識這個盒子裡的東西嗎?”藍元辰說着將盒子拿起來,掰開上面的銅釦。
沈父好奇地湊上去,而沈瓔珞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上,有一種恐懼在蔓延。
“爸!不要!”沈瓔珞再也忍受不住,撲上去就開始奪盒子,眼裡的淚簌簌的往下流,“求求你了,我們回去吧,我不想追究了……”
心中有什麼在碎裂,如果碰觸,會飛揚的連灰塵都不剩。
“婉兒,有些事情如果我不能夠弄清,我這一生都會不安!”藍元辰躲過沈瓔珞,卻不想,擡手間,盒子的蓋子“啪”的打開,面具和照片都掉了出來。
紅黑相間的臉譜翻滾着掉在了地上,邊緣因爲碰撞而略有損壞,最後滾到了沈父的腳下。
所有人都愣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