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沒鎖,進來吧。”聽着門外熟悉卻又難以置信的女聲,伊然夏心頭一緊。
“夏夏,你受涼了吧,我特地爲你熬的薑湯,快趁熱喝了。”
從門外走進來的,果真是辛蕊。她把屋內的燈光調至最亮,似乎想要通過這種方式,看清這位來訪者的意圖。
畢竟之前,這位小心翼翼端着薑湯,噓寒問暖的辛蕊,曾差點讓自己窒息在洗漱水池內。
辛蕊在她身旁坐下,小心的舀起一勺薑湯放在自己的嘴邊吹拂着。濃濃的姜味,隨着從窗縫中溢入的寒風,佔據了屋內每一寸縫隙。
伊然夏看着眼前低着頭搗鼓薑湯的辛蕊,心中卻升起一陣暖意。
就算沒有他在自己身邊,就算他只顧着在別人牀前噓寒問暖,也有關心她的人存在。
儘管這其中,還包括曾經的敵人……
“來夏夏,快喝吧,薑湯最容易暖身子了。”辛蕊把吹拂了好半天的薑湯,送至伊然夏的嘴邊。
不過伊然夏並沒有喝下去,反而將信將疑的看着她。
“怎麼了,還以爲我會害你嗎?”辛蕊放下手中的湯勺,眼神裡盡是真誠的微笑。
蒸騰的熱氣,在遇見寒冷的空氣以後,逐漸幻化開來,將眼前人的臉,籠罩得亦幻亦真。
“其實我也想過了,之前的事是我的不對,過去的我太小心眼了。”辛蕊說到這裡,竟低着頭,不敢與伊然夏的眼神直接對視。
“不過現在的我也想清楚了,畢竟我們都是新人,比起相互拆臺,還不如相互扶持,你說對吧?”她說完,擡起了頭,眼神與伊然夏對撞着。
從中,伊然夏能感到她的悔意。交個朋友,總比多個敵人,要好得多吧。
伊然夏對着辛蕊擠出一絲微笑:“嗯,我也這麼想。”
“真的嗎?那趕快趁熱喝了吧,薑湯。”她有些激動,握住湯勺的手也有些發抖,不過卻也快速的舀起一勺,直送到伊然夏的嘴邊。
眼看湯勺已經送到伊然夏有些浮腫的嘴邊,虛掩着的門卻像爆破一樣被打開了。兩人一齊擡起頭望着門外的人,他的輪廓,深深印嵌到光與影的膠結處。
“View,你怎麼到這裡來了?”辛蕊看見眼前的這個人,明顯慌了神。
“我看見辛蕊小姐在廚房忙活,就想上來問問,多餘的薑湯放在哪了。”明炎一雙眸中透出的光,像審判一樣投射過來,讓辛蕊不敢直視。
“明炎一,你想要這碗薑湯給你的老情人,就直說!”伊然夏的眼光,在明炎一身上忽隱忽現,卻一臉決然的砸出這一句話。
這讓快步走近的明炎一,停頓了下來。
“對,這是我專門熬給夏夏的,夏夏快喝。”沒想到還有轉機,這次的辛蕊,乾脆直接把整碗的薑湯,送到伊然夏的嘴邊。
看着她毫不猶豫低着頭準備喝下去,她的笑意更加明顯了。
“伊然夏!”
就像春季初雷一樣的吼叫,不禁讓伊然夏把已經送到碗邊的嘴,收了回來。
“這不是給劉明美的,是我自己受了風寒想要喝,不行嗎?”他邊說着,邊快步走來,接着,二話不說便從辛蕊手中搶過那碗薑湯。
散落的湯汁撒在辛蕊的身上,灼燒一般疼痛。
只是,接下來的一幕,全然讓她忘記了要擦乾身上的湯汁。眼前這個男人,竟然沒皺一下眉頭,就把搶過來的薑湯,一飲而盡!
兩人的目光,都在明炎一身上結冰。只是兩人的心思,卻各自不同。而一飲而盡的明炎一,卻舔了舔脣邊殘留的湯汁,有些意猶未盡的感覺。
“怎麼了,我看辛蕊小姐的臉色有些不好,難不成,您也受了風寒?”明炎一轉臉瞥見坐在軟席邊,目光渙散的辛蕊,訕笑着說。
“沒……沒有的事,只是覺得夏夏的那份,沒得喝了。”她的心中還不停的打着鼓,自己的這些把戲,到底逃不過明炎一的眼睛。
不過,他明知她的意圖,還把那碗薑湯一飲而盡。說到底,還是她贏了。
辛蕊如是想着,說不上是自我安慰,而僅僅是在闡述事實。
明炎一,現在的你,有了自己想要保護的東西,所以,你不再是那個不敗的神話了。
辛蕊沒想到會有此意外收穫,只是自己,實在不宜在這裡待太久,“我只是覺得有些乏了,View,夏夏,你們聊吧,我先去睡了。”說罷,她起身,與明炎一插肩而過。
還呆着牀上,不知所以的伊然夏,想要叫住辛蕊,話到嘴邊卻又咽下。
把剛成爲朋友的辛蕊當做*,似乎有點不大合適,她如是想着。
“對了,辛蕊小姐。”明炎一驀然叫住了剛踏出房門的辛蕊。
“你的薑湯,味道已經有點變質了,以後要放作料的話,就讓我家管家教教你。”
“嗯,那就勞煩您了。”她頭也沒回,淡淡甩出一句話,便默然離開。
“現在,你滿意了吧!你就是喜歡看着我痛苦,看着我一無所有,現在你滿意了吧!”伊然夏坐在軟席上,衝着明炎一大喊大叫,甚至聲調中,還帶有一點哭腔。
這個不明事理的小妮子,八成以爲他把一個關心她的好朋友,給趕了出去。
明炎一不禁皺了一下眉,也不知道這個女人,是從哪養來的單純。他沒有說什麼,只是簡單的看了她一眼後,便打算離開。
只是,在從頭到腳地打量一下她之後,才發現原本該在她胸前閃耀微光的Banshee,竟然不見了。
他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伊然夏,你的項鍊在哪兒?”
聽見從他口中,問出了這個問題,原本還在吵鬧的伊然夏,一瞬安靜了下來。前幾分鐘,還瀰漫在屋內,暖暖的姜味,現在卻被吹散了。
“不用你管,反正我現在,也沒有代言權了。”原本身體就有些虛弱的她,說這話的時候更加顯得有氣無力。
“弄丟了?丟在哪兒的,還有印象沒?”他每個字間透出的呼吸,顯得有些急促。
“要你管嗎?我整個人丟了你都不管,何況是一條項鍊!”在一小段無聲的間隙之後,伊然夏突然把聲音拉高了幾度,近乎尖叫着爆發出來。
“伊然夏,你……”明炎一看着她的眼睛,從中透出雪融樣的水珠,讓他心頭一震。已經到脣齒間的話,被他硬生生咬碎。
緊緊握着拳頭,直到掌紋中被印雜着深深的指印。他閉着眼,深呼吸,感受着身體內莫名的躁動。
然,默然把一切想說的話,想表達的情感,全都咬碎,嚥下。
“伊然夏,你怎麼樣我不管,只是請你在別人面前,多一個心眼,裝單純,真噁心死了。”徐徐說完,他便毅然決然的一個轉身,重新回到那個光與暗的膠結處。稍微停留了一秒,走向深深無盡的走廊。
還呆坐原地,強忍着啜泣的伊然夏,顫抖着拿出緊握在手心的雛菊吊墜。
……
冬日的清晨,陽光衝破層雲,照耀在這片銀裝素裹的大地上。路邊不少的積雪,都已經開始慢慢的融化。
清澈的雪水,倒映出男子棱角分明的側臉。如同乾淨的白雪一般,不僅是面容白皙,甚至連他從容淡然的神情,都是不帶有絲毫情感外露的。
林久川不知是在這庭院內站了多久,鼻翼邊全是清新的空氣,很是讓人醒腦寧神。
深邃的目光,掃過顯露蔚藍的天際,帶着稚嫩鳴叫的幼鳥振翅而飛,彷彿整個人都能透過這湛藍的純淨,感受到青春煥發的力量。
回想一年以前,同樣是這深冬裡的雪天,他還是一個平凡的大男孩,一如既往的跟着心儀的姑娘,陪她去她想要去的任何一個地方,陪她做一切她想要嘗試的新鮮事物。
“你說他憑什麼嫌棄我個子不夠高,我是應徵平面模特,又不是想要走T臺!”
穿着一身顯瘦靚裝的顧之琳,一手拿着一沓廣告單,一手在空中不停的比劃着,以表示心中按捺許久的惱怒。
“你沒看到,那個穿黑低胸長裙的小姐,一直和麪試官相談甚歡嗎?”林久川說着,走到她的跟前擡起手。溫熱的指腹按上她皺起的眉頭,輕柔的將她的眉宇舒展開。
“哎呀,別提了!”顧之琳早已習慣了林久川帶笑安慰自己的臉,不順心的掰開他的手。
“昨天那一家已經給我發短信來了,第九條垃圾短信,林久川,你信不信,我隨便買十瓶汽水,都不會倒黴的連着收到十個‘謝謝惠顧’!”
接連約莫有一個月的時間,顧之琳只要遇上沒課的空餘時間,就會跑到各個地方面試平面模特的兼職工作,只是這個開頭並沒有預想的那麼順利。
“我信,我信,你知道社會上大半的機會並不是靠實力獲得的,而是靠關係的嘛。”林久川看她還是怒氣未消,又繼續快步跟上去,想要多安慰安慰她。
二人正趕到公交車站,準備提前返校,林久川的手機簡訊提示音就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