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兩三分鐘的功夫,密佈的烏雲間便颳起了大風,整座城市都被這頃刻間的黑暗所籠罩,驟降的氣溫本就惹得應有的喧鬧少了幾分激情,加之球賽場上突發的傷員情況,更是掀起了衆人的一陣唏噓。
“尹曜學長,你沒事兒吧!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撞倒你的……”
事故現場,最先反應過來的,是肇事者小趙。
他和尹曜一樣,是一個有力的前鋒隊員,敢拼而又包含奮進精神的熱血青年,同樣是抱着最後一場收官賽的心態站在球場上,他是真的想要一個完美的句點,卻不料頑固競技的心理戰勝了理性意志,釀成了現在這樣的結果。
“誰帶了手機的,快打120!”
球場中央一片譁然,覃以儷猛然回過頭,即刻向着聲源處跑去,腥紅的血液自肘間滑下,在燈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刺眼。
冰冷的外套自指尖寂寞地下落,整個世界似乎被完全抽空了介質,安靜得聽不到任何的聲音。
直到尹曜在數人的護送下被擡上了救護車,直到刺耳的急救鈴聲漸行漸遠,直到大雨傾盆打溼了她單薄的襯衫。
“尹曜,你要是敢有什麼事,我一定抽掉你的小腿筋,然後拿顧之琳一個禮拜沒洗過的襪子放在你被窩裡!”覃以儷懷揣着複雜的心情跑出學校,懷裡是尹曜的外套,上面有專屬於他的味道。
飛揚的塵土蒙上了一層鉛灰色的薄霧,這大雨滂沱的道路上幾乎見不到有車,更別提出租車了。
而就是在這火燒眉毛的焦人時分,一道銀亮的光影掠過眼簾——細碎的劉海掩住了些許眼角,修長的手指劃過方向盤扣出清脆的聲響。即使是在這樣一個繁雜的世界裡,那微妙的動作也能成爲她視線的焦點。
“儷儷……你是覃以儷吧?”車窗內的男人西裝筆挺,他勾着嘴角望向雨水中狼狽的覃以儷。
回想當初的她,也是這般並不怎麼起眼的模樣,死死的拽着姐姐的臂膀,據理力爭。
“這位先生,請問……我們認識嗎?”僅僅只是看這頂着保時捷商標的跑車,外加男人一身亮眼的行頭,覃以儷就足以知道這是某一家的王老五。
“上車。”他似乎看不下去了她在雨中的落魄樣,命令式的口吻招呼她上車。
A市並不算是可以堪比S市那樣的大都市,卻也是能在國內位居上游的中堅力量。
由於家裡人脈關係的影響,覃以儷還是接觸過一些上層名流人士的。至少一眼看過去,能夠很快意識到這個人物的地位高低與否。
而眼前這個主動叫她暱稱的陌生男人,一襲貼身的HUGOBOSS套裝西服,配上白金款百達翡麗腕錶凸顯了他的尊貴。精緻的五官輪廓鮮明,即使是在這樣昏暗的光線下,覃以儷也能分辨出眼前這一物種的稀有程度。
她幾乎忍不住想要湊上去問他,這張臉是從哪家醫院整出來的。
“這是我坐過最好的出租車,五星好評!”避免此刻尷尬的氣氛,她玩笑般伸出手衝他豎起了大拇指。腦子裡無限幻想着眼前這個高富帥是否會突然轉過頭來,然後特陽光的回自己一句,“謝謝,親!”
“我是你姐姐的上司。”他顯然是非常的不配合,鐵青着一張沒有表情的臉木然說着。
“非零集團的執行董事,莫維?”這一秒鐘,覃以儷感動的快要落淚了。
約莫半年前,那時的她,在時尚雜誌做兼職工時,偶遇過當紅男星View的封面拍攝現場。她打心底裡覺得,View是她見過最上相的男人。
這是繼那之後,她第二次見到這樣地位顯赫,而又有氣質的男人了。當然,如果可以的話,這第三個男人,一定是那個滿面紅光,最上相的傳奇人物。
非零集團是國內名列前茅的私營企業,即便是在A市的子公司,在商界也可謂是巨頭。
尤其,有莫維這一號人物。他是商界公認的佼佼者,辦事效率總是讓人望而生畏。然而他最重要的一重身份,是集團首席執行官莫世仁的長子。
“不過是子公司的執行董事而已。倒是姑娘你,這大雨天的是着急去哪兒見客戶啊?”
“啊——醫院!快送我去市醫院!”
她真是夠糊塗了。
都說這人的心緒是會隨着天氣而變化的,真是一點兒也不假。
眼看着車窗外車流排起的長隊,在這瓢潑大雨中緩慢前行着。
覃以儷的嘴脣都有些被凍得變了色,內心卻是慌亂如麻,像是這雨大得還不足以澆滅她心裡的火災,這驟降的氣溫還不足以讓她平靜此刻浮躁的心情。
“前面似乎有幾輛車追尾了,這高架上咱們還是慢慢等着吧。”莫維把收音廣播的聲音稍微調高了一些,交通廣播正播報着前方高架的車禍現狀。
一輛轎車和小巴士相撞,導致其餘兩輛轎車追尾,車速較快,已經造成了一人死亡,六人重傷的情況。
“今天真不是個好日子!”聽着廣播裡震撼的新聞,覃以儷更加慌了,也不知道尹曜現在怎麼樣了,他剛纔流了好多血……
“嗯……”莫維簡單的迴應着,眉間緊蹙的瞬間有些難過的閉了閉眼。
“莫先生,您怎麼了?”
“沒事,可能是有些貧血。”
本就白皙的皮膚確是少了些血色,這更是凸顯了他怪癖的性格和一貫冷厲嚴肅的表情。
“嚐嚐看?”
她從兜裡掏出一顆椰奶糖遞到他面前,原以爲,他會嫌棄這種超市裡打折促銷的便宜糖果,心想自己或許是多此一舉,卻不料,他二話不說,便剝開糖紙把糖扔進了嘴裡。
然,同樣的暴雨之下,一個男人正狼狽的蜷縮在角落裡,像是個被世人所拋棄的可憐蟲。
破舊街燈的光線,絲絲縷縷的散進視界裡。雛菊稚嫩的花瓣掠過掌心,沒有任何溫度,唯有那句夢魘般的話語,千百遍地迴響着。
對不起……
他垂下眼瞼,妖嬈的紅色自手臂溢出,四散着像是一個猩紅色的漩渦。
他不知所措地倒在水泊中,唯一看清的,就是他所獻出的愛正在被那巨大的漩渦所吞噬,乾淨得不留一絲痕跡。
就連最後的聲音,也是那句“我們之間的差距,是你難以想象的”。
回憶是最無法撫平的傷,這話說的真不錯。
他自嘲地衝着水面倒映出來的自己蒼白的面頰冷冷的笑了。胸口不止地傳來陣陣痛楚,撕裂般滋長着,牽扯着他漸漸墜入人間地獄。
……
同樣的暴雨天下,覃以儷還在和這個素未謀面的神秘先生周旋。
“您真的不用送我上來的……”覃以儷已經記不清自己拒絕他的好意多少次了,可莫維硬是堅持以“護送”爲由,陪她進醫院。
“平日裡,你姐姐待我很好,難得機緣,讓我能夠出力幫忙,這也不算什麼。”
他總是含着那抹淡漠一世的淺笑,表面上確實是出於他的一番好意,可這麼一個亮眼的高富帥跟着自己進醫院,真是給她添了不少花邊新聞。
畢竟有着外婆的這一層關係,醫院裡跟大多醫護人員都是認識她的。
“儷儷,這豪門貴人你可不能去沾邊啊!”
“趙主任還不知道這事兒吧?千萬別在咱們家醫院流,紙包不住火,肯定會被主任發現的!”
剛穿過醫院大廳就遇到了婦產科的兩個小護士,平日裡覃以儷倒也喜歡和她們在一起聊聊周邊新聞的,可她不曾想過,某一天這故事的主角會是自己。
“放心,我暫時還沒那個打算。”莫維見她一臉窘迫的樣子,安慰似的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
“謝過莫總……”她真想立馬給佳莉姐打個電話,問問她是否一直被這個人面獸心的男人壓榨,並且鼓勵她不要放棄辭職的念頭。
“儷儷,你怎麼這麼晚了纔過來?還弄的這麼狼狽。”趙芳剛出病房,就看到了走廊不遠處的孫女,原本乾淨的休閒白襯衫幾乎溼透了,緊貼着女子纖細的身段,隱約透出幾分魅惑。
老人家看着這場面,顯然是一臉的不愉快,滿腹言辭,正欲上前給自己的小孫女上一堂思想教育課,不料她身後的莫維跟着走了上來,恭敬地朝自己鞠躬問好。
“趙醫生,晚上好。”
眼前的男人,依舊是那樣的英氣逼人,眸子中的堅定沉穩清晰可見,也不知他的內心究竟是怎樣的一種力量,始終支撐着他,給予他不同於平常人的氣質。
“外婆,你和莫總認識嗎?”
“之前在醫院曾經打過交道。”莫維的視線掃過趙芳陰沉的臉,他自然知道老人家並不希望看到自己,卻還是刻意的露出友好似的笑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