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愛恨情仇

101 愛恨情仇

安聿鴻身體一僵,瞳孔微縮,眼神中的光彩忽然轉爲沉黯。他緊緊地盯着她,極緩慢地道:“你說什麼?”

傅景鶴用力地閉上眼,從心底對自己發出一聲嘲笑。再睜開眼來,目光變得冰冷而嘲諷:“殺了安迪,解散暗焰!”她冷酷地重複,語言化作利箭,字字利落地甩出,宛如能夠穿透他的身體。

安聿鴻慢慢搖頭,再搖頭,握住她肩膀的手緊得讓她痛入骨髓。

“這不可能,”他痛苦地道,“你明知這不可能!爲什麼?”

“爲什麼?”傅景鶴迸出一聲冷笑,“安總,難道,到了現在你還不明白,我做這一切,到底是爲了什麼?”她的眸子像被冰雪凝固,咬牙切齒地道,“毀家滅門,不共戴天!”

安聿鴻身子一震,臉色突然變得煞白,握在她肩上的手一鬆,隨即又猛地收緊,急促地道:“小鶴!那顆子彈,根本就不是從你槍裡射出來的,不是嗎?那一晚,你根本就沒想要他性命不是嗎?好!就算你恨他,真的要他死,他現在也已經是植物人了,這和死根本沒有區別啊!至於暗焰,暗焰固然不是什麼慈善機構,但組織中數千之衆,勢力盤根錯節,根本不可能說一句‘解散’,就能煙消雲散!如果你願意給我時間,我可以慢慢將它洗白……”

傅景鶴的表情卻沒有一絲變化,只是冷冷看着他,彎脣一笑:“如果我現在就將手上的東西公之於衆呢?”

安聿鴻怔住。

“你以爲,我那時不殺他,是爲了什麼?”她嘴角的笑意諷刺得像一根冰涼的針,“你知道我哥哥是怎麼死的嗎?他在睡夢中被人炸得粉碎,連屍體也找不到。你知道我父親又是怎麼死的嗎?他受盡了數十種酷刑,死的時候身上連一塊完整的皮膚也沒有。還有我的母親,我最溫柔最善良的母親,她又是怎麼死的,你知道嗎?!”

“小鶴……”他怔怔地道,心臟被她臉上的表情刺得緊縮而疼痛。忍不住想要將她擁入懷裡,卻突然被她用力地推開,不由踉蹌地退了一步。

只是這一動作,便牽得右肩與背上的傷囂張地劇痛不止,傅景鶴卻恍如未覺,只是死死盯着眼前的人,目光有一種奇異的瘋狂:“她就在我父親的面前,被人先奸後殺!而我,當時就在旁邊眼睜睜地看着……現在,你還覺得我不想要他的命?那一顆子彈確實不是我給他的,但那絕對不是因爲我心軟!”

“安聿鴻,你現在,真的想和我重新開始嗎?”傅景鶴挑起一抹陰冷的微笑,冰涼的指尖輕撫上他的臉龐,輕輕吐出幾句話,“那就殺了他,解散暗焰!我已經夠仁慈了,不是嗎?否則,”她語氣轉爲狠厲,“安家與暗焰,只能灰飛煙滅!”

安聿鴻如受重擊地倒退一步,眼神中竟略帶了幾分倉惶與失措。

不錯,他知道她來自傅家,也知道傅家的毀滅,是因爲他那位該死的父親。可是,從她口中說出的這一切,卻是任何資料上也沒有的!也是他不知道的!

但就算他知道,又有什麼意義呢?

他心疼,他憐惜,他憤恨,如果易地而處,只怕他的手段會比她殘酷上一萬倍。然而此刻的事實卻是,他甚至連伸手擁抱她、安慰她的資格也沒有!

因爲,那個兇手,是他的父親!就算是被他唾棄過,被他不恥過,被他怨懟過也同樣仇恨過的,那也依然還是他的父親!

他可以用真誠的愛來化解欺騙,卻該用什麼來化解命定的仇恨與斬不斷的血緣?!

胸口突然傳來一陣令人窒息的悶痛,他踉蹌着又退後一步,隨即一手撫胸,一手掩着脣,劇烈地咳嗽起來。

傅景鶴直直地挺立,眼神冰冷地看着。

過了很久,安聿鴻終於直起腰,重新站穩,眼神黯淡,臉色灰敗。

“我明白了!”他輕輕地點了點頭,沒有再看她一眼。

傅景鶴依然保持着那個姿勢,一動不動地看着他轉身,開門,邁出,關門,然後,“嗒”的一聲輕響,門被重新鎖上。

全身的力氣像是被瞬間抽乾,她退後一步,軟軟地靠着牆壁滑落下來。

門外,安聿鴻像一座沉默了千萬年的雪山,靜靜地佇立了許久。最後,他掏出一塊帕子,慢慢地擦了擦手心,繼而隨手扔在一邊,大步離去。

揉成一團的手帕裡,是一口暗紅的血……

**

傅景鶴再一次被囚禁了。

不同於上一次,這一回,她不再有任何自由。她不能出門,所有能看到的風景,是窗外密集的綠萌。沒有網絡,沒有電視,沒有報紙,她失去了與外界的一切聯繫。像一個漂流到不知名荒島上的落難者,日復一日面對着無邊無際的大海,除了白天與黑夜的交錯,生活中再沒有一絲的波瀾變化。

但她並不絕望。這種苦行僧式的枯燥生活,對於她來說,不過是以往魔鬼式訓練課程的一部分。

她不願過多地去想,作爲一個階下囚,她爲什麼僅僅只是被關了起來,不但沒有受到嚴刑逼供,而且身上的傷還得到了最好的治療。

這一切顯然和安聿鴻有關。但從那一天之後,安聿鴻卻再也沒有出現過。

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她與他之間,不管愛與不愛,都不再存在任何幻想。愛情,即使存在,如今也只是個笑話。

她只是想不通,安聿鴻這麼關着她,既不來逼問電子賬本的下落,又不肯放她走,到底是想要做什麼?

程嘯逃走了,東西在他手上,於琛與杜瀟瀟會很快知道她的下落。所以,他們一定會有所行動。以安聿鴻的性子,絕不會坐以待斃。那麼,他又在謀劃什麼?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只要她被關在這裡一天,程嘯就一天不會把手上的東西公開。沒有任何理由,但她就是相信他不會這麼做。

儘管如此,她還是得逃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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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醒來的第一天,她就抱定了這樣的念頭。如今,身上的槍傷已經好得七七八八,是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