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零章大雨滂沱,兵鋒無息

天色陰沉,大雨滂沱,皖西大地被籠上了一層朦朧的薄幕。

順義集,南距合肥六十多裡,北距淮南七十多裡,地處合(合肥)淮(淮南)公路沿線。

幾天前,小鬼子來了,這個安樂的小集鎮便似換了個天地。

順義集北門外的馬路上,一座崗哨在煙雨中孤零零地矗立着。

崗亭裡,六個小鬼子圍坐在一起,中間是一塊磚砌起來的臺子,上面擺着燒酒、花生、燒雞、豬頭肉……幾個小鬼子有說有笑,吃得滿嘴油膩。

“藤原君,”山島准尉拍了拍身邊沉默的上士,笑容滿面,“怎麼不開心呢?這樣的雨天,我們還能躲在屋子裡,這已經很好了!”

藤原上士搖了搖頭,有些傷感地嘆了口氣,“這樣的雨天……讓我想起了九州!九州也總是下雨,每每也會下一整天……”

“藤原君,”山島准尉一怔,勉強笑了笑,“在這裡,有酒有肉,比在九州強太多了。”

他也是九州人,參軍之前不過是個終日辛勞的工人……在九州,哪能有這樣的伙食?

“對,”一個機靈的小鬼子連忙附和,滿臉得意,“在這裡,還有支那人可以使喚,他們就像我家裡的狗一樣聽話!”

說着,他還指了指崗亭外面。

一衆小鬼子順着他的手指望過去,轟然大笑……在九州,他們何曾這樣威風過?

崗亭外面,風大雨急,十餘個戴着斗笠披着蓑衣的漢子守在崗哨上。可是,那破舊的斗笠蓑衣又如何擋得住這瓢潑大雨?衆人早已瑟瑟發抖,卻絲毫不敢擅離職守。

一個身材高大的漢子扯了扯窄小的破蓑衣,小聲地嘟囔着,“狗日的小鬼子,讓俺們在外面淋雨,他們倒躲在裡面吃肉喝酒。”

另一個敦實的漢子瞪了他一眼,小聲喝罵道:“二楞子,你娃娃想死?太君的壞話可不敢亂說!”

二楞子一滯,不甘地望着他,“柱子哥,俺就是不服,憑啥啊?憑啥俺們就要像狗一樣聽他們的話?”

柱子哥一愣,嘆了口氣,“憑啥?就憑人家夠狠,能從海上一路打到俺們這裡,幾百萬國軍都沒攔住哩!你要是不服,爲啥來幫他們站崗?還不是看人家夠狠,殺起人來眼睛都不眨一下?”

二愣子悻悻地扭過過去,柱子哥說的是實話,最近鎮子上可沒少死人,小鬼子要啥就搶啥,雞鴨、女人、壯丁……哪個敢攔就殺哪個,哪個不聽話就殺哪個,望着那四濺鮮血,眼睛都不會眨一下!聽到別人的哀嚎哭泣,還會哈哈大笑……

衆人默然……是啊,爲啥要聽小鬼子的,因爲,他們殺人不眨眼吶!

一個瘦削的中年漢子滿臉堆笑地望着柱子哥,“柱子,你去跟太君求個情,也給俺們搞點吃的唄?”

柱子哥瞪了他一眼,“驢得水,老子們幫小鬼子做事只是爲了活命,可不能像小鬼子那樣去禍害鄉親們!”

驢得水訕訕一笑,“俺……又沒禍害鄉親們,只是搞點吃的……”

他話音未落,就見聽得二愣子一聲沉喝,“哪個?站住!”

衆人急忙循聲望去,就見一支三十多人的隊伍迎面而來……隊伍中,幾面醒目的膏藥旗在迎着風雨搖擺。

小鬼子?

柱子哥頓時就是一驚,一把推開二愣子手中的長槍,怒罵道:“你狗日的瞎了眼?”

也不等二愣子說話,便匆匆迎了上去,滿臉堆笑地望着那領頭的軍官,“太君,愣娃不懂事……”

“啪”,他話音未落,領頭的軍官就是一記響亮的耳光扇在了他臉上,滿面怒容,“八嘎!”

柱子哥一個趔趄,勉強站直了身體,依舊滿臉堆笑,“太君息怒……”

斗篷掉在地上,沾滿泥水,他卻哪裡敢去撿?

柱子的話音未落,卻是驚得目瞪口呆,只見幾十號“皇軍”已經凶神惡煞般衝進了崗哨,一隊人對着噤若寒蟬的兄弟們就是一頓拳打腳踢,幹翻在地,統統繳了武器,而另一隊人則直接衝進了崗亭,緊握的刺刀寒光閃閃……

“嘭”,那軍官一擡腿,又將柱子哥踹翻在地,泥漿飛濺,肩上的長槍掉進了一旁的泥水裡。

崗亭裡的小鬼子聽到動靜,正要起身,卻見一隊友軍殺氣騰騰地衝進來,幾個小鬼子頓時一愣……來人卻是二話不說就撲了上來,寒光閃爍、血光飛濺,幾個小鬼子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就哀嚎着栽倒在地!

山島准尉大驚失色,衝着撲上來的士兵連連大吼,“自己人,自己人……”

“噗……”

來人根本不聽他說,兩柄刺刀一左一右捅進了他的胸腹。

“啊……”

山島准尉一聲慘叫,緩緩栽倒下去,滿臉滿眼的不敢置信……憲兵隊也不敢這麼對自己人吶!

“噗噗噗……”

“啊啊啊……”

崗亭裡傳出瘮人的聲響,那是刀鋒捅破皮肉的聲音,慘叫聲陡起,片刻便又消散了……崗哨亭外面的一衆漢子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小鬼子對他們自己人都這麼狠?

柱子哥忍着劇痛,掙扎着趴了起來,“噗通”一聲跪在了那軍官面前,聲音顫抖,連連磕頭,“太君饒命,太君饒命……”

“混賬!”那軍官一聲怒罵,死死地盯着他,“要不是團長有令,老子真想一刀宰了你!”

柱子哥渾身一震,滿面驚恐地望着那軍官,慌忙磕頭,“軍爺饒命,軍爺饒命吶……”

“啪啪啪……”

那軍官厭惡地瞪了他一眼,“滾過去,蹲到一起!”

“是!是!”柱子哥慌忙答應,連滾帶爬地進了崗哨,和他一幫兄弟蹲在了一起。

“排長,”一個兄弟從崗哨裡鑽了出來,刺刀上血跡斑斑,一臉不甘,“龜兒的,只有幾桿破槍。”

緊接着,又一個兄地鑽了出來,笑容燦爛,“還有燒雞和酒。”

“酒肉有個球用?”爲首的軍官正是伍天佑,他大眼一瞪,“搞了五六個據點了,啥也沒搞到!”

“三叔,急個啥,這裡離鬼子的老巢還遠着哩。”他身後的青年晃了晃太陽旗,“好東西肯定在後面。”

伍天佑回頭瞪了他一眼,“長生,帶着一班繞到南面去!”

“是,”伍長生答應一聲,帶着十多個兄弟消失在了雨幕中。

“富察兄弟,”伍天佑一望富察莫爾根,“你帶三班留下,其他人跟我去鎮子裡。”

伍天佑望了一眼雨幕中的順義集,暗暗嘆了口氣……又是個小鎮子!

伍天佑等人的身影消失在鎮口,富察莫爾根回過頭來,望着一干俘虜,嘆了口氣,“好好的中國人不當,爲啥要給小鬼子當狗?”

一衆俘虜蹲在地上,默默地垂着頭,哪敢吱聲?

阿克墩滿臉輕蔑,“爲啥?還不就是爲了活命嗎?一羣軟骨頭,爲了活命,啥都幹得出來!”

一衆俘虜滿臉羞愧。

柱子哥卻緩緩擡起了頭,滿臉苦澀,“軍爺,俺們只是小老百姓啊……只想安安穩穩地活着!”

二愣子也擡起了頭,“哪個想給小鬼子當狗哦?可是……你們國軍又擋不住小鬼子……他們來了殺人放火啥都幹,不聽話就是個死!”

“二愣子!”柱子哥一驚,“軍爺,他就是個愣娃……”

富察莫爾根搖了搖頭,目光炯炯地望着二愣子,“對,老子們是沒有擋住小鬼子,可是,你們知不知道,老子們有多少兄弟死在了戰場上?他們……很多人都和你們一樣,開戰之前都是小老百姓,他們也想安安穩穩地活着,可是,小鬼子一來,他們就拿起武器和小鬼子拼命去了……他們是沒擋住小鬼子,可是,他們一直在拼命,他們的脊樑是直的,骨頭也是硬的!”

二愣子一怔,羞愧地低下了頭。

柱子哥苦笑一聲,“軍爺,俺也想過和小鬼子拼了,可是,俺還有老婆和娃……”

富察莫爾根扭頭望着他,輕輕地嘆了口氣,“哪個沒有老婆和娃呢?正是因爲我們有老婆有娃,我們才更應該去拼命呢……難道你就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妻兒老小成爲小鬼子的奴隸?看着別人的妻兒老小被小鬼子任意欺凌殺戮嗎?兄弟,這樣活着和死了有什麼兩樣?”

柱子哥一滯,默默地垂下了頭!

“噠噠噠……”

雜亂的腳步聲響起,雨幕中,一支隊伍匆匆而來,領頭的正是王六根。

富察莫爾根不再理會一衆俘虜,迎向了王六根,“王連長,排長已經帶人進去了,俘虜交給你們了。”

說着,他回頭一招手,“兄弟們,走了!”

“好!”王六根一點頭,“富貴,你們排留下……其他人給我走!”

“好嘞,”特勤連的兄弟答應一聲,將長槍往肩上一挎,就要走。

二愣子噌地一下站了起來,望着富察莫爾根,臉色漲紅,“軍爺,帶着俺吧。”

富察莫爾根一愣,“帶你幹啥?”

二愣子一怔,滿臉焦急,“俺也想跟着你們打鬼子……你說得對,給小鬼子當狗還不如舍了這條命和他們拼了!”

富察莫爾根搖了搖頭,指着王六根,“你給這個長官說吧,我們不能收你!”

二愣子一愣,富察莫爾根已經帶着兄弟們匆匆走了,眼巴巴地望着王六根。

王六根上下打量了二愣子一眼,呵呵一笑,“真想和小鬼子拼命?”

二愣子一愣,連連點頭。

王六根聲音一沉,“敢殺人不?”

二愣子一怔,“俺看過殺人了,不怕!”

王六根一樂,“叫啥?”

“唐二娃,”二愣子一喜,“他們都叫俺二愣子。”

“二愣子?”王六根點了點頭,“成,以後跟着老子了。”

富察莫爾根帶着隊伍匆匆向鎮上趕去,不大鎮子上看不到行人,只有滂沱的大雨和潺潺地流水,雨聲水聲遮蓋了其他的聲響。

阿克敦突然嘿嘿一笑,“班長,你都快趕上團長了,說了幾句就讓那小子嚷着要參軍了。”

富察莫爾根一愣,“差得遠呢……講道理,老子不如他。”

“也是,”阿克敦點了點頭,“有時候,他能把俺說哭,有時候吧,又說得俺渾身都是勁兒。”

富察莫爾根呵呵一笑,“所以,他纔是團長嘛……也不知道他們到哪裡了?”

此時,李四維帶的一營也一分爲三了。

一路南來,並沒有遇到大隊的小鬼子,爲了減小目標,一營分也成了左中右三路,李四維帶着三連在中路。

此時,雨越下越大,天色也晚了。

盧永年抹了一把臉上流淌的雨水,甩了甩手,滿臉擔憂,“團長,讓兄弟們先歇一歇吧……”

李四維搖了搖頭,“不能歇,這一段路……西面是瓦埠湖,東北面是淮南,東南面是合肥,必須儘快通過,要是被小鬼子包了餃子,老子們就只能往湖裡跳了。”

“可是,”鄭三羊也有些猶豫,“再這麼趕下去,只怕兄弟們會吃不消啊!”

李四維嘆了口氣,“讓兄弟們再堅持一下,過了楊廟集就可以歇了。”

“團長,”盧永年嘆了口氣,“我們這麼搞……值不值哦?一路上啥也沒搞到。”

李四維瞪了他一眼,“你急個錘子!一來就想摸大魚,世上有這麼好的事?”

盧永年訕訕一笑,“只是這龜兒的雨……惱火!”

李四維嘿嘿一笑,“這雨下得好,要不然,老子們能這麼順利?”

鄭三羊點點頭,“對,這雨下得及時,要不然,我們只怕早暴露了。”

盧永年再不說話,深一腳淺一腳,埋頭趕路。

李四維瞥了他一眼,“老子看你回去了還得多訓練,以後就跟着特勤連訓練吧。”

盧永年一怔,滿臉苦笑,“團長,我以前就是個參謀!”

李四維指了指前面的伍若蘭,“你現在是老子的兵了,總不能連個小姑娘都不如吧!”

伍若蘭揹着一個大藥箱,步履穩健,並沒有表現出吃力的樣子,走在隊伍中,倒有幾分巾幗不讓鬚眉的氣勢。

盧永年看得有些臉紅,“好,我練,我回去就練……”

李四維和鄭三羊呵呵一笑,“這就對了嘛!”

沒有一身好體力,想在戰場上活命,太難!

“兄弟們,”李四維加快了腳步,高聲地喊了起來,“加把勁,到了楊廟集,老子就有熱飯吃、有火烤、有幹屋子住。”

“真的嗎?”衆兄弟精神一振,“還有多遠哦?”

“快了,快了,”李四維呵呵一笑,“不到二十里地了。”

“好嘞。”衆兄弟歡呼一聲,加快了腳步。

李四維回過頭,“振華,傳令各部,在雙廟集、楊廟集一線過夜……嚴肅紀律,注意隱蔽。”

“是!”苗振華答應一聲,轉身就去招呼傳令兵去了。

特勤連三個排,分左中右三路南下,借雨幕遮掩,倒一路順利,只是,一天奔襲七十餘里並未摸到大魚,這讓衆兄弟有些失落。

各部得了命令,加快了步伐。

天色漸晚,雨卻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朦朧的雨幕中,一處處鬼子據點被迅速地拔去,慘叫聲淹沒在雨聲中,鮮血混進了雨水裡。

雨水,很涼,更涼的卻是那刺入身體的刀鋒和直逼心腹之地的兵鋒!

而此時,身處心腹之地的合肥同樣大雨滂沱,十三師團司令部裡一片安寧,絲毫沒有感受到這股兵鋒的寒意。

荻洲中將正和參謀長下着圍棋,思緒在棋盤上飄蕩,一臉愜意。

“報告,”侍從官出現門口。

荻洲中將輕輕地放下一枚棋子,頭也不回,“講!”

侍從官連忙彙報,“沼田中佐發回急電,壽縣城已被我軍攻下……”

荻洲中將一擺手,回過頭來,“近衛君,先問問沼田信雄,八公山中的那股蟊賊剿滅了嗎?”

侍從官一怔,垂首頓足,“嗨!”

參謀長急忙勸阻,“中將閣下,攻打壽縣,將士們必然疲憊不堪,急需休整……至於八公山中的蟊賊,可以等到天晴再去理會。”

荻洲中將眉頭一皺,緩緩地點了點頭,“近衛君,告訴沼田中佐,壽縣之捷,自有獎賞……城內物品任由勇士們取用!”

任由取用!

陷落的城池就這樣被侵略者當作了獎賞士卒的戰利品。

第二三九章形勢突變第六十六章被遺忘的平邑城第二七五章小鬼子怕了?第一八五章德械師謝幕第三十八章烈焰沖天光明集(下)第三九八章深夜慘劇第二五四章初臨北岸第二四零章地雷炸響第一七三章釘子第二九八章奪馬(上)第三十三章好大一場雪(中)第二七零章軍犬壞了事第一零九章武器,永遠不準對着自己人第二一三章雪初融,戰端再起第二二一章夜襲天青寨第三八五章小鬼子退了第二八八章意外的喜事第二二二章審訊第二九三章形勢突變第二七二章假戲真做第二一七章小鬼子的反撲第一六二章突如其來的任務第四一三章奉命開赴蘭姆伽第二九四章豐收第三十四章好大一場雪(下)第二十八章水淹雙渠溝(下)第二五二章暗夜追擊第三十一章戰火復燃第四四五章勝利了第四二六章家書第四一五章入駐蘭姆伽訓練營第七十八章有我和你一起扛第七十四章滕縣!滕縣!(八)第二九三章形勢突變第二十四章火燒太平村(中)第二五七章老子要結婚了第二五零直搗黃龍第四二二章夜話第十六章靜靜的湯山(下)第一六七章夜襲駝龍灣第四三九章顫慄的堅布山(中)第三三五章李坤來了第三一九章第一夜第三三二章壯丁第二一八章公道第三九八章深夜慘劇第一四七章要讓老百姓念你們的好第九十七章風起雲涌聚獐山第一三七章橫山嶺上真英雄(六)第二一二章自力更生第三八六章移師漂背第二五四章快過年了一八九章小界嶺(下)第三二七章小鬼子退了第二三三章誰是獵人誰是獵物第一四九章這就是你們的新任務第四零二章傷病、迷途和飢餓第三十章浴血光明嶺(中)第四二二章夜話第二九五章月夜槍聲第三八十三章負隅頑抗第四三一章中印公路七十八公里處第一四一章六十六團的襲擾戰(下)第一四八章一個棘手的問題第二七三章第一枚信號彈第四三九章顫慄的堅布山(中)第二二一章夜襲天青寨第一三四章橫山嶺上真英雄(三)第二八七章在等待的日子裡第二六四章揚我軍威第二一六章強硬第三九零章離別在坎巴拉車站第一一七章好一場鬧劇第一三一章長江北岸的危局第三零四章藥第二八九章冷鋒再借兵一八零章夜襲黃莊第一零四章當反攻的號角吹響第二一二章自力更生第一六七章夜襲駝龍灣第二零二章殘兵第三七一章骨肉重逢第二三九章形勢突變第一九二章達權店的信號彈第二八九章冷鋒再借兵第三二二章岳家嶺上的信號彈第六十九章滕縣!滕縣!(三)第二一五章自投羅網週二旦第六十五章重振旗鼓新三團(下)第三二零章血色黎明第三二二章岳家嶺上的信號彈第一六六章幽靈行動第二十八章水淹雙渠溝(下)第三五零章前路一起走第一四九章這就是你們的新任務第六十三章此身不滅戰不休第二章今生大炮第三零八章劫補給第四十三章天黑夜涼刀鋒寒(上)第三五三章奉命增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