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六章壽縣城外兩衝陣

大別山,龍盤虎踞於鄂豫皖三省交界處,西接桐柏山,東連霍山和張八嶺,北臨淮水,南瀕長江,東西蔓延三百多公里,南北寬約兩百公里,巍峨雄壯,是保衛大武漢的天然屏障。

大別山北麓,霍山、金寨、商城一線,以南是地勢險峻的山區,以北是丘陵地帶,自六安經固始、潢川、羅山至信陽的公路便從這一丘陵地帶蜿蜒而過。

新編十六旅沿大別山北麓一路東進,但見沿途山地上土堡綿延,宛若萬里長城。早在南京陷落後,當地政府就動員組織百姓加緊修築國防工事,至此,已初具雛形。

葉家集地處固始之東、六安以西,扼六(六安)信(信陽)公路之咽喉,十六旅官兵在二十五日抵達葉家集地區,休整一日,便勘察地形,佈置防禦。

史河自北向南流過葉家集,史河西岸以富金山最爲險要,十六旅便把防禦陣地設在了富金山上。

富金山呈扇形展開,緊鄰六信公路南側,自山腰起,條條棱坎向下直通山腳,向上直通山頂。從山頂放眼四望,葉家集、史河及附近地區盡收眼底,實乃布兵防禦之寶地。

各部得了命令,立即開始佈置防禦,三五日後,便佈置停當。

這天下午,李四維正在陣地上巡視,張羽匆匆而來,“團長,旅部通知你去開會。”

李四維連忙交代了幾句,帶着甘飛匆匆向旅部趕去。

旅部居中,在山頂,六十六團的防禦區在左翼山腰。

李四維匆匆趕到旅部,其他各部的主官已經到了。

會議室裡,羅旅長環視衆人,神色凝重,“六安戰事已起,日寇來勢洶洶,剛接上峰電令,命我部派出精幹力量東進支援友軍作戰。”

衆人一愣,這纔來幾天又要走啊?

羅旅長自然明白衆人的心思,“我部主力依舊留守葉家集地區,只派出一至兩個團的兵力東進……友軍剛從徐州戰場撤下來,又來不及補充整補,兵力不足,打得着實艱苦。”

說着,他環視衆人,“誰願意率部東進?”

李四維和張團長騰地一下站了起來,異口同聲,“卑職願往!”

“好,”羅旅長目光炯炯地望着兩人,“六安非同小可,此去當盡力而爲,但是……兵少將寡,當以襲擾爲主,配合友軍作戰。”

“是!”兩人瞭然,所謂襲擾就是遊擊嘛。

六安地處皖西,緊鄰鄂東。

三八年一月十三日,安徽省府由安慶遷至六安。

二月二十三日,第五章區司令長官李將軍在六安宣誓就任安徽省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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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四日,合肥淪陷,日寇兵鋒直逼六安,來敵正是李四維的老對手——在光明集差點葬身火海的荻洲中將所率的第十三師團。

當然,李四維是不知道這些的,直到此時,他都不知道在光明集燒的是哪支日軍。荻洲中將倒是有些情報,但到了徐州會戰之後,他也沒了李四維的情報了……他想,或許那個陰狠的支那小軍官早已在戰場上喪命了吧。

李四維領了命令,立刻返回六十六團防區,將廖黑牛等人召集到了團部。

廖黑牛等一人看李四維的表情就明白了,“團長,有行動了?”

李四維點點頭,環視衆人,“奉命東進,支援六安的友軍……襲擾爲主。”

衆人精神一振。

黃化嘿嘿一笑,“道爺最喜歡襲擾了。”

孫大力也連連點頭,“襲擾好,襲擾好啊!”

李四維卻輕輕地搖了搖頭,“地形不熟,又有很多新來的兄弟,都莫給老子輕心大意!特勤連兵分兩路,摸清地形,二營、三營隨後跟進,一營隨團部殿後。”

“是!”衆將士轟然允諾,躍躍欲試。

鄭三羊猶豫了一下,“團長,是不是再討論一下具體作戰計劃……利於應變?”

李四維搖頭一笑,“戰場形勢瞬息萬變,老子們唯有隨機應變!抓緊時間開拔纔是正理!電話不便,所有的戰馬集中於通信排,用於各部的聯絡。”

鄭三羊還想再說什麼,盧永年不着痕跡地拉了他一下,以目示意,阻止了他。他經過軍官任命那場會議,自然明白,此時說了也是白說!

各部準備停當,第二天一早開拔,分散迂迴,向東挺進。此時,日寇兵分兩路,攻略壽縣和舒城,戰事正熾。

拱衛六安的是剛從徐州戰場撤下來的五十一軍,將士們雖然奮勇,奈何已是疲弱之師,配合作戰的地方部隊戰力又十分有限,戰勢不容樂觀。

這一日,李四維率部沿北線推進到壽縣以西,壽縣的槍炮聲已清晰可聞了。

“報告,”一騎匆匆而來,直奔到隊前,跳下馬來,“左翼二營已經靠近壽縣城,廖營長問要不要通報友軍。”

李四維略一沉吟,“不用通報,左翼繞過縣城,向北挺進,伺機攻擊敵軍薄弱環節。”

“是,”通信兵答應一聲,匆匆而去。

鄭三羊略顯疑惑,“團長,如果通報,可以增加友軍的士氣。”

李四維衝他微微一笑,“三羊,不必着急……”

他話音未落,卻見一騎匆匆而來,通信兵跳下馬,狂奔而來,“報告團長,右翼三營已經與敵人的運輸隊交上手了……可是交戰地點離壽縣城不遠,那裡有小鬼子的大部隊……不下兩千人。”

李四維一愣,咬了咬牙,“通信兵,傳令廖營長在八公山設伏!”

“是!”通信兵匆匆翻身上馬,狂奔而去。

李四維一望盧永年,“盧團副,帶領團部和勤雜部隊向北迂迴,和二營匯合,其他人跟老子走!”

說着,他取下了肩上的長槍,他喜歡用三八大蓋衝鋒。

盧永年一愣,“團長,你要幹啥?”

李四維回頭嘿嘿一笑,“狹路相逢,老子咋能就這麼跑了?”

盧永年一驚,“你是團長!”

李四維頭也不回,長槍一揮,“帶兄弟們和二營匯合,老子們等一下就過去!”

盧永年一愣,卻見鄭三羊一模腰間的盒子炮也要跟上去,頓時急了,一把拉住他,“三羊,你又發什麼瘋?”

鄭三羊一把推開了他,“永年,你帶好團部,我跟團長去。”

“你是參謀,”盧永年怔怔地望着他。

鄭三羊回頭笑了笑,“你以後就明白了!”說完,快步追向了李四維。

盧永年滿臉苦笑,這都是怎麼了?團長不像團長,參謀不像參謀!

“盧團副,走了,”劉黑水見盧永年發愣,急忙叫了他一聲。

盧永年回過神來,“走,追上二營……劉連長,團長他們……”

劉黑水腳步一頓,回過頭來,“盧團副是第一次上戰場吧?”

盧永年一愣,“是啊!”

劉黑水嘆了口氣,“多打幾次仗你就明白了。”

“身先士卒嗎?”盧永年恍然。

“不全是,”劉黑水搖了搖頭,幽幽一嘆,“如果不衝上去,他們的心就會不安!”

“不安?”盧永年更加疑惑了。

劉黑水卻已經加快腳步走了,因爲是襲擾戰,所帶輜重不多,也沒了大車,所有補給都靠兄弟們肩挑背扛。

壽縣城東南方向,丸山中隊正押送着給攻城部隊的補給,十多輛騾車裝得滿滿當當……

黃化將摸好的情況通報給了石猛。

石猛精神一振,“來得好!”

黃化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有些猶豫,“這裡離壽縣城太近了……”

石猛嘿嘿一笑,“縣城那邊槍炮聲震天,老子們快點,他們發現不了。”

黃化還是有些猶豫,“是不是先請示團長?”

石猛一瞪眼,“你覺得,團長要是遇上了這些龜兒,得不得打?”

黃化一怔,“打!”

丸山中隊剛開進一個小山谷,就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丸山中隊的戰鬥力雖趕不上主力部隊,但卻也是個個悍勇,這補給又丟不得,只得拼命頑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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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雙方殊死搏殺之時,李四維帶着一營殺到,將士們如下山猛虎將丸山中隊團團圍住……小鬼子再無一倖免。

戰鬥結束,黃化跳上了大車,一陣翻找,衝李四維吼道:“團長,都是吃的,咋辦?”

李四維一摸臉上的血跡,走了過來,望着大車上的罐頭、米麪,“帶肯定帶不走了,都給老子燒了,燒完之後,你帶着特勤連的兄弟繼續向東滲透,晚些時候,在八公山匯合。”

黃化一怔,“八公山?”

李四維一轉身走向了石猛,“對,八公山!”

石猛急忙迎了上來,“團長!”

李四維露出一個笑容,“幹得漂亮,開門紅啊!”

石猛嘿嘿一笑,“黃老道的消息準。”

李四維突然神色一肅,“還衝得動嗎?”

石猛一怔,“啪”地一個立正,“沒問題!”

“好,”李四維目光炯炯,“在兩個營挑五百精銳,一路向北殺去。”

石猛精神一振,“是!”

李四維神色一肅,“記住,衝擊敵陣後側,快速衝過,不得停留,直奔八公山!”

石猛一愣,“團長,爲啥?”

李四維嘿嘿一笑,“引蛇出洞!”

石猛笑了,“明白!”

石猛連忙挑人手去了,盧全友等人湊了過來。

李四維一望盧全友,“盧營長,你帶人把受傷的兄弟帶上,原路返回,沿着團部的足跡去八公山。”

盧全友一怔,滿臉猶豫,“團長……”每次硬仗都沒有他的份,心裡不憋屈是假的。

李四維拍了拍他肩膀,“你辦事穩當,老子放心。”

“是!”盧全友精神一振。

盧全友帶着受傷的兄弟們走了,石猛帶着五百壯士也走了。

李四維一望鄭三羊,微微一笑,“還衝得動嗎?”

鄭三羊嘿嘿一笑,“只要還有一口氣,就能繼續衝。”

李四維拍了拍他的肩膀,嘆了口氣,“我明白!”

壽縣城內,將士們頑強抵抗,但小鬼子炮火猛烈,城防已岌岌可危,城內外槍炮聲震天,慘叫聲此起彼伏。

“援軍!援軍……”突然,一個衣衫襤褸的青年叫了起來,滿是血污的臉上露出了笑容,一雙疲憊的眼睛亮了起來,“陳團長,援軍來了!”

陳團長頓時精神一振,舉起了望遠鏡望了過去,只見城外東南角,一支隊伍猶如一陣龍捲風從敵軍側背席捲而過,所過之處,敵軍陣腳大亂,匆匆調頭還擊,敵人的攻勢一滯,城內的槍聲也低了幾分。

陳團長欣喜若狂,“反攻!組織反攻!”

“團長!”身邊的參謀滿臉苦澀,“我部……已經沒有兵力了!”

陳團長渾身一震,滿臉不甘,“再給老子一個團,只要一個團……裡應外合就能滅了這夥小鬼子!”

說話間,卻見那支隊伍已經掠過敵陣,向北衝去了,衆人都是一愣。

那參謀苦笑道:“團長,幸好我們沒衝出去!”

陳團長一怔,“不,黃參謀,你看清楚了嗎?他們的從敵陣後方掠過,雖只是短暫的接戰,但至少消滅了上百的小鬼子,而他們的損失不會超過三十人……”

黃參謀一震,“這怎麼可能?”

陳團長皺起了眉頭,“他們此時退去,一定還有後招……看見他們的鋼盔了嗎?那可是中央軍,讓兄弟們帶起精神來!”

再仔細看時,卻見大隊的小鬼子已經尾隨而去,緊追不捨!

作爲攻打壽縣城的指揮官,沼田中佐滿臉通紅,瘋狂地揮舞着指揮刀,“消滅他們!消滅他們!”

武田少佐急忙勸道:“中佐閣下,小心有詐!支那人狡詐成性……”

“不!”沼田中佐一扭頭,雙眼通紅地瞪着武田少佐,咬牙切齒,“支那人只會龜縮在工事裡,就像縮進殼裡的烏龜,此時,他們沒了工事之利,正是追擊之時!在強大的皇軍面前,所有的陰謀詭計都不堪一擊!”

武田少佐一怔,垂首頓足,“嗨!”

一個大隊浩浩蕩蕩上千人狂追而去,誓要將那羣偷襲的支那軍隊咬死!

小鬼子一分兵,壽縣城內的壓力驟減,陳團長暗自鬆了口氣,正在此時,卻聽得那個黃參謀驚呼起來,“又來了,他們又來了!”

陳團長急忙望去,卻見東南方向又衝出一支隊伍來,殺氣騰騰地衝向了小鬼子後隊,瞬間便撂翻了一大片小鬼子。

陳團長也忍不住驚呼出聲,“怎麼可能……”

小鬼子同樣驚訝,更多的卻是憤怒……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八嘎!八嘎!”沼田中佐又驚又怒,“可惡的支那人!除了偷襲,他們就不會幹其他的了嗎?”

小鬼子慌忙反擊,李四維卻已帶着隊伍向東北方向狂奔而去。

“中佐閣下,”武田少佐也傻眼了,“追不追?”

沼田中佐面色陰沉似水,猛然舉起佩刀,又無力地放了下來,“把敵情通報波田君……讓他注意側後!”

“嗨!”傳令兵匆匆而去。

武田少佐略一猶豫,“要不要派一箇中隊……護衛波田大隊的側後?”

沼田中佐略一沉吟,點了點頭,“調兩個中隊上去。”

“可是,城中……”武田少佐一怔。

沼田中佐一擺手,“城中之敵,不足爲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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