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現場回到市局,杜德仲馬上召開了中層以上領導會議。杜德仲板着臉說:“黎城歷史上,從來沒有發生過公共場合槍擊案,六位普通市民受傷,其中一位市民傷勢嚴重。我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黎城的治安環境惡化到了這種地步,但是今天我想在這裡表個態,這案子我會一抓到底,不管涉及到誰,一律從嚴處理。”
王敦儒說:“市局這邊已經成立專案組了,由刑警大隊長謝和平同志親自負責偵破。停車場周圍監控錄像完好無損,所以我們已經初步掌握了很多線索,相信破案難度不大。”
謝和平道:“從監控錄像來看,槍手是衝着一個叫程黎平的年輕人來的,所以圍繞程黎平的人際關係,應該不難查到槍手的身份。另外,武警那邊也在組織搜山,爭取儘快將那幾個槍手抓捕歸案。”
杜德仲滿意的點點頭,說:“其他各部門也要協調好,特巡警大隊這邊,在全市各個路口都要設立崗哨,嚴格排查。”
杜德永言簡意賅的應了一聲,並未多說什麼。
醫院裡,程黎平已經做完了小手術,把打進體內的鐵砂取了出來。跟他估計的情形差不多,鐵砂穿過肌肉,真的釘在了脛骨上。
獵槍使用的子彈質量不高,衝出槍膛的時候就爆裂了,所以這一小塊鐵砂給程黎平造成的傷害並不嚴重,只需要靜養一段時間便可以康復。如果不是碰到了骨頭,或許上兩天藥就沒問題了。不過醫生做完手術後,很驚訝的向田梓橙說:“病人什麼情況,怎麼身上那麼多傷痕?”
田梓橙焦急的說:“我不知道啊,不是就傷了小腿嗎?”
醫生急忙寬慰道:“不是,孩子,你放心,他沒什麼大事。我說的是他身上啊,有很多以前留下的傷。這小夥子,吃過不少苦呀!”
田梓橙只覺得心裡很疼,疼的揪心,忍不住看向躺在病牀上的程黎平。程黎平閉着眼睛,已經睡着了。老爸和老媽聽到消息也趕到了醫院,看見田梓橙便急切的問:“橙子,怎麼回事啊,平娃呢?”
田璋勳看大姐狀態不好,趕緊說道:“叔叔,阿姨,大哥在裡面躺着,已經做好手術了,沒什麼事。”
老爸和老媽紅着眼眶,都沒有再說話,坐在病牀旁靜靜的看着程黎平。
傍晚時分,程黎平醒了過來,在田梓橙的服侍下吃了點粥。看見老媽眼裡閃着淚光,程黎平笑道:“別擔心,一點點小傷,明天就能下牀活動了。”
老媽說:“子彈打進去,那得多疼啊。”
程黎平說:“跟螞蟻咬的似的,有點麻,一點都不疼。”
病房外,兩個警察推門走了進來。兩人向程黎平出示了證件,說他們是刑警大隊的,前來調查停車場槍擊事件。程黎平看他們流程比較規範,也就認認真真的配合他們的工作,但聊到犯罪嫌疑人的身份上,開始出現了巨大分歧。
兩個警察認爲,程黎平前幾年的個人檔案爲空白,疑點很大,這幾個槍手很有可能是那個時候結下的仇人。程黎平說,這不可能,我前幾年一向與人和善,在某地一個黑磚窯幹苦工,不可能有這樣的仇人。如果你們真的想破案,去查監控錄像,找找那幾個槍手,是不是王智浜的人。
倆警察面面相覷,王智浜是什麼人,黎城首富,現在公司上市了,更是首屈一指的大紅人。就算他親哥不是市局局長,你去查他,跟自尋死路有什麼區別?
程黎平自己都不知道怎麼回事,當然無法給兩個警察提供什麼有用的信息。兩個警察都不太高興,怏怏不樂的回去了。老爸老媽原本打算在醫院裡陪着,但拗不過程黎平讓他們回去休息,縱然牽腸掛肚,也只能回家去。
田梓橙姐弟倆也回去了,明天田梓橙還有很多工作要忙,而田璋勳坐了一天火車,直到現在都沒休息。程黎平開玩笑道:“我住在醫院裡,警察盯着呢,那幾個槍手膽子再大,也不敢跑這來殺我。”
田梓橙想了想,確實是這樣,主動在程黎平額頭上親了親,帶着弟弟走了。
兩人剛離開病房,程黎平就給杜德永打電話了。
“怎麼回事,不是還有個活口嗎?”程黎平疑惑的問,“你們一審訊,結果就出來了,幹嗎還跟無頭蒼蠅一樣亂查?”
杜德永的語氣也不客氣,道:“話是這麼說,你也不想想,如果能這麼做,我們何必還費那麼多事。”
程黎平皺眉道:“到底怎麼回事?”
杜德永說:“那個槍手死了,剛到市局就死了。王局還打算追究你防衛過當的責任呢。”
程黎平愣了,那個槍手居然死了。
“你們局長就是個傻x。”程黎平說完這句話,直接把電話給掛了。那頭的杜德永哭笑不得,似乎也想附和着說一句:“他確實是個傻x。”
程黎平沒有想到的是,他口中的這個傻x,突然繞開身爲專案組組長的謝和平,又派了另一個小隊過來調查這個案子。這個小隊調查的第一個目標,不是別人,正是程黎平。
晚上七點左右,幾個警察來到病房裡,既沒有出示證件,也沒有自報家門,直接亮出手銬,把程黎平帶回了市局。程黎平多次抗議都無效,而且手機也被這幾個警察沒收了,他想找杜德仲求援都沒有機會。
到了審訊室,領頭的警察說:“我是第二專案組組長,叫黃燦。槍擊案影響很惡劣,你也受了傷,沒必要吃無謂的皮肉之苦。警方有充足的證據認定你跟那些槍手是一夥的,不知道什麼原因,你們內部反目,引發了這次槍擊案。所以我建議你坦白交代,爭取寬大處理。”
程黎平笑道:“你是專案組組長?我看你是弱智吧。引誘嫌疑人按照你的思路交代事情,明顯違規,真不知道你是怎麼當上警察的。”
黃燦強忍怒氣,板着臉說:“一年的時間,你可是二進宮的人了。警方有的是證據,你交代也好,不交代也罷,反正這次你是別想再出去了。”
程黎平看着黃燦,笑嘻嘻的罵了一句:“你跟你們局長一樣,都是傻x。”
黃燦很生氣,後果很嚴重。程黎平肯定知道侮辱黃燦的後果,不過,這一次他是刻意這麼做的。
果然,黃燦火了,走到程黎平面前,上來就是一招黑虎掏心。程黎平被他打的像龍蝦一樣蜷縮在審訊桌旁,痛的直喘粗氣。舒緩了幾分鐘,程黎平又擡起頭笑道:“孫子,繼續。”
黃燦冷冷一笑,一肘子撞在程黎平後背上。緊跟着膝蓋上揚,直頂程黎平的小腹。程黎平鼻子流血,嘴巴里都是胃裡的酸水,但依然用一種嘲諷的眼神望着黃燦。黃燦越打反而氣頭越盛,一點章法都沒有,只顧拳打腳踢,看的其他幾個警察都皺起了眉頭。
待程黎平有氣無力的軟癱下來,黃燦才停了手,怒氣衝衝的道:“媽的,敬酒不吃吃罰酒。”
周圍的警察生怕打出人命,紛紛勸道:“黃哥,歇歇手吧,跟個死刑犯計較什麼。”
“是啊,黃哥,出出氣就得了。”
“黃哥這拳腳,我給98分,那兩分我怕他驕傲。”
黃燦衝着幾個手下撇嘴笑了,道:“一羣馬屁精,走,出去吃宵夜,哥哥請客。”
等幾人離開審訊室,奄奄一息的程黎平突然睜開了眼,雙眼閃動間精光四射。程黎平在手銬上摸索了一陣子,猛地脫離手銬,整個人翻過審訊桌,動作疾如脫兔,哪像受了重傷的樣子。他絲毫不擔心監控問題,因爲黃燦毆打自己的時候,已經提前關掉了監控。
王智浜非常開心,在省城送的禮終於有了回報,一個重量級的領導悄悄通知王智浜,王紅旗的事已經操作的差不多了,可能在今年過年的時候就能回家團圓。衆焰投資公司的吸納金額正式突破了六個億,停在六億六千六百萬的數字上,真是一個好兆頭。當然,這裡面肯定有王智浜的小心思,反正四捨五入,能到這個數。最後一件喜事,在六叔的籌劃下,手下的幾個槍手羣體出動,終於打傷了程黎平。再經過老哥的私下運作,這次肯定能把程黎平搞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過現在還不是慶賀的時候,畢竟從法定的角度來講,程黎平還沒走到絕境。而且石馬集團和遠方面粉集團上市的事情還沒有着落,朱家營市長很心急,讓秘書連續打了好幾個電話,通知王智浜馬上去市政府面談。
市長呼召,王智浜不能不去,所以他連預定的晚餐都沒吃,便匆匆忙忙的出門了。
六叔搖搖頭,招呼王智浜的幾個得力干將,道:“坐,坐,都坐吧。王老弟走了,這酒宴可不能白白浪費,今兒個就算六叔請客,敬你們一杯。”
幾個剽悍漢子同時彎下腰,向六叔說道:“謝六叔。”
六叔陪着他們喝了杯酒,道:“今天下午的行動還順利嗎?聽說姓程的那個小子中了一槍,到底打哪兒了?”
一個漢子回答道:“具體打哪兒了也沒注意,看部位,可能是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