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黎平還是一言不發。不管許俊霖搞到多少錢,或者搞到多少武器,他肯定不會是自己的對手。因爲許俊霖的殘暴行爲說明了他人性中最大的弊端,那就是不知道敬畏生命的可貴。對待待他有恩的唐經天一家人尚且如此,他更不可能體恤招募而來的下屬,到時候不用程黎平出手,他自己就會衆叛親離。
陶文境和羅先生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但是他們擔心的地方在於,萬一許俊霖等人攻佔了紅島,將來選擇同歸於盡,炸燬那一脈金剛石礦,那這大半年來內地軍方所做的努力就全白費了。
程黎平知道他們的顧慮,可是他心裡想的很清楚,當年越南人海陸空三軍力量都用上了,也沒有拿下紅島,憑許俊霖那一羣烏合之衆,是根本就沒有可能打下來紅島的。他擔心的問題和所有人都不一樣,不是紅島的歸屬權,也不是鑽石礦的存在與否,而是藏身在地下暗堡裡的父母和那些兄弟們,在這場殘酷的較量中是否會受到傷害。
劉衛國等人一直沒有成功摸上紅島,九爺和程紅彬等人爲了防止被納蘭婉兒的人監控到,也不敢輕易跟他們聯繫。這幾天來,程黎平沒有得到一丁點消息,早就心急如焚了。
“小程,到底怎樣你才肯出兵?”羅先生催促道。
他是正兒八經的軍隊將領,是不可能長時間在香港這邊耗着的。可是辦不成這件事,他就會給上級留下一個辦事不利的印象,這自然讓他左右爲難。程黎平沉默了片刻,突然話題轉到了跟紅島完全不相干的問題上。
“嚴守順的處理結果出來了麼?”程黎平問道。
羅先生愣了一下,嚴守順當天畏罪自殺,這不是程黎平親眼所見的麼?程黎平補充道:“我知道他死了,但是我想知道,上頭對他是怎麼處理的。”
羅先生頓了頓,道:“開除黨籍,撤銷家人軍屬待遇。”
程黎平冷笑道:“沒定罪?”
羅先生沒有回答,按照中國人的習慣,身死業消,死者爲大。何況嚴守順生前也確實爲政府立下不少汗馬功勞。程黎平突然哈哈大笑,道:“我服役的時候,也曾全心全意爲國效力。哪怕退役之後,爲了解除三胖子的高端武器,還親自去鄰國出生入死。結果呢,我得到了什麼?我的麪粉集團被人算計的時候,你們這些人沒一個露面的,嚴守順那幫人冤枉我殺人應該償命的時候,你們同樣沒一個人跳出來幫我說話。現在你們需要幫助了,就想着讓我出兵,請問,憑什麼?”
шшш_ TTKдN_ co 陶文境柔聲道:“程總,你冷靜一下……”
程黎平道:“我很冷靜,否則就衝你們對我做的那些事,我早把你們轟出去了。我敬重你們,我熱愛祖國,但不意味着我可以冤死枉死。出兵的事情,我自有打算,用不着任何人催。你們也不必在香港守着了,什麼時候嚴守順和姓張的姓田的處理結果讓我滿意了,你們再過來跟我商量。”
羅先生和陶文境臉上都有點不太滿意,可他們更有涵養,什麼話也沒有再說,便收起桌上的照片起身走了。等他們離開後,程黎平馬上把大金五叫了過來,道:“給劉哥那邊發一封密信,讓他們去泰國採購幾艘快艇,再轉告九爺那邊,元宵節之前不管聽到什麼動靜,都不要從暗堡出來。發動反攻的時候,我會明確給他們信號。”
大金五點頭答應了,辦好這些事後再去找程黎平,卻見他的辦公室已經人去屋空了。跑到前臺問鄭彤,鄭彤無奈的聳聳肩,道:“程總說去泰國,剛剛訂了票。”
陶文境和羅先生離開香港,徑直乘坐客機飛往京城。把程黎平的原話往上頭一彙報,上頭的領導呵呵一笑,道:“不用管他,小孩子發發脾氣罷了。倘若他一點脾氣都沒有,我們反而需要提高警惕。如果我所料不錯,他那邊已經按照自己的計劃展開行動了。你們各自回到自己的職位上去,等紅島周圍有變時再去跟他聯絡。”
陶文境和羅先生恍然大悟,從領導的辦公室裡走出來,一個助手發來消息,說程黎平果然已經離開了香港,目的地是泰國首都曼谷。
其實程黎平原本是打算讓劉衛國去柬埔寨採購快艇,但柬埔寨跟越南相鄰,而天狼幫的勢力較大,萬一走漏了消息,反而會對自己的計劃不利。所以他靈機一動,錯開了柬埔寨,讓劉衛國去了泰國。接頭的地點已經確定好了,是曼谷南部一個叫北汶浪的城市。從北汶浪入海,徑直往東方走,穿過泰國灣,那邊就是越南的國土。
到了機場,程黎平纔給許璟雯打了個電話,說內地那邊有點事情需要處理,暫時離開香港幾天。許璟雯發了大小姐脾氣,道:“爲什麼不提前說,以後不管你去哪裡,我都要一起去。”
程黎平笑道:“做我的拖油瓶麼?”
許璟雯道:“拖油瓶就拖油瓶,一輩子我也願意。”
程黎平一瞬間想到了田梓橙,忍不住嘆了口氣,道:“雯雯,你放心,等我處理好了這些事,以後去哪裡都不會再避開你。”
許璟雯似乎感受到了程黎平的心情,也柔聲說道:“好,我等你。”
曼谷舊稱“天使之城”,是泰國最大的城市,也是東南亞地區的第二大城市。不過這城市承載了將近一千兩百萬人,每平方米的人口密度達到了六千人,可謂擁擠不堪。程黎平下了飛機,從素萬那普國際機場搭乘出租車前往曼谷的中國城。這裡屬於曼谷最爲繁華的商業區之一,程黎平來這裡自然不是來度假的,劉衛國負責採購快艇,而他,則要從這裡採購一批武器過去裝在快艇上。
下了出租車,付了車費,程黎平剛要轉身離開,一個女孩和一對中年人突然揮了揮手,示意出租車司機等一等。程黎平扭頭一看,頓時笑了起來,原來那女孩是蘇徐機場的空姐章斯媛。章斯媛看到程黎平也很驚訝,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章斯媛的父母臉上反倒沒有什麼好臉色,因爲程黎平的穿着打扮都很普通,他們不想讓自己的女兒跟這種普通男人有所來往。
章斯媛問道:“程先生,你怎麼來這裡了?”
程黎平笑道:“公事出差,你呢,休假嗎?”
章斯媛道:“對啊,年假。每年過年都很繁瑣,索性出來陪父母旅遊一下。對了,這是我爸媽,他們都是中學教師。”
程黎平察覺到了兩位中年人的不滿,沒有喊叔叔阿姨,乾脆利落的叫了一聲“兩位老師好。”
出租車司機不耐煩的催促了一聲,章斯媛道:“好啦,程先生,我們要去華人街看看,回頭再見啊。”程黎平點點頭,看着他們上了車,自顧自的轉身走了。
剛鑽進出租車,章母就板着臉教訓道:“媛媛,那男的是什麼人?”
章斯媛道:“哎呀,他是去年認識的乘客。”
章母哼了一聲,道:“什麼乘客能讓你這麼激動,我可警告你啊,不是正科級以上的公務員,一個都不許嫁。我們辛辛苦苦把你培養成空姐,可不是給別人做菜洗碗的。”
章斯媛還沒接話,突然一股重力直推過來,將她撞在前面的擋板上。回頭一看,一輛公交車正頂在出租車的尾部,自己的父母都是滿臉鮮血,痛的說不出話來。章斯媛嚇的花容失色,渾身癱軟,連下車的力氣都沒有了。正急的不是如何是好,程黎平又掉頭回來了,他用力拉開被擠壓的變形的車門,將章斯媛的父母抱了出來。章斯媛扭頭看了一眼司機,因爲這是公交車追尾釀成的事故,安全氣囊沒有及時彈出,大半個方向盤抖擠進了司機的胸腔。章斯媛叫了兩聲,司機一聲不吭,顯然已經昏死過去了。
程黎平拉開車門,大聲叫道:“下車,你沒事吧?”
章斯媛掙扎着下來,可渾身痠軟,一點力氣也使不出來。程黎平探臂過去,手掌貼着章斯媛的臀部將她抱起來。章斯媛俏臉通紅,但看見父母傷重,一瞬間淚水滾滾而下,大聲叫道:“爸,媽。”
程黎平勸慰道:“別擔心,已經叫了救護車,很快就到,放心吧。”
章斯媛哭的梨花帶雨,撲到父母身旁,哭的歇斯底里。程黎平從旁邊的醫藥店裡買來繃帶和止血藥,幫着他們做了緊急治療。等救護車來後又隨着他們來到醫院,墊付了醫藥費,這纔跟章斯媛揮手告別。
章斯媛的傷勢很輕,因爲前面的汽車擋板有一個兒童的大號玩具熊,幫她擋去了不少撞擊力。見程黎平要走,章斯媛紅着臉道:“程先生,您手機號多少,回內地了我再把費用還給你。”
程黎平笑道:“沒事,別這麼客氣。”
章斯媛堅決要拿到程黎平的手機號,否則的話現在就要出門去銀行取錢還給程黎平。程黎平無可奈何,只能把新啓用的手機號給了章斯媛。
章斯媛回到父母的病牀旁,見二人已經換了藥,而且醫生已經處理好了外傷,便靜靜的坐在旁邊守護着。醫院方面也很貼心,見他們都是外國人,還特意配備了一位懂中文的護士過來幫忙。不過服務周到是周到,花費卻一點都不便宜,只不過已經住在了醫院裡,能撿回性命都不錯了,誰還在乎錢的問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