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把這情況上報給了區局，區局又原封不動的報給了主管的王副區長。王敦儒勃然大怒，這事兒要傳到譚書記和朱區長那裡，不會大罵自己無能嗎？可是部裡的調查員正在黎城，又不敢明目張膽的去處理這件事，王敦儒只好換了便服，帶上秘書故意去飯店裡吃飯，看看是個什麼情況。
剛好，現在是十一點，還沒到飯點時間，吃飯的客人不多。王敦儒裝模作樣的要了兩碗麪，笑呵呵的跟店老闆套近乎，說：“咱黎城的老闆們還真團結，說不賣飯給警察，就真的不賣了。”
飯店老闆沒好氣的說：“餓死他們那些王八蛋。”
王敦儒腦袋瓜子氣的生疼，可臉上還得帶着笑，問：“咋回事啊，沒聽說城裡出啥大事，怎麼冷不丁的就這樣搞了？”
飯店老闆說：“貝殼飯店知道不？”
王敦儒說：“知道啊。城東的那家飯店吧，我去吃過，味道不錯。”
飯店老闆不接口，又問：“林老闆知道不？”
王敦儒不知道，他只是聽說過那邊的大廚叫什麼良心廚，姓誰名誰還真不清楚。而且他記得那飯店的老闆是程黎平和劉衛國，怎麼又冒出來一個林老闆。不過王敦儒眼珠子一轉，還是笑呵呵的說：“知道啊，他給我上過煙，挺好說話一人。”
飯店老闆繼續自顧自的問：“他們飯店現在被關了知道不？”
王敦儒心裡暗罵，你是復讀機啊，一口一個知道不。老子要什麼都知道，幹嘛還來你這打聽。秘書看王敦儒臉色不好看，馬上接口問：“爲什麼呀，前幾天不還好好的？”
飯店老闆說：“幾個國企領導吃飯打白條，人家不願意，就被當場打的住院了。警察不爲人家林老闆討個公道，居然還查封了人家的飯店，你說這事兒，有天理嗎？”
王敦儒怒氣衝衝的拍了一下桌子，大罵道：“簡直他媽的胡來！”罵完了纔想起來，這命令一開始好像是自己下的，頓時又有點兒面紅耳赤。不過仔細想想，自己只命令警方放了光明粉業的人，可沒要查封人家的飯店。所以王八蛋這三個字，自己最多佔個王。八蛋那兩個字，妥妥的送給京城來的田璋勳和張衛林去。
店老闆彷彿找到了知音，拍着大腿說道：“對啊，就是他媽的胡來。咱們都是小老百姓，也沒本事幫林老闆討個說法，只能聯合起來不給他們飯吃，有本事砸人家飯碗，就別去外面吃飯，餓死那羣王八蛋。”說完，店老闆又衝着裡頭喊道：“那誰，送兩個茶葉蛋給這兩位客人，咱們店裡請的。”
王敦儒和秘書大眼瞪小眼，有心要拒絕，卻說不出口。最後茶葉蛋也沒吃，麪條也沒動，付了飯錢出去了。店老闆一臉懵逼，這倆人有毛病吧，趕在飯點前頭來吃飯，結果一口都沒動，這不浪費糧食麼？
好在真正堅持下去不賣飯給警察的飯店很少，過了幾天，一切也就都恢復正常了。可這件事給正直的警員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象，尤其是杜德永。他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裡，望着桌上筆筒裡的小國旗，他恨不得將自己的帽子摔在包局和謝局面前，告訴他們我不幹了。可是身爲一個正科級的大隊長，不能如此意氣用事，萬一替換上來的傢伙是一個壞警察，苦的還是老百姓。
“小杜。”門口有人叫了一聲。杜德永定睛一看，卻見站在門外的人是杜德仲。杜德永嚇了一跳，下意識的起身敬禮，完了纔想起來事情不對勁，杜德仲現在又不主管公安口，他來區局幹什麼了？
杜德仲進來坐下，杜德永急忙泡了杯茶。杜德仲喝口茶，然後道：“小杜，有個任務要交給你，你提前做個思想準備。”
杜德永道：“是，我一定無條件服從命令。”
杜德仲遲疑片刻，道：“如果……我是說如果，程黎平和劉衛國回到黎城，你們一定要趕在別人前面動手，把他們兩個控制起來。”
杜德永愣了，目瞪口呆的站在那裡，似乎完全沒聽懂杜德仲的話。
杜德仲也沒有再重複，就那麼靜靜的坐着。足足過了五分鐘，杜德永才一臉苦澀的問道：“爲什麼？”
杜德仲嘆了口氣，道：“你仔細想想我的話，我只能做到這樣了。”
說完這話，杜德仲轉身走了。杜德永一屁股坐在沙發上，腦子中雷聲陣陣響個不停。杜副區長……他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什麼叫提前控制，莫非杜德仲想保住他們，所以以這樣的方式暗示自己提醒程黎平，不要擅自跑回來？可是他直接去做就可以了，何必還通過自己這一關，萬一泄密，不是給他自己增添困擾麼？杜德永左想右想也想不明白，只能繼續坐在辦公室裡發呆。可此時他心裡卻更清楚了，這事兒越來越複雜，越來越嚴重，自己絕不可以任性胡來，以免半道上掉鏈子。
與此同時，田璋勳卻來到了譚家霖的辦公室，跟譚家霖推心置腹的聊了整整三個小時。譚家霖似乎很欣賞這位小學弟，連秘書都支了出去。不過陳秘書並未遠離，而是盡職盡責的站在辦公室門外，如往常一樣處理自己該處理的問題。
在張衛林和田璋勳的調派下，全市警察外鬆內緊，各個關口都派駐了警力，對往來人口查驗身份信息。但過了幾天，並未查到程黎平和劉衛國的蹤跡，反而抓了不少逃犯，總算給黎城剛剛跌落谷底的警方士氣打了一針提神劑。張衛林還派人監控了程黎平父母的電話，根據記錄顯示，兩人也確實給程黎平打了不少電話，可沒有一通電話是成功接通了的。
張衛林很納悶，這小子就算警惕性再高，也不至於給自己的父母留個假手機號吧？田璋勳搖搖頭，說：“這個手機號碼沒問題，前段時間正常使用過。有可能是他換號碼了，還沒給家裡人說。”
張衛林道：“那繼續安排監控吧，但凡境外來電，全部記錄下來。條件允許的話，儘量把通話內容也搞出來。”
境外來電是一個也沒監控到，但境外人士卻冒出一個來。週日當晚，張衛林見在黎城一無所獲，決定回京城過週末。剛上了直升飛機，田璋勳就撥通了他的電話，說有個神秘人士來到了黎城，現在正在程家新村門口打聽程黎平的消息。張衛林喜出望外，急忙跳下飛機，趕緊驅車來到程家新村。
到達那裡的時候，那個黑瘦的神秘人士已經被警方控制下來了。田璋勳用英語、阿拉伯語、日語、韓語等十幾種語言問了好多遍，這人一點反應也沒有，就用一雙桀驁不馴的眼神挑釁着田璋勳。張衛林急匆匆下了車，剛想喝令田璋勳把人帶回警局由他親自審訊，卻發現這人左腿的褲管是空的，在風中輕微的擺動着。
張衛林耐着性子跟這人說了幾句話，但對方依然沒有迴應，哪怕張衛林提到了程黎平的名字，他臉上也沒有一點表情，眼神裡更沒有絲毫波動。程家新村的住戶們紛紛嚷了起來，說人家一個殘疾人不容易，可能是來小區收廢品撿垃圾的，你們警察正事不幹難爲他幹嘛啊。
警方急忙解釋，說這人是外國人，身份很可疑，我們要盤查一下。居民們還是不理解，嘰嘰喳喳吵成一團。張衛林被他們吵的頭大，又擔心有人拍照上傳網絡惹來不必要的麻煩，急忙命人把這黑瘦的殘疾人帶回警局去。
哪知道這人其貌不揚，身手卻好的離譜。幾個普通警員剛一近身，就被他摔了個七零八落。其餘的警員們大驚失色，紛紛打開電警棍，看着閃爍着瑩藍色的電火花，那漢子才停了手，瞪了張衛林和田璋勳一眼，大大咧咧的主動上了警車。
開到分局，那人下了車就往警局的接待臺上跑。看到固定電話，迅速撥了一串號，對着那邊說了幾句誰也聽不懂的話。幾個警察搶上前來，電警棍戳到那人腰窩裡，那黑瘦漢子全身猛烈顫抖着，一頭摔在地上。張衛林命人將他戴上手銬，拉進審訊室，待這人清醒一點，馬上冷冷的喝問道：“說吧，爲什麼要跟着程黎平一起叛國。”
那人撇撇嘴，用一口蹩腳的普通話笑道：“同志哥，你是弱智嗎？”
張衛林大怒，原來這小子會說中國話啊，那剛纔還裝什麼大頭蒜，讓田璋勳在那裡出醜？田璋勳臉色也不好看，不過他只是抿了抿嘴脣，並未開口說話。張衛林走到那黑瘦漢子面前，冷不防一胳膊肘搗過去，黑瘦漢子的胳膊被手銬拷着，無從躲避，硬生生捱了這一肘子，頓時嘴角鮮血長流。
黑瘦漢子又驚又怒，嘴裡一連串的外鄉話冒了出來，一會似乎是中東地區的某種語言，一會又似乎是東北鄰國某地區的語言，有時候還夾雜着不太標準的普通話，再加上英文版典型的國罵。張衛林雖然沒聽懂，但隱隱約約的幾個詞讓他意識到這漢子說的不是什麼好話，當即又是一巴掌扇過去。那漢子躲不過，索性面色不變的坐在那裡硬捱了一巴掌，然後穩如泰山的默默冷笑。
張衛林還想再打，腰裡的電話卻突然響了。鈴聲很急促，是部裡的高官打來的。摁下接聽鍵，那邊傳來暴風雨一般的罵聲：“小張，你搞什麼東西，我讓你去處理那麼件小事，你抓友邦的特工幹什麼？”
張衛林瞠目結舌，道：“特工，啥特工啊？”
“那人是不是又黑又瘦，是不是斷了一條腿，是不是不講中國話，啊？”一連串問題衝到了張衛林的耳朵裡，幾乎迫的他下意識的喊了一句：“是。”
“那人叫格木，是巴基斯坦的特工，中國人民的老朋友，也是我們的英雄！別胡來，趕緊給我放了！”電話那頭，上司的聲音如同暴風驟雨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