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彈劾他什麼?”數息之後,景安帝的聲音再次從御階之上傳來,這一次倒不再是那麼有氣無力,好像這件事令景安帝都有了幾分興趣。
此刻所有朝臣都是凝神屏氣,也是想要聽一聽盧忠會彈劾周昂什麼?
“臣要彈劾興建伯不尊禮數,府中藏有來歷不明的女子,而且此女與興建伯並未成婚,兩人卻早已同居,外出更是以正妻之禮相待。周昂身爲伯爵,其正妻理應受朝廷冊封,而今周昂目無朝廷,應該治他大不敬之罪!”盧忠的聲音很大,說到後面還隱隱帶着憤怒,倒像極了一個維護朝廷威嚴的忠臣。
不過聽到盧忠彈劾周昂的理由,一些人卻是暗自搖頭,連周昂也是有些輕蔑的瞟了盧忠一眼。
“這閹黨竟然只是彈劾我如此小事?不過也不可大意,說不定還有什麼後手......”周昂心中一番思量,原本開始還有些輕視,不過仔細一想又重視起來。
周昂也是一個很謹慎的人,雖然盧忠彈劾自己的理由有些牽強,但也不敢大意。
盧忠說完之後,景安帝沒有立刻表態,而其他朝臣也一副看熱鬧的表情,一時間沒人反對,也沒人附和。
片刻後周昂上前一步,仔細的打量着盧忠,而後很平靜的問道:“不知這位大人是誰?”
周昂沒有開口反駁和解釋,反而一臉茫然的詢問盧忠身份。
“本官錦衣衛指揮使,盧忠。”盧忠一臉正氣的答道,那大義凜然的樣子,好像勢要與周昂這個大奸臣對抗到底。
周昂見狀一笑,而後繼續不緊不慢的開口:“原來是錦衣衛啊,怪不得連我後宅的事都瞭解的如此清楚。不過你們的膽子倒是真大,本官堂堂伯爵,你們都能將後宅之事瞭解的如此清楚,那滿朝文武大臣豈不是也被你們監視的密不透風了?”
盧忠先是一愣,他也沒想到周昂不解釋,反而質問起錦衣衛來了。
而周昂這幾句話,不僅問的盧忠一愣,滿朝文武更是都變得面色難看起來。
有些事情知道是一回事,可是當衆說出來就是另一回事了。
錦衣衛監視百官,讓百官連一點隱私都沒有,這是所有人都不喜的事情,周昂的一句話,卻是讓滿朝文武一時間都有些同仇敵愾的看着盧忠。
“哼,興建伯可真會強詞奪理啊,錦衣衛監視百官,乃是職責所在,這可是太祖立下的規矩。”盧忠感覺到許多不善的目光看向自己,當即衣袖一甩,做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
“強詞奪理?我看盧指揮使纔是真的會強詞奪理啊!太祖當年設立錦衣衛,爲的是查處那些貪官污吏,監視的是那些貪贓枉法之徒,維護的是社稷穩定。太祖可不是讓錦衣衛去監視朝中諸公的房中之事啊!你如今口口聲聲說這些是太祖立下的規矩,我看你這分明是對太祖不敬!”周昂目光逼視着盧忠,卻是忽然聲音變得嚴厲起來,而後話鋒一轉,竟然將一頂大大的帽子扣在了盧忠頭上。
大寧太祖創立錦衣衛,目的自然是維護社稷穩定,本意雖然也是監察百官,但是即便太祖也不敢公開說監視百官的私房生活。
這朝中大臣每日與家中嬌妻美妾做了什麼事,說了什麼悄悄話,就算皇帝知道也會拿來公開,有些事情一旦公開,那就是令大家都尷尬的,便是皇帝也不可能做的太過分。
“你.....你這是誣陷!”盧忠這下真的慌了,有些事一旦放在明面,那他就真成了衆矢之的,此刻他自然極力否認。
“說到誣陷,我看盧指揮使纔是玩的爐火純青。你口口聲聲說我那未婚妻姜氏來歷不明,可她是金華府郭北縣人士,而且我與她早有婚約,那三媒六證盡皆完備,就是那聘書也在我府中,此事早在江南時便人盡皆知。原本我與她早該成親,只是恰遇吳王叛亂,本官先是平息吳王之亂,而後又奉旨入京,所缺的只是與我那未婚妻舉行婚禮,此事我早已上書陛下。而且幾日前本官拜見太子,她也是以興建伯夫人身份前往東宮,世人皆知她就是我周昂之妻,此事陛下和太子都沒說什麼,你一個錦衣衛指揮使倒是說三道四,不知道詆譭一個伯爵夫人該是什麼罪?”周昂一口氣說了下去,臉上也明顯露出了怒意。
周昂平定吳王之亂,那一段時間整個江南都是他說了算,不管是姜小曇的身份,還是自己手下那些人的身份,周昂早就完完整整的做足了全套,這些事情上已是毫無破綻。
盧忠被周昂這一套連擊問的啞口無言,加上剛纔周昂將他放在了滿朝文武的對立面,讓盧忠也慌了神,此刻只能支支吾吾的,卻是無法做出半分迴應。
“興建伯有功於社稷,你說要準備成親的那個摺子寡人也看過了,不知日子定在什麼時候?到時候寡人也要送上一份大禮。”終於景安帝開口了,而他這一開口,就等於完全證實了周昂的說法,至少關於姜小曇與周昂未婚同居這件事上,已經沒人可以再說什麼了。
“臣謝陛下隆恩,日子定在下月十五。”周昂連忙朝着景安帝躬身一拜,口中說出了下月十五這個日子。
“下月十五?”景安帝微微一愣,就連滿朝文武也是一愣,因爲所有人都沒想到周昂會選這樣一個日子。
要知道下月十五可不是什麼吉利日子,因爲下月就是七月,而七月十五就是中元節,也就是所謂的鬼節。
然而這是周昂親口說出的,雖然世人公認中元節不吉利,但也沒有什麼規定說那天不能婚喪嫁娶,即便所有人都心中不解,卻也不能直接說出來。
隨着景安帝開口,此事也算告一段落,一些朝臣對周昂的看法也是有了全新的認識。
至少周昂這個新晉的興建伯,在應對盧忠的發難時,表現的也是極爲老道,可一點都不像個官場新人。
“錦衣衛有錦衣衛的職責,不過此事盧愛卿做的確實有些唐突了,朕就罰你停俸半年,你可有話說?”片刻後景安帝再次開口,雖然景安帝也是定下來盧忠有錯的基調,不過這處罰確實有點無關痛癢了。
“陛下教訓的是,臣甘願領罰。”盧忠自然是認罰,誰都知道這種處罰象徵意義大於實際意義。
“好了,那無事便退朝吧。”景安帝微微一動,準備着起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