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稚生只覺一條森嚴的古龍突然出現在面前,洶涌的龍威透過雙眼射入他的腦海,他控制不住地想要後仰閃避,只是一瞬的凝視邪眼便敗下陣來。
在短短的半分鐘裡源稚生慘遭兩輪打擊,所有的威懾手段還沒來得及用就失敗了,源稚生預感到接下來的接待任務會十分之艱鉅。而風情遊旅行團根本沒有注意到他這位執行局局長的存在,聊着天就從他面前過去了,自顧自地往悍馬裡面扔行李。
“司機是不是酒後駕駛啊,車停得這麼近也不怕撞上?真沒公德。”
你才酒後駕駛!我只是在表達對你們的輕視好嗎?源稚生無故躺槍,內心一萬匹草泥馬奔騰而過。他心想這些人難道就沒有危機意識麼?就不想想剛纔只要飛機再往前滑行那麼幾米,整架斯萊布尼爾就化爲熊熊燃燒的火球麼?
林陽確實沒覺得危險,因爲這是他第一次坐私人飛機,他壓根兒就不知道飛機降落還需要滑行,況且他也不覺得非常顛簸。他昨晚鬧騰得一夜沒睡,從芝加哥飛往東京的6個小時他都在補覺,就爲了下飛機後能夠精力充沛,大幹一場。
平生不到秋葉原,縱是宅男也枉然。
源稚生感覺自己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勁敵。憑藉記憶他很快確認了這三個人的身份,“天下一番”愷撒·加圖索,校董家的繼承人,學生會主席,紈絝子弟中的紈絝子弟;“白鶴與菊花”林陽,學院百年難遇的S級,天使與魔王的混合體,據說校長珍愛這個學生甚於珍愛自己的折刀;“噴發的富士山”楚子航,獅心會會長,學生中最兇猛的暴力分子,曾因血統問題被校董會調查。看來本部這次派來的還真是一隊王牌組合,這麼想着源稚生收起了居高臨下的心態。
林陽接過矢吹櫻手裡的花束,禮貌地用日語表示感謝,他早在高三就通過了日語N2級,交流基本無障礙。楚子航跟着林陽微微點頭致意,愷撒則將價格不菲的黑曜石雅典娜小像回贈給櫻,以表現他對漂亮女孩的尊重。
愷撒把行李塞進車裡之後又踱了回來,抽掉源稚生手中的香菸扔在海風裡,把一支鋁管裝的雪茄拍在他手心:“別抽那種女人煙了,試試這個。”
他那雙海藍色的眼睛裡流露出花花公子的風騷和老大哥般的牛逼,不顧日本人討厭身體接觸的習慣大力地拍了拍源稚生的肩膀,然後大搖大擺地踱着方步離開了。源稚生當場目瞪口呆,深深意識到局勢已經越發不受他控制了。
“あの,ガイドさん,ホテルのほうはどうですか?”(導遊先生,酒店方面安排得怎麼樣了?)
林陽從車裡探出頭來,手中揮舞着一張酒店的名片,顯然是把源稚生看成了導遊。
源稚生深吸一口氣壓住怒火,深鞠躬,用純正的中文說道:“在下源稚生,卡塞爾學院2003級進修班畢業,歡迎各位光臨日本。”
“原來是前輩,失敬失敬。”林陽豎起大拇指,笑得如沐春風,“前輩中文真棒,在哪個培訓機構學的啊?”
源稚生臉部的肌肉微微抽搐,總感覺被當做白癡耍了。
楚子航懷抱長刀閉上了眼睛,正好藉機養養神。
“愷撒·加圖索,你是這個組的組長吧?”源稚生只得轉問愷撒,跟那兩個人比,他覺得愷撒還算正常人。
“我是,開車吧。”愷撒揮揮手。他已經上車了這個接機的傢伙居然還不開車,愷撒表示不能理解。不過他絕對沒有輕視源稚生的意思,加圖索家的少爺從不輕視某個特定的人,所有人他都看輕。
源稚生再次深呼吸,強壓心中的怒火,把一份文件遞給愷撒:“請組長簽字。”
“這是……入住酒店的賬單?你需要我的信用卡麼?”愷撒對着那份文件皺眉,文件全部用日語書寫,他一個字都沒看懂。
“我們還沒住進去呢哪來的賬單?”林陽掃了一眼愷撒手中的打印紙,不以爲然,“這是我們的遺體處理方案。”
“哦,很體貼啊,我可不想在日本舉行追悼會。”愷撒漂亮地簽字畫押,“你知道我的國籍吧,把我運回波濤菲諾就可以了。”
“楚子航的字我代簽了,我們都是中國人,老家也是同一個地方的。”林陽輕描淡寫地說道,“一起運可以給你們節省郵費。”
源稚生灰頭土臉地收起文件。
“日本分部比我想的要好,至少你們工作做得很細緻。”愷撒屈尊紆貴地點評着,好似一個視察工作的領導。
源稚生不知自己該用什麼樣的表情面對這份殊榮,倒是很想一巴掌抽過去,無奈他是個很有涵養的人,只好忍了。
“試試我送你的那支高希霸,那是純正的古巴雪茄,你喜歡的話,我的箱子裡還有整整一大盒。”愷撒又拍了拍源稚生的肩膀,這渾身香水味金色毛茸茸的意大利男人在落地之後的五分鐘內第二次接觸了源稚生的身體。雖然恨不得上步一拳打在他那張自以爲英俊瀟灑的臉上,可面對這樣燦爛得傻逼一樣的笑容,源稚生沒有任何發怒的藉口。
“今後的幾天裡,請各位多多關照。”源稚生咬牙切齒,默默坐回駕駛席上。
誰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林陽的臉在後視鏡中出現:“請問……你們的酒店提供中華料理嗎?”
“你到底是有多愛國?學院餐廳的中餐還沒吃夠?”愷撒吐槽。
“我只是擔心他們擺一桌子刺身大餐爲我們接風,本人腸胃比較脆弱,吃生食會拉肚子。”林陽轉過頭,鄭重宣佈。
“沒口福啊。”愷撒咂舌,“生魚片既美味營養價值又高,來日本不吃一次真是太可惜了。”
三個人自顧自地討論開了,完全沒有等待源稚生回答的意思。年輕的執行局局長鬱悶地轉動車鑰匙,無比後悔沒有派自己的手下夜叉和烏鴉來接機,也許他應該命人把這三個傢伙澆築成水泥樁打進鹽鹼灘裡,以絕後患。
汽車剛剛啓動,突然警笛轟鳴。不遠處的高速公路上大片大片的警燈亮起,燈光交織閃爍,警察們全副武裝持槍瞄準着高速公路一線,從四面八方籠罩了他們。
被擴音器放大的喊話聲如狂風般席捲而過,愷撒眺望着那些蜂擁而出的警察不明所以,向林陽問道:“怎麼回事?他們在說什麼?”
“對方是神奈川縣警察,說我們涉嫌暴力犯罪,讓我們立刻放下手中的武器,停車接受檢查。”林陽暫時充當了翻譯。
“我們剛剛落地,還沒過海關怎麼就驚動警察了?”愷撒很詫異。
“我們現在可不是在成田機場,沒有海關這種東西。”源稚生說,“這裡是當年神風突擊隊的臨敵機場,戰後就廢棄了,今天爲了迎接你們才重新利用起來。”
“這麼說我們是偷渡進來的了?”楚子航睜開眼睛。
“學院希望這次任務全程保密,你們不能在海關留下記錄。當一陣子偷渡客沒什麼,日本分部會保證你們的安全。”源稚生面無表情。
“車裡的人聽着,你們有十秒鐘的時間走出車外!否則我們就開槍了!”警察的喊話聲越發嚴厲。
源稚生皺眉,向旁邊的女助理問道:“櫻,夜叉和烏鴉是不是開我的車出去過?”
“昨夜凌晨兩點出發四點返回,踏平了橫濱市一家俄國人開的脫衣舞夜總會。他們一時興起燒了那家受法律保護的百年老店,還綁了警察署長的情婦,做成女體盛放在了他的辦公室裡。”矢吹櫻按部就班地作着報告。
源稚生心頭火起,一拳捶在方向盤上,“混賬!這種愚蠢的舉動只是激怒對方而已,做了也就做了,可他們就不能把車牌遮上麼?”
“把車牌遮上也掩蓋不了你的手下是變態的事實。”林陽毫不客氣地吐槽。
愷撒冷哼一聲:“有這種無厘頭的手下最應該自省的是上級吧?這種人在學生會裡連一個星期都混不下去。”
“我記得芬格爾也是學生會的。”楚子航一針見血。
愷撒語塞,他沒法不討厭楚子航,楚子航說話雖少,但每一句都正中他的要害。
“車裡的人聽着!把握你們最後的機會!我們要開始倒數了!”警察署長高呼。
“都過去兩分鐘了纔開始倒數?這警察署長不識數吧。”林陽撇了撇嘴,伸手揭開第三排座椅上的防雨布,“呀嘞呀嘞,看來我們想裝良民也裝不下去了。”
防雨布下是一架單兵導彈、兩支軍用霰彈槍、兩把M500轉輪手/槍,怪不得警察說他們涉嫌暴力犯罪呢,單憑這些武器他們就是重罪犯了。
“坐穩了!”源稚生說着把油門踩到底,黑色悍馬發出了巨獸似的咆哮,在高低起伏的鹽鹼地上跳躍式前進,越過路肩回到了高速公路上。
警車如羣狼般尾隨,逐漸逼近,曳光彈明亮的彈道在車身前後左右交織成網。源稚生左衝右突,試圖利用悍馬沉重的車身擠開警車,林陽滿耳朵都是金屬摩擦的刺響,身子顛得好似騰雲駕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