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劉仲堪,資質平庸,這一日在家讀書,忽然間異香撲鼻,迎面走來一名美人,身後跟着數名婢女,身着宮裝。劉仲堪大驚失色,趕緊跪下行禮,美人將他扶起,說道:“公子以前不是很傲慢嗎,此刻爲何如此恭敬?”劉仲堪道:“姑娘天仙一般人物,我與你素不相識,什麼時候無禮過?”
美人笑道:“分別沒過多久,怎麼將往事全都忘了?昔日在地上磨磚那位仁兄,難道不是你嗎?”劉仲堪茫然道:“磨磚?沒什麼印象。”美人道:“實話告訴你吧,其實公子是劉公幹轉世,而我卻是曹丕妃子甄氏,當日公子爲我惹上災禍,遭受處罰,我心裡很過意不去,所以特來補償你。哎,自從瑤池一別,轉眼數百年過去,公子靈性喪失,早非當年才子了。”說話間拿出一粒藥丸,說道:“這是湯沃水晶丸,公子服用後,可以健腦益智。”
劉仲堪將藥丸吞服,問道:“魏文帝呢,他眼下在哪?”美人道:“曹丕那小子,一介庸才,因爲篡漢登基,死後打入地府,每日遭受無盡處罰,好久沒聽過他消息了。”
兩人說了一陣話,各自上牀安歇。事後,美人駕雲離去。自此後,劉仲堪文思大進,然而每日思念佳人,癡癡發呆。家中有一老嫗,見狀跟劉某說:“公子是否害了相思病?”劉仲堪喟然嘆氣,將事情始末一一說了,老嫗道:“此事不難。請公子寫一封書信,我設法替你送給甄妃。”
劉仲堪大喜,說道:“不過她住在天庭,你真的有把握送出信函?果真如此,終生不忘大德。”當下寫好書信,交給老嫗。
半夜之時,老嫗去而復返,說道:“幸不辱命。我剛到南天門時,守將一眼看出我是狐妖,正打算將我擒拿。我情急之下拿出書信,口稱是甄妃娘娘親信,守將這才網開一面,放我進去。甄妃娘娘收下書信,跟我說‘她與公子緣分已盡,請你別再想她。明日正午,會給你送一位新娘子。’”
次日正午,果有一位老太太送女上門,新娘子容顏絕代,自稱“姓陳,名司香。”劉仲堪喜不自禁,問道:“你與甄妃是何關係?”司香道:“數百年前,我在銅雀臺當過歌妓,後來調入太子府,服侍過珍妃娘娘。”劉仲堪變色道:“這麼說,你是女鬼了?”司香道:“非也。我與娘娘都已得道成仙,名列仙籍。不過我因犯了天條,眼下被貶凡間,歷練修行。”劉仲堪舒了口氣,放下心來。
這一天,一名盲人牽着一條黃狗,上門討飯,劉仲堪親自出來招待,司香也在一旁幫忙,黃狗忽然掙脫繩索,衝着司香不住狂吠,緊接着目露兇光,一口咬住司香外衣,撕下一塊布片,嚼成粉碎。劉仲堪大怒,順手拿起一根木棍,將黃狗趕走,這才平息事端。
過不大會,盲人告辭離去,劉仲堪詢問妻子“你不是仙人嗎,怎麼反而怕狗?”司香道:“相公有所不知。此狗乃曹阿瞞化身。當初,曹阿瞞臨死之時,曾經定下遺囑,要求我等分香賣履,自食其力。由於我沒有遵守戒律,所以特地前來報復。”
轉眼過去兩年,司香深居簡出,很少與親屬來往。家人問她來歷,也是含糊其辭。劉母暗中懷疑她是妖怪,於是請來道士捉妖,在庭院中開壇做法。司香慘然不悅,說道:“本想與相公長相廝守,既然母親生疑,我也沒法再留下來。只是區區一名道士,就想捉我,卻是癡心妄想。”說話間點燃一束乾草,拋入臺階之下。剎那間,府邸中煙霧瀰漫,天空中雷霆怒吼,動人心魄。繼而煙霧散去,司香已不知所蹤。再看那名道士,七孔流血,早已死去多時。
(劉公幹,即劉楨,建安七子之一,文采出衆,深受曹丕欣賞。有一次,曹丕設宴邀請衆學士,席間,甄氏出來會客,衆學子乍見美人,各自低頭,不敢仰視。惟有劉禎目光灼灼,肆無忌憚盯着甄氏打量。曹操知道此事,怒氣勃發,當即將劉禎罰做苦力,貶到西石料廠,研磨石料。這一天,曹操前往石料廠視察,衆官吏與一干勞工盡皆匍匐在地,跪地行禮。而劉禎神色自若,並未下跪,手中拿着一塊磚石,照常研磨。曹操大怒,走到劉楨面前,厲聲呵斥。劉楨面不改色,說道:“魏王雄才天下皆知,劉楨身爲苦力,何敢蔑視尊王。但在魏王府數年,常聞魏王教誨,做事當盡竭力,事成則王自喜,事敗則王亦辱,楨現爲苦力,專研石料,研石是對魏王敬忠,所以楨不敢輟手中活。”魏王聽後,又問:“石若何?”劉楨道“出自荊山懸崖之巔,外有五色之章,內含卞氏之珍。磨之不加瑩,雕之不增文,稟氣堅貞受之自然,顧其理,枉屈紆繞而不得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