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府中同樣置備了酒宴,用來招待各位前來幫襯的遠支叔伯。
老太爺年事已高,不能飲酒,又兼之孫女出嫁心中感懷,便早早回到書房裡歇息。
圓覺寺的普善禪師正在書房裡端坐,手中捏着串佛珠轉個動不停。
“大師,已經都安排妥當,就看那小道士如何應對了。”陳老太爺在書房裡態度恭謹地朝普善禪師稟告。
普善和尚微微點頭:“小道士奸猾似鬼,此次能否成事還在兩可之間。”
“我最近望氣,卻見他那道觀上所有氣運紫氣都消失不見,也不知是在弄什麼玄虛……”
陳老太爺遲疑片刻,忍不住道:“那玉羅剎……”
“她是地獄中千幻羅剎一族,聚能使肉身變化,散能化陰魂附體,變化無常,詭異莫測,即使敵不過那小道士,也能逃得性命。”
陳老太爺聽普善和尚明顯沒有要出手接應玉女羅剎的意思,心中頓時慌亂起來。
“這大和尚並未將我們這些地藏菩薩座下的的夜叉、羅剎之流視作佛門弟子,明顯是用完就丟的路數……”
普善和尚似乎能猜到陳老太爺心中所想:“你在這陳府中以老太爺的身份活了二三十年,同官府上下關係匪淺,貧僧日後還有用你之處,自然和他們幾個不同,貧僧會設法保你周全。”
陳老太爺聞言放下心來,鬆了口氣:“多謝普善大師!多謝大師!”
只是這畫皮夜叉渾然不知,普善和尚也曾承諾過要以寺中護法僧兵保上屆江寧城隍的周全,然而張牧之帶兵攻打城隍廟時連個和尚影子都沒有見到。
陶家村外迎親隊伍裡,幾個擡轎子的壯漢只覺得肩膀一沉,好似轎子裡又多了一人。
“弟兄們加把勁兒啊!”最前面的轎伕大喊了一聲,其餘幾個大漢也齊聲答應,好似察覺不到異常一般,腳下步伐絲毫不變,擡着轎子往前走。
他們幾個本身就是行伍之人,什麼鬼魅邪祟的事兒聽得見得多了,事先又有張牧之細細叮囑,韓員外也給足了禮錢,故而都覺得沒什麼好怕的。
“道長既然吩咐我只斬殺那些混在押送嫁妝隊伍裡的妖魔,說明這轎子裡的厲鬼更加厲害,不是我能應付的。”
“再者陳家小姐也在轎子裡,我還是不要輕舉妄動!”
左夢魚鬆開刀柄,和韓懷遠一起領着迎親隊伍繼續前行。
陶家村韓府外,迎接新人的衆賓客,包括韓老爺等人已經隱約能聽見樂聲,有眼神好的鄉鄰依稀能看見兩匹馬領着迎親隊伍朝這邊走來。
張牧之突然對韓員外道:“員外可先帶衆賓客去院子裡等待新人進門。”
韓員外一愣,覺得這有些不合禮數,但見小道士說的認真,於是點頭答應:“好!我領着人先進去,這外面就有勞道長看顧了。”
張牧之見韓員外面上有些擔憂,於是再次出言安慰:“員外放心,有貧道在此,諸事當可無憂。”
韓員外心中頓時踏實了不少:“多謝道長!我來請各位賓客和鄉鄰入門。”
鄉野農人房舍簡單,迎親時沒那麼多講究,韓員外說了幾句便把陶老漢、鐵牛等人請進府中。
有幾個和韓家有生意來往的賓客雖然覺得詫異,但是客隨主便,也沒有多說什麼。
混在衆賓客中的陳書成幫忙招呼客人入府,韓員外看到喬裝打扮的韓文鈺,頓時雙眼一瞪,韓文鈺也不敢再玩鬧,帶着自家小書童溜回院子裡去了。
於是韓府門前就剩下小道士和一位負責唱禮的司儀。
過了盞茶功夫,韓懷遠和左夢魚帶着迎親隊伍來到了門前。
“新郎下馬!新婦落轎!”司儀大聲唱道。
韓懷遠下馬,緊走幾步上前掀開轎簾,丫鬟紫鸚扶着陳婉清下了花轎,並把紅綢一端遞給韓懷遠。
左夢魚也跳下馬,囑咐兩個隨行的僕人將馬匹從側門牽入府中,自己站在花轎前手按刀柄嚴陣以待。
隨行的樂師、轎伕等人早得了吩咐,跟在馬匹後緊走幾步也從側門走進韓府。
陳府跟着押送嫁妝的衆人頓時感到事情有些不對勁。
司儀剛欲開口唱詞讓新郎官領着新婦入門,突然又停了下來,嘴巴驚訝的無法合攏,兩眼直直地往前望去。
韓懷遠、左夢魚等人也一起順着司儀的目光望向花轎,但見一隻白皙修長的手伸出,掀開了轎簾,接着又一個新婦從裡面走了出來。
花轎前分左右各站一個陳家小姐,都穿着鳳冠霞帔,頭上頂着紅蓋頭,身形高矮,手鐲配飾一般無二。
唯一不同者是右邊先下轎的那位新婦手中牽着紅綢紮成的繡球,另一端正拿在韓懷遠手中。
韓懷遠站在原地,微微有些發愣,院中觀禮的衆賓客也安靜了一瞬,隨後就開始竊竊私語。
“沒聽說陳家小姐有什麼姐妹一起嫁過來啊……”陶小六小聲嘀咕,剛說完就被陶老漢一巴掌拍在腦袋上。
韓員外面色鐵青,旁邊書生裝扮的韓文鈺倒是滿臉興奮,探着頭問陳書成:“這倆都是你妹妹?你們不是雙生嗎?怎麼成了三生了?”
陳書成一樣呆愣在原地,下意識地回答:“我只有一個妹妹,這另一個……估計就是張道長說的妖怪吧……”
院子裡瞬間一靜,近乎落針可聞。
花轎前韓文鈺忍不住朝張牧之望來。
張牧之運轉雷霆法眼觀看了一下,隨後似無意間活動了下左手腕。
韓懷遠心領神會,鬆開手裡的紅綢帶快步來到左邊,攙扶住後下轎的那位新婦。
張牧之對司儀道:“可令新人跨火盆了。”
司儀見張牧之神色鄭重,於是強忍着慌亂唱道:“新郎領新婦過火盆!”
韓懷遠攙着陳婉清,感覺到陳家小姐似乎有些緊張,手臂忍不住地發抖,於是安慰道:“莫怕,張道長早有定計!”
陳婉清頭上頂着蓋頭,微微點了點頭,素手忍不住握住韓懷遠的手臂,心裡終於踏實了些,在韓懷遠的攙扶下小心自火盆上跨過。
花轎前小丫鬟紫鸚有也些害怕,不明白怎麼突然出現了兩個小姐。
那個新婦開口道:“紫鸚!扶我過火盆!”
小丫鬟聽到陳婉清的聲音, 頓時心裡懼意消散,連忙過來攙扶,同時小聲道:“小姐,我有些怕……姑爺他……”
新婦輕聲道:“不要怕!假的真不了!”
小丫鬟一低頭,見到新婦手腕上那串佛珠,心中大定:“是,小姐!奴婢扶您過火盆。”
新婦在丫鬟的攙扶下邁過火盆,就要往正門而去。
新婚夫婦跨火盆本就有去除穢氣、邪氣之意,這盆中方纔燃燒了靈符,雖說不是什麼驅邪破煞的靈符,但也不是普通精怪能輕易跨過的。
似乎這個小丫鬟扶着的新婦也是真的。
張牧之目光清冷,心道:“好個妖魔!”同時伸出右手朝韓府正門的方向一抓!
“嗖!”一聲,早已放置在門後的桃木劍飛來,被小道士抓在手中。
韓懷遠一看小道士動作,也顧不得什麼禮節了,彎腰將陳家小姐抱起來,三兩步就衝進門裡去了。
司儀一愣,瞬間好似明白了什麼,同樣大步飛奔衝入韓府。
小丫鬟紫鸚着急大喊:“姑爺!抱錯啦!這個纔是我家小姐!手上帶着我們老太爺給的佛珠呢!”
張牧之一步跨出便到了近前,伸手在小丫鬟肩膀上一推,紫鸚就被一股綿力推到門內,撞進韓文鈺的懷裡。
“快關門!”
小道士大喝一聲,手中桃木劍一揮,朝着新婦脖子處斬來。
左夢魚早就等的心中不耐,伸手從腰間拔出雙刀,朝那些押送嫁妝的僕人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