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懷遠同左夢魚、陳書成一起來道觀,見張牧之迎了出來,三人一起躬身:“今日清明踏青,閒來無事,便來見過道長。”
張牧之將三人引入院中在石凳上坐了,先問韓懷遠:“五日後便是婚期,準備的如何了?”
韓懷遠神情轉爲鄭重:“我父親託人請了些八字硬、陽氣足的大漢作爲迎親之人,家中雷祖香火也是從未間斷。”
張牧之點頭,又看向陳書成:“你家中如何?”
陳書成好似做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滿臉得意:“我按道長的吩咐潛藏在離家不遠的客棧裡,果然見那妖魔時常去圓覺寺見那些禿驢,我趁他出門時回家看過,見家中一切都好,也囑咐了我妹妹,讓他到時候不要慌亂,一切照計劃行事。”
張牧之見陳書成神情有些興奮,忍不住好笑:“如此便好,迎親那日你不必跟着,直接呆在韓府就好,免得那妖魔拿禮數要挾把你留在家中!”
陳書成一愣,連忙點頭答應。
張牧之最後纔對左夢魚道:“你把刀拿來我看看?”
左夢魚面色平靜,從腰間解下繡春刀遞給張牧之:“道長請看。”
張牧之伸手接過,拔刀出鞘,頓時感到從刀上散發出來森森寒意,運轉法眼可見銀亮的刃上有層層黑氣凝而不散,正是《天蓬神咒》的咒力。
“好!夢魚是心性堅韌之人,才能幾日間便持咒有成!且稍等片刻。”
張牧之讚了一聲,又起身回自己房裡拿出那把以雷法祭練的繡春刀遞給左夢魚:“你且看看此刀!”
左夢魚接過刀後一樣拔出刀來,恍惚間只覺得紅光熱氣撲面而來,忍不住雙眼一眯,仔細觀看卻又不見絲毫異象,於是手腕一翻舞了個刀輪,頓覺一股熱氣從手上直入自家經脈之中,周身不禁一震,忍不住讚道:“道長果然厲害,此刀可做傳世寶刀了!”
張牧之笑道:“你即能使雙刀,總要有趁手兵器纔好,這兩把繡春刀,一把以天蓬神咒加持,一把以雷火之力洗練,正合陰陽之屬,雙刀齊動,什麼妖魔邪祟皆要授首!”
左夢魚將雙刀一左一右懸在腰間,再次拜謝。
張牧之囑咐道:“不可攜刀出入煙花之地或污穢之所,不可讓正值月信的女子觸碰,否則便要失了靈驗!”
左夢魚頓時滿面通紅,訥訥不能言語。
“道長不知,左伯父持家甚嚴,夢魚兄如今還是童子之身,定然不會使寶刀被女子觸碰!”陳書成替左夢魚解釋了一句,隨即哈哈大笑。
“在下家傳武學需凝練真氣,大成之前不可泄了自家陽精……”左夢魚低聲辯解。
韓懷遠和陳書成這兩個少爺笑的對視一眼,笑的更加放肆,張牧之也忍不住輕笑起來。
一時之間,道觀小院裡充滿了快活的氣息。
玩笑幾句之後,張牧之又回房中拿出一把柏枝,遞到左夢魚手中:“此爲橫望山中一株長了數百年的柏樹枝葉,你回去後將之放入清水中浸泡幾日,待迎親那天取水滴入眼中,就能辨別鬼魅邪祟身上的陰濁之氣!”
“其實以柳葉浸水滴入眼中亦有效果,只是比不上這柏枝靈驗。”
這柏枝是張牧之從澄心禪院遺址中那棵巨大的柏樹上採摘而來,放了幾日也不見絲毫枯萎的跡象。
左夢魚鄭重接過:“道長放心。”
衆人又閒談了片刻,張牧之再次下了逐客令,送三個公子哥兒出門。
接下來的幾天倒是平靜無事,
小道士勤修不綴,白日閒暇時就往韓府中走動,給雷祖神像上香,念寶誥並祈請咒。
甚至是迎親之人都一一看過,個個都是高大威猛的壯漢,身上隱約有些行伍之氣,也不知韓員外是從哪裡找來的老兵。
韓員外人老成精,見張牧之如此慎重,就隱約能猜到什麼事情,不過也沒有細問,只是多次囑咐如果需要備置什麼東西,讓張牧之一定開口吩咐。
張牧之連忙安慰韓員外,並再三保證不會出什麼事兒,總算讓老人稍稍放心。
三月十五日,壬戌日,宜成婚、喬遷、出行,忌動土,安葬。
韓懷遠身穿大紅錦袍,頭戴紗帽,騎着白馬出了韓府。
幾個大漢擡着轎子去迎新婦,再後則是盛裝打扮的樂隊及擡着禮品的僕人,一路吹吹打打走出陶家村,往丹陽鎮陳家而去。
陳府中,陳家小姐的閨閣裡,母親陳孫氏一邊細細叮囑自家女兒出嫁後要孝順公婆,勤儉持家,相夫教子等瑣碎的閒話。
“你哥哥也是不着調!你出閣的大日子,他也不知跑哪裡去了!”陳孫氏忍不住抱怨了一句,眼淚就下來了,於是連忙拿起手帕擦拭。
陳婉清坐在銅鏡前被幾個婦人伺候着梳妝,見母親落淚連忙出聲安慰:“哥哥前幾日來過一次,說是臨時有事走不開,今日忙完後直接去韓府等我。”
陳孫氏嘆息道:“他能有什麼事兒,去年勉強考了個秀才,便不好好讀書了,整日裡跟左千戶家那個兒子到處玩……”
陳婉清笑道:“哥哥性情柔弱了些,女兒聽聞左公子是個練武的,哥哥和他做朋友,若是能學幾分男兒陽剛之氣也是好的。”
陳孫氏點頭:“這倒也是……”還要再說,就見兩個身形矯健的婦人拿着銅錢、棉線、頭釵等物走進了閨房。
這是陳老太爺仔細尋找的全福婦人,來給陳小姐行“開面”之禮了。
“太太也早點下去準備吧,一會兒韓家少爺來迎親了。”其中一個婦人開口對陳孫氏說。
陳孫氏連忙起身,擦拭了下眼角淚水,又囑咐了自家女兒幾句便走下閣樓離去。
全福夫人拿棉線穿了銅錢,隨後拉扯了幾下,便用顫動的棉線細細剪除陳婉清鬢角的碎髮和臉上的絨毛,同時口中說着“闔家美滿,早添兒孫”的吉祥話。
陳婉清覺得臉上、眉梢有些疼,只能強忍着不動,眼中淚水卻止不住地流下來。
陳府祠堂裡,陳老太爺帶着管家和幾個遠支的叔伯正在告祭祖先。
老太爺燃香下拜後開口祝告:“今有吾兒陳承祖之女婉清,賢良淑德,配於韓家懷遠爲妻,特來告祝各位宗祖。”隨後便把香支插進案上香爐裡。
一陣風不知從而起,將香支燃起的輕煙在吹散,整個祠堂裡都瀰漫着嗆人的煙氣。
幾個遠方叔伯都面色一變:“這是祖先不同意啊!”
陳老太爺面色難看,雙目之中有幽光一閃而逝,隨即整個祠堂裡陰風消散,輕煙嫋嫋垂直而上。
“各位祖宗已經許了這門親事!”老太爺笑道。
“反正也不是咱本家,多說這些幹嘛!”
其餘人相互對視一眼,隨即一起恭維:“老太爺說的沒錯,這是祖宗讚許的親事……”
這時候隱約有奏樂聲從府外傳來,是韓懷遠帶人來迎親了。
陳老太爺面上極爲歡喜:“我這孫女婿生的一表人才,幾位叔伯同我一起去見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