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錚回到屋裡收拾東西,也就些被褥衣物之類,頗爲簡單。
五叔登門來了,見狀疑問:“你這是去哪兒?”
陳錚道:“我在外面接了單活兒,要出去住一個月左右。”
五叔“哦”了聲,並未細問,所謂活兒,應該就是散工雜工等。陳錚在族內沒活幹,到外面找無可厚非,只是外住一個月的話……
到時候怎麼找人?
可沒剩幾天了。
略一猶豫,還是開口了:“那族內的債務?”
陳錚笑道:“五叔,你不來的話,我也會去找你的,錢我已經備齊。”
說着,拿出錢來:“都在這裡了,你數數,看對不對。”
五叔吃一驚:“你哪弄的錢?”
對於普通人家而言,這可不是小數目。
陳錚答道:“我請人預支了工錢,總之不偷不搶,來歷正當便是。”
五叔訕然道:“是我問得突兀了。”
點算完畢,數目分文不差:“好了,你的外債就全部還清,一筆勾銷。”
陳錚一拱手:“多謝五叔一直以來的照拂。”
“呵呵,其實我也沒做什麼……這就好了,無債一身輕,往後的日子,伱踏踏實實做事,等賺到了錢,我介紹一戶好人家的姑娘給你當媳婦。”
“那恐怕要等一陣了,我已經拜入杜夫子門下,要好好讀書,準備明年的童子試。”
五叔一怔:“杜夫子?”
陳錚就簡單說了下。
五叔一拍手掌:“那你豈不是和渭斌公子同窗了?”
陳錚說:“算是吧。”
五叔頓時一臉呆滯,好像不認識陳錚一樣,上下看了好幾眼,然後嘆道:“前些時日,渭斌公子進草堂讀書,族內爲之慶賀,擺了數十桌酒席,我受命去跑腿來着,可沒聽說,你也一同進學了?”
陳錚笑道:“他家裡有錢嘛,我可做不來。況且只是進學讀書,又不是考取了功名,沒甚好大肆宣揚的。”
五叔點點頭:“是這個理。陳錚,我現在發現,你好像變了個人似的,和以前頗有不同了。”
陳錚雙眼眯了眯:“阿婆走了,我已及冠,總該長大上進的。”
“說得好。”
五叔感慨不已,又說了會話,這才告辭離開。
陳錚繼續收拾行李,打包好了,正待出門,二伯陳遠躡手躡腳地摸了進來。
“二伯,你這是?”
陳遠低聲道:“我看到老五找上門了,是爲了追債吧,還差多少?”
陳錚內心有些感動:“不差了。”
“唉,我知道你這孩子脾性犟,不願求人。我這裡還有一百文錢,你先拿去用。”
說着,遞過一串錢來。
陳錚連忙推卻:“外債我都還清了的。”
當下簡要地把事情說了出來。
陳遠聽完,欣慰不已:“那就好,那就好哇。錚哥兒,以後生活做事,可不要胡亂借錢了。借錢來用,會上癮的,好在族內收取的利息沒那麼高,如果是在外面借,那簡直就是無底洞,一旦陷進去了,便再無法翻身。”
“我記住了。”
“你把錢都還了債,手頭上肯定沒得用了,要吃喝,又要讀書,這錢你就留着用吧。”
不由分說,把銅錢往陳錚手裡一塞,人就走了出去。
陳錚沒有再追上去拉拉扯扯,心裡記下了這份人情:其實二伯家的日子同樣過得緊巴巴,
這一百文錢,應該是他的私房錢,要是被二伯母知道了,定然少不到一頓訓斥。
當下把行李一背,鎖門而去,來到張老爺家的空置宅子。
幫人看房,自不會住在主屋,而是在偏房,但就算偏房,條件都比泥守巷的房子好得多了。
雖然顯舊了些,但十分紮實,既寬闊,又不怕吹風下雨。
開始打掃衛生,先把落腳的偏房清理乾淨了,再到外面去。
所謂“看守房子”,可不只得個“看”字,該收拾收拾,該打理打理,否則的話,斷然沒這麼高的酬勞。
再說了,把地方拾掇得齊整,自己住下來也要舒服得多。
陳錚之所以答應做這事,主要是爲了賺錢還債,另外此地距離杜氏草堂不算遠,上課也方便。
至於發生的種種怪異……
反正他進門後搗騰了一大通,並無事端,風平浪靜的。
畢竟玄雲道人也是來瞧過,其雖然稱不上高人,但是正經吃這碗飯的,算是專業人士。
何況前面的人只是受到些驚嚇,並未造成實質性的傷害,由此可知,住在這裡,也沒甚大凶險。
陳錚現在,其實可以列爲修行中人了,這一次,還新紮了一把山柳條,每一條都是堅韌粗獷的,用來抽鬼打神,十分順手。
由於一個人住,不便生火做飯,吃食方面,主要都是在外面解決。
張員外倒算大方,除了五貫錢外,還答應給予米糧補貼,不過陳錚沒要,讓直接折現了。
忙活了一下午,又累又飢,就放下工具,洗了手,出門覓食。
這座宅子的地理位置並不處於府城的繁華地帶,顯得偏僻了,也許正因爲如此,所以才一直閒置,沒有賣出去。
至於張老爺爲什麼會在此地置業,這個就沒法說。
有錢人家的產業,那都是遍地開花的。
與自己沒甚關係,陳錚懶得管那些,找了一陣,終於發現一家小酒館,連忙進去,問了價錢,倒不算貴,於是點了兩樣菜蔬,一大碗飯,狼吞虎嚥。
還清了外債,整個人都輕鬆下來,吃好點犒勞一下,並不爲過。
店家送了一碗例湯過來,開口問道:“這位哥兒瞧着眼生,打哪兒來?”
“我來自陳家集。”
“原來是陳氏公子。”
店家立刻肅然起敬了。
在江州府,陳氏望族的勢力名頭着實不小。
陳錚並沒有狐假虎威,直接道:“我是河外的。”
店家恍然過來,並未就此看輕了,依然很是熱情,但當聽聞陳錚是給張老爺看守房子後,臉色頓時變得古怪起來,似乎憋着什麼話,又不方便說出來,好一陣才道:“哥兒今晚睡覺時,可得關好門窗,小心仔細些。”
陳錚笑道:“多謝提醒,不過我膽大,不怕那些事。”
掏錢結賬,出了小酒館。
胖乎乎的店家目送其背影,嘴裡嘀咕道:“這年頭,死的可都是膽大的……呸,大吉利是,亂說什麼?看這位的樣子,不像是個短命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