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第 82 章

立夏日, 天氣不算熱也不算涼,宮內各處都在忙碌準備着。

今日大婚與周湛然的登基大典安排在了一起,這是蘇枝兒要求的, 因爲她覺得方便。

原諒鹹魚吧, 實在是沒有一顆喜歡折騰的心。

蘇枝兒被送回禮王府出嫁。

一大早, 她就被拉起來換上鳳服。

蘇枝兒是個歷史渣, 她並不認識這套純手工繡出來的高定鳳服屬於哪個朝代, 看樣子跟她在電視劇裡看到的那些古代漢劇有點相似。

按照禮部的說法,這是一套九龍四鳳冠。

屬於最高規格的禮服。

蘇枝兒今天的流程是這樣走的,她先要被小花接回去, 跟着小花是參加登基大典,然後晚上再進行婚禮儀式。

雖然比較忙, 但幸好小花知道她鹹魚的特徵, 表示她只要跟在他身邊, 稍微露個面就行了。

蘇枝兒任由珍珠並一衆過來幫忙的宮女折騰,她看着落地鏡裡自己窈窕漂亮的身段和過分美豔的面容, 忍不住輕輕嘆出一口氣。

珍珠見狀立刻詢問,“郡主,可是有哪裡不舒服?”

蘇枝兒道:“我長得真漂亮。”

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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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早上就開始忙碌,蘇枝兒連一口水都沒喝上,她吩咐珍珠去替她拿點吃的東西來。

珍珠卻道:“郡主, 你暫且先忍忍吧, 過會子是沒時間更衣的。”

身上的禮服繁複而隆重, 連下蹲都做不到。還有她腦袋上的鳳冠, 蘇枝兒走路的時候就彷彿腦袋上頂着十幾斤重的豬肉。

原來就算是皇后結婚也要這麼受罪的嗎?

爲了不中途找廁所, 蘇枝兒只能嚥下自己心中的飢餓感。

她是從禮王府出嫁的,禮王替她備了豐厚的嫁妝, 雖然只短短相處了一年,但禮王對蘇枝兒卻是真的存了幾分真心實意。

“我實在是不想便宜了周湛然那個小畜生。”一頭銀絲白髮的禮王難得穿了件正統的朝服,身上只腰帶束了紅,也算是呈現了一點參與感。

蘇枝兒伸手扶着自己腦袋上的十幾斤豬肉,看到鏡子裡一派珠光寶氣又端莊大方的自己,也覺得真是便宜周湛然了。

雖然蘇枝兒沒結過婚,但她知道人家進門前會有婚鬧。

當然,她也不是要那種特別無語的陋俗,她只是想稍微的刁難一下週湛然,要讓他知道娶到自己回家不容易,要好好珍惜她。

當蘇枝兒跟禮王說這件事的時候,她以爲禮王會覺得自己在胡鬧,沒想到禮王居然一下子就同意了,並開始非常興奮的給蘇枝兒出主意,“你覺得是下毒好,還是直接埋些炸彈在他過來的路上?”

蘇枝兒:……她是想考驗周湛然,不是想讓自己變成寡婦。

雖然沒吃過豬,但蘇枝兒見過豬跑。

她想的是藏藏鞋,套套圈,或者做點什麼文雅之事。

“不行,哪裡能這麼容易。”禮王堅決不同意,這一刻他看着身穿禮服的蘇枝兒,一輩子無兒無女的禮王不知爲何心尖一酸。

他堅定道:“這件事交給我。”

“不不不,我覺得還是不……”蘇枝兒剛想阻止,只見禮王轉身“砰”的一下關上了門,然後蘇枝兒聽到了上鎖的聲音。

蘇枝兒:……她說的是鎖鞋,不是鎖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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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湛然雖身爲帝王,但已經迫不及待的親自過來接親了。

他騎着一匹黑色駿馬,率先領着幾個錦衣衛抵達,剩下的大頭隊伍因爲跟不上他的步伐,所以都被落在了後面。

禮王府門前掛了兩盞大紅燈籠,上頭貼着雙喜字。

可奇怪的是,原本應該來往不斷的賓客卻未曾看到,反而是禮王府的大門緊閉。

周湛然勒馬而定,他皺眉看向大門。

“吱呀呀”一聲,大門緩慢打開,露出裡頭空無一人的府邸。

大婚的日子,禮王府內居然沒有人,這委實是太古怪了。

周湛然立刻面色一變,趕緊翻身下馬。

他一襲玄色龍袍,束紅色髮帶,便算是大喜裝束。雖然簡單,但耐不住他身形纖瘦,容貌昳麗。

如果放在現代,估計已經靠顏值走向頂流了。

禮王府的大堂上原本應該擺放宴案的地方此刻什麼都沒有,只碩大的院子裡放了一個奇怪的大鼓。

那大鼓看着似乎有些年頭了。

大鼓前頭還置着一個木施,那木施上掛了一件女子的裙衫,看樣式不是普通的裙子,反而像是跳舞的舞服。

周湛然站在那裡,漂亮的眉頭越皺越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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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枝兒沒有被鎖多久,當禮王讓管家帶她出來的時候,她正好吃完桌子上一盤點心。

不吃點心是不行的,鹹魚會餓死的。

手裡拿着一塊糕點,還端着一碗茶水防止自己被噎到的蘇枝兒被管家領到了某處高臺之上。

高臺隱蔽,四周掛着蘆簾,防止陽光直射。禮王就坐在這個高臺上,他面前置着一個宴案,上頭擺了一些瓜果吃食。看着蘇枝兒過來,禮王神色悠閒的招呼她道:“坐。”

蘇枝兒身上的禮服不方便,她折騰了很久終於坐下來。

禮王朝某個方向點了點。

蘇枝兒順着他的視線看去,只見底下的院子里正站着一位玄色龍袍的男子,這個男子不是別人,正是周湛然。

除了男人,她還看到了一面奇怪的大鼓和衣服,蘇枝兒神色不解的問道:“這是要幹什麼?”

禮王端起茶盞,慢條斯理地輕抿一口,道:“賞舞。”

賞舞?

蘇枝兒的疑惑並未被解開,突然,不知從何處傳來絲竹琵琶之音,隨後一位身着舞衣的女子便從天而落。

“咚”的一聲,女子落於鼓上,大鼓輕響,伴隨着絲竹綿綿,格外妖嬈嫵媚。

舞女穿了件貼身的舞衣,是漂亮的暗紫色,長長的水袖層層疊疊地甩起,伴隨着她時不時躍起後落下,雙足在大鼓上敲擊出來的鼓音,一場非常標準的優雅古典水袖舞拉高序幕。

蘇枝兒頭一次坐在VIP位置上看舞,其實那位舞女的臉她看不太清楚,可這份舞姿已經讓她感受到了震撼。

柔韌的腰肢,纖瘦的身段,漂亮的鼓點,時不時揚起的水袖拂過陽光,這份表演沒有個十幾年的功底肯定是練不出來的。

正在蘇枝兒看得如癡如醉的時候,舞女水袖一收,已然收尾。

蘇枝兒意猶未盡,正想着能不能讓這位漂亮的舞女姐姐再跳一段的時候,禮王開口了,“好看嗎?”

蘇枝兒奮力鼓掌,就跟海豹拍手似得努力表達自己的喜愛之情,“好看!”

禮王勾脣一笑,“還想再看一段嗎?”

“想。”蘇枝兒毫不猶豫。

“嗯。”禮王頷首,朝站在自己身後的管家擺了擺手,管家表示瞭解,急匆匆踩着小碎步奔下去,卻不敢靠近那位新帝,只是將手裡的卷軸遞給了他。

“那是什麼?”蘇枝兒歪頭詢問。

禮王道:“只是一點小測試。”

“測試什麼?”蘇枝兒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禮王仰頭喝下一口茶,“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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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湛熱面無表情地看完手中卷軸上面的字,然後霍然擡頭朝高臺上看去。

禮王不知道從哪裡掏了一把扇子出來,慢吞吞地扇。

蘇枝兒身上層層疊疊穿了很多件衣裳,她微微挪了挪身子,蹭風,並擡手朝周湛熱揮了揮手,露出八顆牙齒的漂亮笑容。

周湛熱捏着卷軸的手微微收緊,他似乎是在思考着什麼。

蘇枝兒忍不住緊張起來,她問禮王,“到底是什麼考驗?”你丫不會讓她寡了吧?

禮王知道蘇枝兒在想什麼,安慰她道:“放心,不會要他的命,我只是想要一點小小的娛樂。”

那一刻,蘇枝兒在禮王身上看到了來自岳父的惡意。

因爲不是親生的岳父,所以惡意點直接拉滿。

蘇枝兒開始忐忑不安起來,另外一方面也在隱隱期待着小花到底會不會爲了自己做這件她還不知道是什麼事情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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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日的天氣已經開始炎熱,雖不到暑氣四溢的時候,但光是站在日頭底下也會讓人被曬得渾身發燙。

終於,男人一把甩開手裡的卷軸,然後扯下了木施上的舞服。

蘇枝兒微微伸長了脖子,就見男人就地開始……脫衣服?

“等一下,等一下。”蘇枝兒趕緊扯住禮王的袖子,“王爺,到底是要做什麼啊?”

雖然她隱隱猜到了,但這也實在是太刺激了吧!

站在一旁的管事看到如此光明正大的新帝,趕緊戰戰兢兢的上前道:“請隨老奴來。”

管事年邁,腿腳不利落,可爲了不跟這位新帝多接觸,硬生生把自己逼成了風火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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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枝兒坐在高臺上,她緊張地搓手,一方面因爲自己的猜測而心驚,另外一方面又隱隱有點期待。

蘇枝兒爲自己的變態感到羞恥。

小花……真的會做嗎?

絲竹之音又起,舞女再次從天而落。

蘇枝兒沒有心思關注到底是有什麼機關能從天而落,她只一心關注着那個站在大鼓上的人。

這個人並非之前的舞女,他身形纖細修長,穿着水袖服的身段被勒得很緊。因爲肌膚雪白,所以在暗紫色的舞服下更添加了幾分潤色。黑髮未束,就那麼懶洋洋的散開。

風微揚,黑髮被吹開,露出男人那張過分嫵媚的臉龐。

不止換了舞服,還上了妝。

蘇枝兒忍不住捂住嘴,她瞪大眼睛問禮王,“這就是你的考驗嗎?”

女人就是這麼奇怪,雙標的蘇枝兒又不高興了。

她能戲弄小花,可別人不行。她讓小花穿舞服跳舞那叫情趣,別人叫他穿舞服跳舞那就是羞辱!

蘇枝兒有點生氣了,想下去拉着小花走,不想禮王猛地伸手一把拽住她的胳膊,目光直直落到周湛然身上。

“讓他跳完。”

“不行。”

蘇枝兒拒絕,她使勁想去掰開禮王的手,卻發現禮王的眼神有點奇怪。

他像是透過周湛然在看另外一個人。

蘇枝兒想起來一件事,周湛然長得不像先帝,而像他的母親,竇蔻兒。

禮王的目光穿透周湛然,似乎看到了當初那個立在大鼓之上,跳出了傾城一舞的女子。

那點點鼓音,直到現在都會出現在他的夢裡。

如果不是在這種場景下,蘇枝兒一定要好好的讚歎一下禮王的癡情人設,像禮王這種將生理慾望分裂出來的高質量男性,一百萬裡估計都挑不出一個。

可現在這位高質量男性在爲難她的未來老公,這就不能忍了。

蘇枝兒掙脫不開禮王的桎梏,那邊絲竹之音又起。

雖無賓客,觀衆也只有禮王和蘇枝兒二人,但蘇枝兒還是覺得很生氣。

欺負小花就是欺負她!就算你是我老子我也要罵你!

其實如果放在現代,這完全可以算是一種無傷大雅的玩笑,可放在古代,周湛然作爲男子着女衣,本來就是一種侮辱,再加上他是皇帝。

一個皇帝,穿着舞服在大鼓上跳舞,只是爲了求娶她。

蘇枝兒心中不感動是假的。

鼓聲響起,絲竹嫋嫋。

突然,原本應該長袖起舞的男子踮腳一踹,大鼓破裂,而他則踩着兩邊高高的觀賞樹,手持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來的利刃,直接飛躍上了高臺。

利刃被抵在禮王脖子上,蘇枝兒呆在那裡。

其實她還挺想看他跳舞的……

周湛然朝她看來,然後伸出了手。

蘇枝兒趕緊握住,剛剛走出兩步才發現禮王沒有鬆手。

禮王坐在那裡,一手握着扇子,一手攥着蘇枝兒的胳膊,他神色自若,彷彿一點都沒有將那柄正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利劍放在心上。

“今日我將女兒託付於你,你願意以性命護她,從此福禍相依,一生相愛嗎?”

禮王低緩的聲音緩緩飄蕩在空氣中,蘇枝兒禁不住眼眶一熱。

她的氣立刻就消了。

禮王如此,也是爲她。

周湛然的劍拿着很穩,他鄭重道:“能。”

禮王大笑一聲,“天子一諾,可敢以這大周江山作賭注?”

“能!”這回回答的人不是周湛然,而是蘇枝兒、

蘇枝兒緊緊攥着周湛然的手,將他擋在自己身後,“我相信他。”

禮王望着眼前一對小情侶,終於鬆開了自己攥着蘇枝兒胳膊的手,並站起身道:“時辰不早,我就不送了,人,你接走吧。”

周湛然扔掉劍,彎腰抱起蘇枝兒,然後……從高臺上跳了下去。

“啊啊啊啊!混蛋!”

戴着十幾斤重的鳳冠的蘇枝兒吼得嗓子都差點啞了。

正巧此時,禮王府門口,周湛然的接親大部隊到了。

男人直接扯過扔在地上的外袍套上,然後抱着蘇枝兒往外去,頭也不回。

高臺之上,管事躬身過來,“王爺,接親的隊伍到了。”

禮王久久沒有回答。

管事好奇地擡頭,就見面前的男人不知何時早已淚流滿面。

禮王伸手抹了一把臉,“嫁女兒真苦。”

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