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 45 章

男人昳麗的容貌近在咫尺, 蘇枝兒下意識伸手捂住他的嘴。

“不,不能親。”

男人皺眉,“爲什麼?”

“因爲, 朋友之間是不能親的。”蘇枝兒覺得有必要糾正他這點了, “你以後都不可以親我。”

身爲太子殿下, 周湛然從來沒有被人拒絕過, 他擰着眉頭直起身, 正對上蘇枝兒黑白分明的眸。

顫巍巍的。

蘇枝兒緊張地搓了搓手,又道:“而且也不是所有人親了以後都會開心的……”

男人聽明白了,他親她, 她其實是不開心的。

原本還算和諧的氣氛又變得壓抑起來,陰晴不定的太子殿下因爲小娘子的一句話又隱隱開始有發瘋的徵兆。

可他不知道想到什麼, 生生將這股怨怒之氣壓了回去。只是沉着臉起身, 從牀頭枕邊拿出一個盒子遞給她。

蘇枝兒愣愣伸手接住, 一邊問,“這是什麼東西?”一邊伸手打開。

盒子精美無比, 一看就是高貴的包裝盒,沒有幾百兩銀子下不來的那種,可裡面裝着的居然是……兩顆紅薯?

“這個是……紅薯?”蘇枝兒表示懷疑,她甚至猜測這是假裝成紅薯的沉甸甸的金子。

可當她小心翼翼地掐開一點皮,看到裡面的肉時, 才終於確定, 這, 就是一顆, 平平無奇的紅薯。

周湛然不知道這個叫什麼, 他看到她因爲驚奇而瞪圓的眼,問她, “開心嗎?”

蘇枝兒:……

好吧。

說不開心是假的,還有點感動。

她最近碎碎念着想吃紅薯,男人就不知道從哪裡替她弄來了。

“嗯。”蘇枝兒老臉一紅,心裡充斥着小女生收到禮物的興奮感。

爲了表示感謝,她問,“那個,我們要不烤個紅薯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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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早上,天還沒亮,東宮內就傳出了香甜的烤紅薯味。

香味勾起了蘇枝兒的饞蟲,她盯着炭盆不停地看,終於在她看了一百次後,紅薯熟了!

蘇枝兒趕緊從炭盆裡把烤好的紅薯扒拉出來,一人一半。

“喏,烤紅薯。”

男人歪着頭坐在炭盆旁邊,看着那截橙紅色的烤紅薯,在微冷的屋子裡散出氤氳的白色香甜氣息。

他冷白麪皮上眉頭微蹙,似乎是不怎麼感興趣,可他還是伸手接了過來。

紅薯皮沒剝開,黑色的灰燼沾了滿手。

男人略顯嫌棄地甩了甩手,沒甩開。

又甩了甩手,還是沒甩開。

蘇枝兒捧着紅薯,看他像貓咪沾到髒東西似得甩手方式陷入了一下沉默,然後冷不丁想到那隻大貓,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近貓者喵?

男人終於還是沒甩乾淨,那邊,蘇枝兒“呼哧呼哧”地吹了吹,剝開紅薯皮,迫不及待地咬上一大口。

哇,又甜又香又糯。

小娘子幸福地眯起眼。

周湛然看到她高興的小模樣,也忍不住勾了勾脣,然後張嘴,小貓似得舔咬上一小口。

不是很合他的口味。

旁邊的小娘子大口朵頤,男人猶豫了一下,慢吞吞的也跟着吃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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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小紅薯,兩個人一人一半分完。

蘇枝兒看着自己吃得黑乎乎的嘴,有點不好意思,再看男人,面頰和脣角都乾乾淨淨的,完全沒有她的狼狽模樣。

蘇枝兒:……這就是屬於貴族的優雅嗎?即使這位老闆是個瘋子,也擁有如此完美的瘋度。

吃了一個紅薯,還剩下一個。

蘇枝兒把它放好,跟周湛然說,“我們把它種下去吧,這樣過幾個月就能收穫很多很多紅薯了。”

今年種下一顆小紅薯,明年就能收穫一大堆小紅薯啦。

“嗯。”男人漫不經心地應一聲。

蘇枝兒把紅薯放好,然後想起正事來。

“那個,”她坐到男人身邊,神色躊躇,“竇美人的事,你還記得嗎?”

男人的面色又陰沉下去,如果問的人不是她,現在那人估計早就腦袋搬家了。

蘇枝兒也知道問的突兀,可這事關禮王和周湛然之間的生死恩怨。

“殿下,竇美人不是你殺的,對不對?”蘇枝兒硬着頭皮繼續問。

男人偏頭,看向她的視線冷颼颼的,就像是裹了數層寒冰。

他起身,再也沒看蘇枝兒,就那麼走了。

蘇枝兒面露懊惱,她覺得自己應該再問的委婉一點的。

可其實她明白,不管她問的再如何委婉,只要一提到竇美人,男人都會無比抗拒。

因爲這是他心底裡無法讓人觸摸的底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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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湛然立在房廊拐角處,那裡幽暗而隱蔽。

冬日寒風之中,隔着一扇花窗和牆壁,那裡站着兩個宮娥,她們的身影從鏤空的花窗中顯現出來,用正常的語速談論着太子殺母之事。

“聽說太子殿下也跟聖人一般有瘋病,咱們大周這是沒救了,看來是這根爛了。”

“是呀,才十三歲就敢弒母了……”

最近太子殿下鮮少殺人,這些宮娥們似乎都忘記了她們的太子殿下是怎樣一位人物。

兩個宮娥說着話,正要走,一轉身卻見身後花窗內印出一個人影。

房廊四周栽種了幾株梅花,正從那個花窗印出來,如畫一般。可現在這幅畫中卻立着一個嗜血惡魔,正面無表情地盯着她們看。

兩個宮娥嚇得面無血色,徑直跪倒在地,使勁磕頭。

“殿,殿下……”

男人垂眸,透過花窗看到這兩個宮娥磕得滿頭是血。

他的表情冷淡至極,只是緩慢吐出兩個字道:“殺了。”

兩個宮娥瞬時瞪大眼,喉嚨裡發出最後的哀嚎聲,“殿下饒命,殿下饒……”

肖楚耀不知何時出現在這兩個宮娥身邊,手中的繡春刀拔出,徑直抹下其中一名宮娥的脖頸。

鮮血飛濺,盡數灑在雪白的牆壁和花窗上,像冬日裡一抹豔麗的紅梅。

另外那個宮娥嚇得跪地爬行,踉蹌着想起身逃跑,也被肖楚耀一刀斃命。

周湛然透過花窗,神色淡然地看着地上的兩具屍體,他捻了捻佛珠,問,“弒母之人,你會害怕嗎?”

肖楚耀身穿飛魚服,手持繡春刀,那刀上的血順着刀尖往下滴,明明修羅一般的模樣,卻不敢回答他家主子的話,只是靜默地站在那裡。

“說。”男人掀開眼皮,眸色陰暗。

肖楚耀雙膝跪地,依舊不言。

不敢說。

可週湛然卻明白了,是害怕的。

一個弒母之人,是會令人恐懼的。

若是從前,周湛然並不覺得這件事有什麼,反正他不在乎,可現在……“查一下。”

男人轉身,面對那幾株冷香撲鼻的梅花,“五年前,伺候竇美人的所有人,都查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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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枝兒沒從周湛然那裡問出任何消息,沒辦法,她就只能去問別的人了。

比如金公公。

再聽到蘇枝兒的問題時,金公公的臉瞬時變得慘白。

蘇枝兒從來沒看過一個人的臉能變得這麼白。

“金公公?”蘇枝兒都怕金公公一口氣上不來直接被嚇死了。

幸好,金公公能在太子殿下身邊伺候那麼久,也不是普通人。

“郡主,此事乃皇家秘辛。”金公公搖頭,小心的往四周看,“奴才也不知道。”

蘇枝兒失望了,沒辦法,她只能自己猜。

既然不是周湛然殺的,會不會是……皇帝殺的?除了皇帝呢?還有後宮爭寵,比如妃嬪與妃嬪之間的勾心鬥角。

“那個,皇后娘娘性子如何?”蘇枝兒纏着金公公繼續問。

“皇后娘娘嗎?最是溫順賢德。”

金公公說的都是場面話。

唉,白問。

宮裡頭的人都戴着一副假面,金公公這種老油條又什麼都不肯說,真實信息全然不知。

蘇枝兒又開始用她的鹹魚腦努力思考。

竇美人一案是陳年舊案,聖人壓着不管,只說竇美人是自盡而亡,可宮裡卻人人都知道是“太子殺人案”。

這對於周湛然來說不是一件好事。

誰會對一個殺死自己親生母親的人產生好感呢?

就算是忠心於皇室的大臣們聽到這種事,心裡也難免要膈應一下,就更別說是普通百姓了。

國在民心,民心若穩,國便穩,民心若失,國便失。

就是因爲周湛然的無所謂和鄭峰的有心爲之,周湛然纔會將這大好的一副棋盤輸得徹徹底底。

可其實,他或許根本就沒有對這副棋盤上過心。

輸或者贏對於他來說都沒有任何意義。

“最近主子心情不太好,先是去拆了禮王府,又去拆了雲府。”金公公看着蘇枝兒愁得不行的小模樣,又想到自己伺候了這麼多年的主子爺,心中不忍,覺得這位長樂郡主或許就是他家主子爺的轉機。

雖然不能說太多,但金太監也難得感嘆了一句,“都是當年竇美人的事鬧得。”

現在以苗內閣爲首的反太子黨已經將事情挑明,用竇美人的案子來逼迫聖人制裁太子。

若單單只是幾個老臣,聖人還能罵一頓,打一頓,可偏偏連太后都摻和進來了。

“聖人雖然一心護着主子,但這次卻連太后都摻和進來了。”金太監又嘆。

蘇枝兒也跟着嘆氣。

老闆要死了,他們這些員工也會跟着死翹翹的。

蘇枝兒沒辦法,只能一邊鹹魚癱,一邊努力的繼續想。

苗內閣和太后借竇美人一事如此針對太子,得益的人是誰?

聖人之太子一個兒子,如果聖人去了,太子也被弄死了,那麼繼承帝位的人當然就是皇室剩下的另外一個唯一血脈,禮王殿下了。

不過蘇枝兒知道,禮王對皇位並沒有任何意思,他只是想要替竇美人報仇罷了,到時候這皇位還是鄭峰的。

如果她不能找出真兇,替男人脫罪,那這場原書中的劇情也就無法避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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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內閣一邊領着幾個朝臣對着聖人以死相逼,一邊暗地裡還在操作着拯救自個兒的女兒。

深夜,一輛馬車從前街駛入,悄無聲息地停在苗府後門。

苗夫人嗚咽着抱住從馬車上下來的苗小姐。

僅僅幾日,苗小姐就變了一副模樣,從精緻的貴族小姐變成了街邊的破爛乞丐。

“快走,快走。”苗內閣伸手拉開苗夫人,催促道:“趕緊走。”

苗夫人依依不捨地鬆開苗小姐,苗小姐嗚咽着重新坐上馬車,由車伕駕駛着,在城門打開的第一時刻衝出了城。

得到苗小姐安全出了金陵的消息後,苗內閣才終於是緩過一口氣,他起身,從苗府出門,悄咪咪去了承恩侯府。

“大公子放心,沒人看到我。”苗內閣站在鄭峰的書房裡,朝着這位小輩拱手道:“苗苗的事還要多謝掙鄭公子出謀劃策,想到用人頂替這樣的奇招良策,才讓小女留得一命。”

“苗內閣嚴重了。”鄭峰趕緊虛扶一把,然後嘆息道:“是那位太子殿下不饒人罷了。”

聽鄭峰提到那位太子殿下,苗內閣瞬時怒不可遏,“像這樣弒母的惡子,怎麼能繼承我們大周的帝位!”

“苗內閣,慎言。”鄭峰語氣輕緩的提醒。

苗內閣的情緒卻是越來越激動。

“鄭公子你也該知道那太子殿下的惡名吧?像這樣的人怎麼能擔國家大任?”

鄭峰沉默不語。

苗內閣神情激奮,“此番必要將這瘋太子繩之以法!”說完,他突然注意到鄭峰冷漠俊朗的臉,轉移話題道:“我真是沒想到,鄭公子居然是太后的人。”

鄭峰笑了笑,不答話。

他並非任何人的人,他一向都爲自己做事。

“苗內閣可瞭解那位長樂郡主?”鄭峰兜兜轉轉,終於狀似無意的說到了自己的問題。

苗內閣冷笑一聲,“那個郡主?我家苗苗說就是個喜歡勾引人的騷.賤貨色,只要是個男人就行,連那個瘋太子都不放過。呵,真是不要命了。”

鄭峰卻不相信這番說辭,他聽說這長樂郡主可是太子親自點了說要的。

若非這長樂郡主有降服瘋子的本事,就是那位太子殿下另有所圖。

比如,他有意與禮王聯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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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皇宮裡不安生,聖人跟太子原本關係就不太好,現在更是因爲竇美人一事而開始冷戰。

聖人雖然是個瘋子,但也沒有瘋到敢直接提着一柄刀去壽安宮把太后給砍了。

這邊大臣們逼着聖人做決定,那邊太后爲了籠絡人心,趁着冬梅盛起之時,借用賞梅宴之名請了金陵城內有頭有臉的貴女、夫人們進宮賞梅,想借此探查一下各位皇家大臣們的口風,到底站在誰那邊。

蘇枝兒聽到賞梅宴時,根本就沒有聯想到那麼多複雜的事情,她的理解就是老人家寂寞了,想看看鮮活的生命在自己跟前蹦躂,想被熱鬧一下,想折騰別人一下。

比如她。

蘇枝兒心態很穩,可珍珠的心態卻不穩。

“郡主,太后娘娘她讓宮娥傳話,請郡主務必參加賞梅宴。”

蘇枝兒擺手,表示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你不能因爲擔心自己喝水嗆死而不喝水了吧?

同理,她不能因爲擔心太后要對她不利,所以把太后殺了吧?

“郡主,還有一件事。”珍珠見四下無人,便湊上前去問她,“您與太子殿下怎麼了?”

蘇枝兒裝傻,“什麼怎麼了?”

不就是問了點不該問的,把人給惹生氣了嗎?

“太子殿下這都好幾日沒過來了。”

一方面,珍珠擔心自家郡主跟太子殿下太親近,另外一方面,她又擔心自家郡主跟太子殿下不親近。

唉。

操碎了珍珠一顆丫鬟心。

“可能是去找新的太子妃了吧。”蘇枝兒笑眯眯的說完後問珍珠,“今日的餐後小點心呢?”

珍珠搖頭,“沒了。”

蘇枝兒震驚。

珍珠道:“郡主,這皇宮裡頭的人都是看碟下菜的,太子殿下冷落您的事傳出去,大家都覺得……覺得您當不了太子妃了,因此就都……”

因此連小點心都沒了。

這勢力的社會啊。

蘇枝兒往牀榻上一躺,想着沒有就沒有吧,省得她越吃越肥,還沒等到自己安全走出東宮,就先把自己吃成了一隻大胖子,然後被瘋來急轉的小花給宰了。

其實除了太子妃跟太子不合的傳言外,還有一個傳言就是東宮要變天了。

竇美人一案舊事重提,太子弒母之名怕是摘不掉了。

這東宮太子之位說不定都保不住。

用大白話來講就是:這狗逼太子要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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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太后不管後宮很多年,但後宮依舊流傳着她的傳說。

一聽說太后要辦賞梅宴,平日裡溫順怯弱的皇后娘娘趕緊着急忙慌的準備起來。

蘇枝兒這邊也受到了邀請。

像這樣的邀請是殊榮,不是她能決定去不去的。

蘇枝兒捏不準太后娘娘辦這次賞梅宴到底是爲了什麼,可就算知道了她也做不了什麼,那就索性躺吧。

賞梅宴辦的很盛大,蘇枝兒雖然怕冷,但也像其她貴女一般裝扮了一下。

現在流行素裝素容,蘇枝兒這張不用化妝就十分妖豔的臉在衆多貴女之中實在是十分扎眼。

爲了避免自己被扎死,她戴上了帷帽和口罩。

不僅擋風,還擋人。

作爲最近金陵城內娛樂八卦頭條,蘇枝兒明白一定有很多人想看看這位傳說中的海王郡主是誰。

在大周這種較爲封閉的朝代,你是個海王就已經超脫女子了,再加上你居然還是未來太子妃,那簡直就是超脫人類。

“到底是哪樣的女子還會想不開嫁給那個瘋太子?”

蘇枝兒認識這位說話的貴女,就是之前想嫁太子小組裡面的某一位成員,典型的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噓。”有貴女輕聲提醒,讓她說話小聲點,指不定就會被太子抓到拿去喂貓。

聽說最近太子正在瘋狂屠殺宮娥和太監,已經幾近瘋狂。

因爲懼怕,所以瘋太子的話題戛然而止,貴女們又談論起最近金陵城內有名的郎君來。

“承恩侯府那位大公子若不是成親早,怕是早就被媒婆踏破了門檻。”鄭峰有京師第一公子之稱,品性端莊,容貌俊朗,家世學問皆不差。

排行第二的便是那位禮王學生,有古板君子之稱的雲清朗。

“那位雲大人,實在是太不懂眼色了。”

“是呀。”

鄭峰已婚,大家稍稍幻想一下就罷了,大多數話題還是引在雲清朗身上。

貴女們一提到這位雲公子,就恨得牙癢癢,又愛得跺腳。

比起性格更加冷漠的鄭峰來說,雲清朗端莊溫和,克己守禮,風評似乎更佳一點,學問也不差,若說他爲何排第二,可能是不及鄭峰會裝逼吧。

“我可是聽說雲公子已經做了那位長樂郡主的入幕之賓。”

拿了一盤瓜子坐在旁邊聽八卦的蘇枝兒萬萬沒想到小丑居然是她自己。

“豈止呀,那位長樂郡主的入幕之賓不知道有多少呢。”

“咱們大周居然出了如此放浪形骸的女子。”

“是呀,真是不知廉恥。”

大部隊開始批判蘇枝兒,作爲八卦漩渦中心的蘇枝兒卻覺得異常委屈。

她連男人的一根頭髮絲都沒有摸到,怎麼就變成海王女了?

雖然他們曾經有過一段催.情.粉歷史,但他們依舊清清白白,乾乾淨淨的好嗎?

“哎,你是……”正在討論的貴女羣中終於有人注意到幾乎看不到臉的蘇枝兒。

蘇枝兒趕忙把自己的炒瓜子藏好,大聲呵斥,“那個長樂郡主真是厚顏無恥!”

“是呀,是呀……”

貴女們的關注力被轉移,又轉向那位不要臉的長樂郡主,蘇枝兒趁機溜走。

她走在房廊上,嗅着梅花香,手賤的想摘一點回去插花瓶裡,不想梅花樹邊爛泥水坑多,她一腳踩進去已經來不及了。

咦……好髒。

蘇枝兒把腳□□,繡鞋卻連帶着羅襪陷在裡面沒出來。

“這位女郎。”一道聲音突然從旁傳出。

蘇枝兒轉頭看去,不遠處正站着一個男人。

穿着墨綠色長袍,披同色系大氅,拱手朝她行禮時動作乾淨利落,帶着一股難以忽視的凌厲。

鄭峰!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蘇枝兒下意識伸手拉緊自己臉上的口罩和氈帽。

幸好她怕冷,裹得緊。

氈帽下壓,幾乎遮住一雙眸。

鄭峰注意到這位長樂郡主詭異的動作,他稍稍眯眼,然後垂眸看一眼她縮在裙裾中的玉足,只一眼,就君子作風般的迅速移開,並開口道:“我替女郎將鞋取出。”

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蘇枝兒當即就要說不用,沒想到膝蓋突然一疼,然後徑直跪了下去。

蘇枝兒:???

她站得這麼不穩的嗎?

“女郎,你沒事吧?”鄭峰迅速上前,伸手扶住蘇枝兒的胳膊,將她從地上扶起來,動作快到蘇枝兒都來不及拒絕。

男人將她扶起來後又伸出他乾淨白皙的手,插入那個泥濘的雪洞裡,把蘇枝兒的繡花鞋從裡面撈出來。

小娘子的腳雖生得小,但肉質均勻,纖薄好看。

男人半跪於地時悄然一瞥,看到了那粉嫩勻稱的腳趾,正被冷戾寒風吹得蜷縮起來。

圓圓軟軟,粉粉嫩嫩。

“太髒了。”

男人指尖勾着蘇枝兒的羅襪和繡鞋,擡眸朝她看來之時眸中有着隱忍着鋒芒。

“這位女郎,已經不能穿了。”

所以呢?把你的鞋脫下來給我?你要給我還不穿呢,我嫌棄有腳氣。

“沒關……”蘇枝兒話還沒說完,突然感覺自己站着的膝蓋窩上又是一軟,她輕叫一聲,朝前撲倒。

鄭峰正站在那裡,他站得位置極巧妙,連伸手都不用就能接住她。

從外人的角度來看,就像是她在投懷送抱。

正巧一撥貴女經過,她們遠遠看到那棵梅花樹下的兩人。

男子身型挺拔高壯,手裡提着一隻繡花鞋。

女子纖弱嬌柔,縮着一隻腳站,身型傾斜在一個詭異的弧度,大概距離地面六十度。

之所以會形成這個弧度的原因是蘇枝兒摔下來的時候自己的氈帽勾到了梅花枝椏。

氈帽下面有繫帶,勾着蘇枝兒的下頜,沒有那麼容易掉。梅花枝椏斜插進氈帽裡,將她整個人搖搖晃晃的固定住。

只差一點,她就跟鄭峰這個狗男主貼貼了。

幸好幸好。

盯住氈帽的鄭峰:……

男人沉默了一會兒,在貴女們睜大的雙眸中終於說出了一句人話,“我讓宮娥過來。”

早這樣不就好嗎!要你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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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樂郡主被宮娥扶走,鄭峰站在原地擦拭着樹上的污泥。

貴女們盯着男人俊朗的側顏看,羞澀的竊竊私語。

雖然此次並未按照鄭峰的計劃展現出長樂郡主對他投懷送抱的場面,但鄭峰手裡提着她的繡鞋,還是讓這些善於想象的貴女們浮想聯翩。

不過讓鄭峰沒想到的是,這些貴女們……並不認識那位長樂郡主。

因此,鄭峰精心策劃的局,就變成了:有個女的不知廉恥的勾引鄭大公子這位有夫之婦,讓他提鞋。

可要說這女的是誰,卻沒有一位貴女說的上來。

鄭峰:……

鄭峰陰沉着臉回去,書房內,瑤雪正在替他打掃書架,她一眼看到鄭峰迴來,趕緊福身請安。

鄭峰瞥她一眼,沒說話。

瑤雪神色緊張地擦拭着書籍。

突然,鄭峰問她,“你與雲清朗如何了?”

瑤雪手一抖,抹布掉在地上,她趕緊撿起來,“挺,挺好的,雲公子還給了我字帖。”

“嗯。”鄭峰冷淡點頭,不再多問,只吩咐道:“雲清朗之前是長樂郡主的先生,你從他那裡多打聽長樂郡主的事。”說到這裡,鄭峰想起今日白天的事,腦中卻突然冒出那隻玉足。

那邊,瑤雪擦拭額上冷汗,想起前幾日的事,終於忍不住在日落之前又去了一趟雲府。

她來的多,出手又大方,雲府看門的小廝已經認得她,“是鄭大公子讓你來的?”

瑤雪點頭。

那看門小廝道:“今日怕是不成了,我家郎君都病了好幾日了。”

瑤雪心中一驚,“怎麼回事?嚴重嗎?”

小廝也不太清楚,只道:“聽說也不是太嚴重。”

瑤雪神色焦躁,她又問,“那你家郎君可有說什麼?比如……不想見我……”

小廝立刻擺手,“沒有的事。”

瑤雪松下一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瑤雪能確定,雲清朗第一次見她時,是有幾分情意在的,可後來幾次,他卻變了態度,對她就跟對別的丫鬟並沒有什麼兩樣。

瑤雪雖有重來一次的機會,但她卻也只能靠着鄭峰往上爬。

鄭峰這個人的性格狠絕至極,如果自己對他沒有了利用價值,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將她拋棄。

她不能被拋棄的,她還要當皇后的!

瑤雪一狠心,一咬牙,給雲清朗下了藥,像雲清朗這樣的君子,但凡與她有了接觸,必然會有愧於她,如此一來,她也能更好的獲取情報。

可瑤雪沒想到,剛剛吃完一杯加了料的茶水的雲清朗就被禮王喊走了,回來後聽說還病了好幾日。

瑤雪生怕自己做的事情被發現,趕緊過來打探消息。

好在,雲清朗似乎並不知道。

瑤雪安心去了。

那邊小廝又奔回去告訴雲清朗。

雲清朗就站在不遠處,他看着瑤雪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

瑤雪這般才情出衆的女子是雲清朗所欣賞的,他承認,第一次見她時他確實被吸引了。

而鄭峰也有割愛的意思,屢次三番的讓瑤雪來送東西。

雲清朗不明鄭峰此番何意,不過想到鄭峰在外的名聲和素來不聞朝局之事的人設,他也沒有多想。

雲清朗也是個男人,既然是男人就也有喜歡女人的時候。

瑤雪真的是他理想化中才會出現的女子。

可雲清朗總是覺得缺了點什麼,比如……太過寡淡乏味,看向他的眼神中若隱若現的總是露出幾分渴望的心機來。

這讓雲清朗總是不由自主的想起另外一名女子。

除了吃喝就是睡。

對比太過明顯,也讓雲清朗漸漸放棄了瑤雪,可後來突然發生催.情.粉一事。

禮王承認放了一份催.情.粉,可醫士卻說他服用過量。

今日瑤雪前來,證實了雲清朗的猜想,也讓雲清朗對鄭峰產生了懷疑。

這位承恩侯府的大公子真是無意於朝政之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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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內,沐浴完畢的蘇枝兒看着自己膝蓋窩上清晰的兩個淤青,突然反應過來她今天可能是被鄭峰算計了。

她就說她怎麼站着站着就缺鈣了!

可鄭峰爲什麼要算計她?

“郡主,太子殿下來了,您快點躲起來吧。”珍珠冒着生命危險,着急忙慌地奔進來。

蘇枝兒一臉懵,她爲什麼要躲起來?

珍珠一臉同夥樣的急道:“您今天不是去勾引承恩侯府的大公子了嗎?”

蘇枝兒:……